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栈道天堑 生如莽苍 第一章 浩瀚天地炼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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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仑,号曰昆崚,在西海之戌地,北海之亥地,去岸十三万里。又有弱水周回绕匝。山东南接积石圃,西北接北户之室。东北临大活之井,西南至承渊之谷。

  上有三角,方广万里,形似偃盆,下狭上广,故名曰昆仑山三角。其一角正北,干辰之辉,名曰阆风巅;其一角正西,名曰玄圃堂;其一角正东,名曰昆仑宫;其一角有积金,为天墉城,面方千里。

  城上安金台五所,玉楼十二所。其北户山、承渊山,又有墉城。金台、玉楼,相鲜如流,精之阙光,碧玉之堂,琼华之室,紫翠丹房,锦云烛日,朱霞九光,西王母之所治也,真官仙灵之所宗。上通璇玑,元气流布,五常玉衡。理九天而调阴阳,品物群生,稀奇特出,皆在于此。

  山中无岁月,起初时尚能以冬夏交替而辨年岁,待到一途艰辛,越往地图深处,风雪便越大,再无四季之分,昆仑胜境之存,遥遥无期。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到达花菱仙子遗留地图尽头时,只见眼前是混混蒙蒙的天地,路途苦难多不胜数,柳飞星焉能放弃,凭他意志坚定,哪怕前方是熔岩万丈,也要踏出那一步,紧随其后还有生死相随的白颖颖。

  混沌天地流光异彩,浑然一变,眼前幻像频现,皆尽柳飞星生平遭遇,悲欢离合纷繁浮游,再见时心中虽悲悯,也唯有慨叹。

  幻像消失殆尽时,两人面面相觑,白颖颖所见,又与柳飞星不尽相同。

  就在这时,脚下变幻,化作溪河,二人正立于桥上,只见远处风吹草低,鹤舞石台,又闻仙音飘渺,宁静祥和之韵。

  桥那端,不知何时,玉立妙龄少女,静而素雅,身上坠饰三两,恰到适处。

  “花菱仙子!”

  不知为何,柳飞星在初见时,便能一眼认定眼前人。

  花菱仙子望柳飞星的眼神里,停留了许久,只见她轻轻地叹息一声,柔指一扬,只见那山河社稷图碎片从柳飞星怀里腾起,飘于空里,氤氲之气流于天地,此时柳飞星见到,那玉石台阶往上,直通云霄,镏光大殿在云间浮沉,通天石柱上浮图“昆仑”二字。

  便在此时,只见天间迅速闪现,其余山河社稷图碎片凭空而至,与这第七片嵌在一处,图成刹那,只是瞬息的失明,便见光华皆尽褪去,山河社稷图从此隐入昆仑。

  再看花菱仙子,神色泰若,轻轻走到柳飞星身前,今时今日的柳飞星,看来比她的年岁还要长,清新的风袭来,那如春葱的悄然点在柳飞星的额头上。

  霎时,在花菱仙子脑海的过往记忆便深深印入他的脑海,柳飞星终于在那里面见到父亲柳寅和母亲冷香凌的模样,也有零碎生活场景的记忆,更有花菱仙子犹豫不决的内里,他与他父亲样貌十分相像,也是仙子的心结。

  记忆画面如尘烟消散,柳飞星已经潸然泪下,一切付出,都不枉此生。

  花菱仙子道:“尘缘本是苦,在你们来时的地处,我特地让你们进入到浮生光明镜里一遭,飞星你可有何悟得?”

  柳飞星道:“过往之恍然如梦,唯有珍惜眼前事物,莫再有遗憾,诚如当年我二度见得龙女,到今日才知她所说‘求不得’之苦,只愿往后得莫再失,便心了无怨!”

  “嗯!”

  花菱仙子点头,又对白颖颖道:“白姑娘,那你呢?”

