随着声音,草原少女已经带着如花如画般的娇俏笑容大摇大摆走了进来,白天时那些发出响动的饰物已经没了踪影,几条编成麻花样的辫子在脑后随着晚风晃荡着,一双小手背在身后,脑袋还是扬的高高的,到是显出了还没怎发育完全的胸脯鼓囊囊的,让人沉醉的淡蓝色眼眸在黑夜中闪烁着笑意,整个人就好像从黑夜中走出的精灵般飘了进来。
几个守在外面的小喽在外面探头探脑,这样仙女儿般的人物在吕梁山里可见不到,稀罕的是,还是从草原来的鞑靼人,那些鞑靼汉子虽然看上去凶恶了些,但为首的这位鞑靼少女却是美的好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就好像后世的亲善大使,不是相貌轩昂,便是容貌端庄俏丽,自然让寨子里的人对鞑靼人好感倍增,连拦住问一声的声音都没有。
说赵石迟钝也好,说他冷漠也罢,他对于女人的外貌确实做到了一种几乎是无视的地步,眼睛只是在少女的脸上瞄了一下,便已经移了开去,他到也并不倨傲,而是微微起身,行了一个草原上常见的半身礼,少女眸光一亮,也是微微欠身,直起身子的时候,眸中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到不是赵石惹人发笑,而是李铜头也站起身来,抱了抱拳,然后好像又想起什么,扎手扎脚的行了个草原礼。
少女的眼睛立即成了月牙状,露出雪白的贝齿,用生涩的汉语道:“如果有人来到我的毡帐做客,我只会用美酒来招呼他,用歌声来博得他的欢笑,寨主好像有些客气了,这在我们草原上可是很丢脸的呢,难道汉人宴请宾客,主人还要站起来迎接客人吗?”
李铜头的脑袋都好像红了起来,心里暗骂。他娘的,草原上的家伙们还在吃生肉,喝冷水,臭规矩到是不少,说话也是这般没数,尽让人下不来台,但他哪里知道。草原人本性醇厚爽朗,有什么说什么却是天性使然,却不是故意找他错处的。
赵石到是懂一些草原礼节地。但经过千余年的演化以及受到汉人的影响,一些规矩已经变了很多。到了大商业时代,蒙古人的规矩和汉人其实也差不多了,这些古礼还是从一些牧区的牧民口中听说的传闻,并不曾亲眼见到。
不过少女那种时时刻刻都形诸在外的高高在上地感觉让他有些不喜,这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也许是因为身份,也许是因为相貌,也许根本在于他们是草原人,赵石见过很多少数民族的人。他们总是对族群以外地人保持着一种淡淡的疏离和警觉,以此来维持他们身为少数民族地自尊和骄傲,你可以将这理解成一种敌意或是。。。。倨傲,但实际上。戳破这层外壳,剩下的只是恐惧而已,就像是改革开放以后,国人在面对那些出现在街头巷尾的洋鬼子时的心态差不多。
不过这个草原少女嘛,看起来到是因为前者的原因居多了,额浑?应该是汉人口中的公主差不多吧?
“请坐,请坐,天王岭上别的不说。这酒却是不错的。河东这地界,穷山恶水地。没什么好东西,但就这杏花村的汾酿却是一绝,好像有个姓杜的老儿还赞过的,咱们山上地酒师傅就是正宗的杏花村人士,虽说那位酒师傅总是说山上的泉水差了些味道,但山上的兄弟们喝起来都得叫上一声好的,两位尝尝。。。”李铜头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一边说着,一边命人加了一副碗筷,到也没有寻常人听到女子要喝酒时的多余做派。
琴其海到也老实不客气,径自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眸光流转,先在赵石脸上瞄了瞄,接着小巧的鼻头嗅了嗅,鲜红地小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嘴唇,那种垂涎欲滴地小模样看上去实在有些惹人发笑。
但桌上的两个男人却都没了笑意,赵石只是低着头盯着酒碗,任进来地小喽将酒碗小心斟满,李铜头在面前两个人脸上转了一圈,也收起了笑容,因为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眼前这两个人虽然一个看上去是娇弱的不能再娇弱的女儿家,一个是嘴上没毛的少年,但这两人却都好像没将他这个山寨看在眼里。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难受,他二十六岁入山,凭着一身真本事以及还算不错的算计和心胸,才创下了这番基业,如今他已经四十岁了,但一向以来,对于能将天王岭这个地方经营的如此兴旺而自傲的,吕梁山里的同道便是背后说起,也得伸出大拇哥来,赞上一声好汉子的,但就像这少年方才所说的,恐怕他自己在这两人眼里,不过是个山匪头子吧?