  白颖颖望着柳飞星道:“我已经义无反顾地执着过,在我心里已经有过沧海桑田的感觉,怆然天地,众生浮云,红尘里迷失的人太多,他们比我更加可怜,所以我别无所求。”

  花菱仙子听后,微笑点头,道:“师尊洞察天地,命我考验于你们,白姑娘与仙道有缘,待返回了却尘世,三年之后便有人来渡你。”

  白颖颖道:“多谢花菱仙子,我返回之后便会准备一切!”

  花菱仙子又道:“而飞星生平杀戮过甚,受红尘丝索千缠纠结,此生无缘仙道,师尊念你亲手了结山河社稷图的杀劫,使之重归昆仑,便赠予你逍遥卷,参修后或能以武入道,待你消去最后一灾苦,便能安享半身。”

  柳飞星道:“尘俗太多,正要回往历过,至于灾苦,便由得顺其自然吧!”

  花菱仙子道:“你的心性可真有你父当年缩影!”

  柳飞星由花菱仙子记忆里得知前因后果,便道:“飞星感激仙子那五年抚育恩情,仙子因此甘受三十载幽禁之苦,于我柳家有大德,当年父亲过失,飞星代父向您致歉!”

  花菱仙子面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历经情劫,又哪来什么过错可言,但能听到你这番话,我亦释然。幻境一刻,凡尘数年,待我最后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便是送上一程!”

  柳飞星了却执着,心情酣畅,便有了归心似箭,与白颖颖并肩而立,遵从花菱仙子吩咐闭上眼睛,只觉脑海电念般转过,恰似过了许多年。

  待二人醒来时候,却是躺在一叶扁舟上,眼前景物尽换,花菱仙子也消失不见,但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又有陈旧的错觉。

  与白颖颖对望,二人相视而笑,白颖颖的容颜何时已经褪去风霜,恰似当年明艳,只是在她的眼里,柳飞星读到了沧海桑田的深切。

  “这是在哪里?”白颖颖疑惑道。

  柳飞星走出船舱,只见山水如画,河面清澈,他俯身望着水里倒影的自己,两缕胡须长及下颚,绳系的发鬓已有渐白,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

  “我想咱们已经回到中原了!”柳飞星万般激动,回身道。

  白颖颖拾起船板上的一册逍遥卷,道:“去时匆匆数年,回时只在瞬间,这就是天地啊!要不是花菱仙子赠书,只当是一场多年的梦。”

  望着她,柳飞星忽然惭愧起来,道:“白姐姐,数载相伴,若没有你的帮助,我何能达成愿望,只是你我都不再年少,为我如此混混之人,却耗尽了你全部青春年华!”

  白颖颖听着,眼角湿润,道:“这不正是我所愿的吗?你的执着在于宿命,而我的执着却在于你!”

  柳飞星拉起她的手道:“今生这般,就让你我相伴如何?”

  白颖颖顺从他的动作,却道:“飞星啊,若是当年你能够说这样的话来,我便死也愿意,只是在经历浮生光明镜之后,就像你了却对宿命的执着,虽然留恋,但却领悟得更多,所以我会在三年之后听从花菱仙子的安排。”

  白颖颖去意已决,柳飞星的心便又有了些遗憾,但这一刻,两人能够依偎在扁舟里,静静地享受完这段历尽艰辛后的缘分。

  船靠岸时,已能见到三两人行,打听之下,这地处原来是广西桂林,柳飞星喜极,当真是回到了中原大地,而白颖颖则是含笑伴着,目睹他的举止,收留点滴回忆,直到相辞时,她再也不曾表露过一丝犹豫,柳飞星方才知道她真正彻底的放下来,就像自己了结宿命那般,再也没有想起过山河社稷图。

  失去才知珍惜,番求时,却又不得。柳飞星苦笑之,他所悟得的,正是红尘中周而复始地循环,他一生多情,即便是当年几乎害他丧命的郑敏,后来也能时常挂记心头,何况是朝夕相对,情深意重的白颖颖呢,怅然!