这就像是自己穿上了最鲜亮的衣服,带上自己最珍贵的珠宝,领着看上去最机灵的小厮出门儿,但碰到的人却是个家财千万的贵人,怎不叫人郁闷。
其实这三个人坐在一起,也显得分外的怪异,一个是鞑靼王族的额浑,一个则是吕梁山中的盗匪头子,另一个更是大秦的将军,恐怕此时遍天下的去找,也不可能找到这么一个组合了。
“热情好客的主人啊,您家里的美酒比草原上最芬芳的花朵还要令人沉醉,感谢您在饮酒的时候没有忘记我这远方来的客人,请您饮了这碗酒,我们的情谊将如同圣山上的冰雪般天长地久。”
歌声一如赵石想象般明快悠长,充满了草原上的独特风情,少女清脆悦耳的嗓音,为这歌声加上了最好的注脚,如果这是在蒙古包中,则更要增上三分味道的。
李铜头先是愕了愕,还好的是方才出了个丑,现在却是将老狼说的那些规矩重新梳理了一遍,脑门子上浮出了很多汗水,估计这场面比让他拿刀拼命还要来的难受几分的,这时微微欠起身子,双手接过酒碗,手指无意间感到些柔滑,心中也不禁一荡,对视上那双让人不自觉般就像沉醉其间的明眸。心中暗念了一声,真是个妖精,接过酒碗,一口喝干。
赵石在旁边嘴角微翘,观察旁人的神色已经是他的习惯,李铜头想的是什么他也能猜个**不离十,男人看到漂亮女人地正常反应。老少皆然,没什么好稀奇的。
“汉人中的英雄啊,你那如同天神般的武勇已经刻在了琴其海的心里。请原谅我先前的无知和浅薄,没有见过雄鹰的人。永远也无法想象雄鹰能飞地多高,没有见过骏马的人,永远也不知道骏马能跑的多快,我诚心地邀请你到草原做客,在那里有无垠的草原,甘甜地河水,如云般的牛羊,还有那好客的鞑靼人。我们将倾尽所有来款待我们最尊贵和勇武的客人,满饮了这杯酒吧,愿它能带给我满意的答复。”
昏黄的灯光之下,少女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一双明亮如晨星的眸子却一眨不眨地看着赵石,大胆之处和汉家女儿截然不同,却又透出一种独属于少女的天真和羞涩,看得旁边的李铜头瞪大了眼睛的同时,也大大吃了一口凉醋。
他娘地,老狼果然说的没错,草原上的女人看重的就是最雄壮的女人,今天这小子出了风头。虽然听不懂这唱的什么。但瞧这小娘的神态,也能知道。这山外的秦人小子是八成是走了桃花运了。
赵石虽是懂些蒙古语,但这歌意却也听得稀里糊涂,对方地神态看在眼里,想起自己白天干地事情,也有些了然,不过什么一见钟情之类的东西他是半点不信,但喝酒这事情他自然不在话下,端起碗来,一仰脖儿,酒便全进了肚子,这汾酿他也喝不出好坏来,只不过度数却是比平常地果酒高上许多,喝起来有些辛辣,想来是这位寨主大人知道草原人喜烈酒,早早备下的。
蒙古人以歌敬酒,一碗接着一碗,根本不让你缓气儿,若是后世,那都是纯粮酿造的高度酒,不管你是多能喝的汉子,到了蒙古包里,没一个能全身而退的。
果然,接下来这位草原少女可不知道什么客随主便的规矩,清亮的歌声就没断过,听着虽是悦耳动人,看着也是赏心悦目,不过一坛子足有二十多斤的汾酿不大会儿功夫就有一半儿进了赵石和李铜头的肚子,李铜头也算是酒中豪雄类的人物儿,此时这十余碗急酒下去,却也有些受不了了,光头都好像染上了红色,心里到还算清明,只是一个劲的咒骂,以后再也不听别人唱曲儿了。。。。。。。
赵石一碗碗酒下去,只是小腹微凸,脸上却是行若无事一般,不管到了什么年代,这酒喝的多就算是一种本事,像金庸笔下的萧峰萧大侠,喝了酒之后就天下无敌,成了多少人崇拜的偶像级人物,还有那位有名的打虎英雄,喝多了之后还能将老虎打死,一下子便名垂千古。
喝到后来,李大寨主的眼睛都有些直了,他本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被这位草原少女一阵搅合,却没来得及问出口,此时看这少年一碗碗酒下去,没比自己少喝上半点,却好像喝到肚子里的酒都不知哪里去了一般,越喝好像还越见精神,心里已是大骂,他娘的,今天莫不是见鬼了?难道喝酒也要抢老李的风头?
琴其海看着赵石的眸光却越来越亮,歌声越发的婉转悠扬,草原上的儿女本就最重英雄豪杰,虽然男人越是能喝,不见得能被人当英雄看待,但一喝就倒的男人,却断然没有人愿意交之为友的,更别提什么英雄的名号了。
直到一坛酒下去大半儿,琴其海才自己斟满了一碗,仰头喝下,向两人露了露碗底,两人都是明白,小姑娘唱了半天,估计是渴了,不然准还没完没了,屋子外面此时围了好多人,草原的歌声和中原比起来又是另一番风情,这些人虽都是鲁莽汉子,但却也知道这歌声分外好听,于是渐渐人越聚越多,还有人拿来酒水肉食,竟是在外面另办了几桌。
“赵兄弟,你得给我交个底,既然你们来到这里。那山外的战事。。。。。。”见琴其海终于打算歇一下嘴巴,喝的已经眼见血丝,舌头也大了半截的李铜头赶紧问道,他最着紧的也是这一点,贩马是山寨的大生意,趁着秋高草盛,马也肥实的时候。贩马到南边儿,然后再运回粮食布匹和少数刀剑兵器,这才是山寨的生存之本。要不然山上几千口人,靠打家劫舍。还不得都喝西北风儿去?而秦金大战,从开春到现在,你来我往,下山还不等于是找死?前些时那些商人来到山上,却是说秦金两国战事已然停了下来,但如今一队秦军却是跑到了吕梁山自己眼皮子底下来了,这是不是又开战了?今年这生意还有没有的做?这才是他最关心地事情。
“战事已经算是完了,大军准备退兵回去。咱们这些人是碰上了金狗的精锐,整整一个万人队,才被逼进了山里,但金狗不可能总在山外守着。等过些时候,金兵散了,咱们也就该回去了,所以现在最紧要的是粮食,有了粮食,说不准趁金兵疏忽,还能给他们下狠的呢,大当家的。你说是不是?”赵石本就没打算骗人。也就照直说了,他也不怕这些山匪出尔反尔。在这山里,别说金兵一个万人队,便是再来一个,他也能想办法拖死他们,他本来便是丛林战的行家。
李铜头醉醺醺的脸上却是露出了喜色,看来今年地收成就算受战事影响,差了一些,但也不会颗粒无收,至于说给金狗通风报信,弄个一官半职回来,他却是想也未曾想过的,这吕梁山里的豪杰们,哪个跟金狗没有深仇大恨?若真做出这等丧良心地事情来,别说在吕梁山里今后别想立足,便是作了金狗的大官,不定哪天睡梦之中,就得被同道将脑袋摸了去。
“不知赵兄弟在大秦是个什么官职?领着几千兄弟,这官儿一定小不了吧?”
赵石摇头一笑,“我在军中任职四品上鹰扬将军,武官到了这个地步也算不大不小,寨主既然做地是贩马的生意,怎么样?等我回去,寨主也到咱们大秦走上一走?大秦虽然并不缺马,但也不嫌多的。”
李铜头摸了摸光头,他不知道鹰扬将军到底有多大,但这个提议到是满让他动心的,南边马的价钱很高,但风险也是不小,每年都有弟兄折在这上面,南边赃官儿也多,这些人可不管战马有什么用?过手就得抽份子钱,一年下来,净利之中却有一多半进了这些人的囊中。
大秦和金国只隔一条黄河,路途近了不少,要是上下通畅的话,这生意到也做得,不过据说大秦并不算缺马,价钱肯定比不上南边的了,再一个,这是跟西北道上地那些马匪抢生意,也不知抢不抢的过人家。
“这个得容我思量一下。。。。。。。赵兄弟反正也得在山里呆上些日子,若是信得过咱,不若将手下的弟兄们都带到咱天王岭上来,这里地方大,不怕没法安置,若是兄弟不放心,也可在十八连环寨中挑一个,单独给你划出来,不然这粮食运来运去的,在这山里也不方便。”
“寨主就不怕咱们到了这里就翻脸?说实话,若真打起来,寨主这点人还真不是咱们地对手。”赵石手指在酒碗沿儿上抹着圈儿,似笑非笑道,考验人心的事情做的再多,也不算是小心过了头的。
这时李铜头酒气已然上头,眼睛看上去都红了起来,但眼底那抹时刻保持的清明赵石却是看的清清楚楚,不然和一个醉鬼说话,说的再多再好也是无用。
啪的一声将酒碗顿在桌子上,李铜头已经大笑了起来,“赵兄弟,不是咱夸口,就凭你方才和老季说地那番话,再看见你这人,若是能干出那等背信弃义地事情来,咱将这双眼珠子挖下来。
赵兄弟咱们虽是初见,但看的出来,你是有大志气地人物儿,咱们这点家当你能看的上眼?再说了,兄弟若是有那个意思,带人悄没声的摸上来就是了,还用梁世义带着来给咱正正经经的拜山?”
“成,凌云顶是小了些,咱们也收拾了好几拨金狗的探子了,明日我就派人去,让他们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