  但也正是他的多情,在离别白颖颖之后,又能有所寄思,他想起了逝世的爱妻,想起了对林紫凝的承诺。

  星月不停,柳飞星急赴大漠光明顶,途经西夏地境,不由得想起当年和凌媚茹盗马取乐的恩爱情形,刻骨铭心正年少。

  光明顶总坛里,多年的修养生息,使得明教高手如云,那情形正直如日中天。

  柳飞星赶在清晨上山,但此时才想起,原来与凌媚茹做了那么些年夫妻,却从来都没有来拜会过。

  正在懊悔时,一个妙龄少女从外面进来,侧影出现在他眼里,那背影与妻子的身影何其神似,柳飞星的心都被那活泼模样的少女牵动,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难道媚茹没有死?”

  柳飞星心情跌宕,想到光明顶有当年与林药师齐名的鬼手先生,心中多了一丝期望。

  这是整座山上最豪华房屋,房门被少女轻轻地推开,随即听得道:“爹爹,您怎么这一早就起来了,也不多休息片刻?”

  “嗯,乖女儿,等爹爹将教主传给子龙,便要好生休息一番喽!”

  那言语欢快,声音显得苍老,但柳飞星一听就辨别出那是凌霄鸣的声音,他心里一激动,再也忍不住,飞身下了屋顶,直奔进房里,高声唤道:“媚茹!”

  “啊!”

  那少女被柳飞星的突然出现吓呆了,屋子里,凌霄鸣正坐在桌案前,少女躲在了他身后,探出小脑袋瓜来,小心打量着柳飞星。

  柳飞星这才看仔细少女颜面,与妻子凌媚茹有几分神似,但面貌却不同,他这才想到这不就是瑾姨遗下的女儿么,如今都长成娉婷少女了。

  他的出现,也让凌霄鸣大为震撼,两人对视良久,直到凌霄鸣将他认了出来。

  “爹爹,他是谁呀,是朋友吗?怎么会知道姐姐的名字?”

  凌霄鸣站了起来,但见他高龄,显然已有些行动不便,少女如平常不断地问着,只见凌霄鸣严肃地道:“梦茹,你先出去!”

  “哦!”

  少女有些不情不愿,走的时候还不断地打量柳飞星。

  待房门关上,屋里陷入沉静,凌霄鸣先开口道:“那是她的妹妹,叫梦茹!”

  柳飞星点点头,走上前来,显见凌霄鸣有些戒备,便停下来道:“不知不觉瑾姨都故去那么多年了,您的身体还好吗?”

  “老了!”

  凌霄鸣点点头,又道:“叶小夕跟你说过吧,媚茹已经——”

  老人想说,但却不忍说出那悲戚的话,改口道:“幸亏上天待我不薄,还留下梦茹来陪伴我,老夫今生做过最遗憾的事就是有关山河社稷图,但列祖遗训又不得不为,以致让女儿孤苦离开人世,你要报仇也是理所当然,现在便动手吧!”

  凌霄鸣本不高的身材,此时显出老态疲倦,砰地一声,门被撞开,只听道:“不要,不要伤我爹爹!”

  原来凌梦茹躲在外边偷听,她冲进屋里,便拦在了两人之间,敌意地面对着柳飞星,那倔强的眼神,跟她姐姐当年如出一辙。

  柳飞星颇有悲意道:“该错的是我,该偿还的也是我,一切跟您又有何关呢?多少年了,今天上山时我才想起,原来我还是头一回来到她生长的地方。”

  柳飞星言语淡然,是对曾经错过的遗憾,那种再也无法弥补的悲凉。

  凌梦茹被他黯然神色所折服,在少女心中,本就藏着一丝淡淡地忧伤,眼前人对已经逝世多年的姐姐依然如此专情,这是怎样的刻骨铭心?姐姐临终前的悲苦永远印在她的脑海,旁人只告诉过她,自己的姐夫是个遗弃妻子的坏人,难道真是如此吗?

  “想来茹儿临终前一定希望自己来这这里吧!”想着,柳飞星心痛莫名。

  “我只是想来看望茹儿!”

  尽管当年他并不知情,愧责感丝毫没有因此而减少,转身出门时,他已悄然拭去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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