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尹顿时紧张起来,不由得看向褚大人,此案发生之后,大理寺卿一直动用各种手段,逼他尽快判欧阳荻死刑,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京兆府尹,哪里他这个皇帝昏庸无能,任用徇私枉法的官员担任要职吗
褚成智见势不妙,不停地喊冤,可皇上不再看他,而是转向京兆府尹,“大理寺卿到底在此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你如实招来。”
京兆府尹也是夹心的烧饼,他哪里敢得罪大理寺卿呢但此刻是皇上亲审,非同小可,他也不敢隐瞒,立即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褚大人在办理此案的过程中,私用职权所做的种种事情。
包括置朝廷律法于不顾,直接提审欧阳荻,甚至三番五次亲自带人去大牢对欧阳荻动用酷刑以泄私愤等等,不敢有任何隐瞒。
皇上听完,立即面沉如水,死的是褚成智的儿子,按照规矩,在京兆府办案的过程中,褚成智理应回避,但褚成智这个混账却做了什么他看向褚成智的眼神已然是一派怒意。
褚成智惊恐万分,噤若寒蝉,儿子无端丧命,他心痛万分,恨不得将杀人凶手千刀万剐,自己是大理寺卿,本以为自己有这个特权,见京兆府办事拖沓,便亲自动手,直接就判了欧阳荻死刑,为自己儿子报仇,可他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会亲自过问此事,当即喊冤,“皇上,微臣冤枉,微臣只催问办案的进度┈┈”
皇上阅人无数,又不是傻瓜,谁在说真话,谁在说假话,自然是分辨得出来,他原本就一直不喜欢褚成智,现在更是怒不可遏,“你在大理寺多年,司务一派混乱,可现在面对你儿子的案子,却突然这般精明能干,莫非朕的大理寺,是专门为你设的”
见父皇这样说,燕王心中暗喜,现在全京城的目光都盯着此事,父皇不可能允许有人徇私枉法。
褚成智昏庸无能,对独子褚恩娇宠无度,现在褚恩死于非命,只需外人言语稍稍撩拨,就足以能让他发狂,一个本就不聪明人,又失去了理智,什么都干得出来。
皇上越看褚成智越是心生厌恶,堂堂大理寺卿,竟然知法犯法,以为这龙腾王朝的律法是为他制定的吗还有没有把朝廷律法放在眼里
不管这个案子如何走向,褚成智干涉京兆府办案,已经是铁的事实,如果他只是个闲职,倒可以混到告老还乡,可大理寺卿是何等重要的职位皇上也不可能再留这样一个人继续担任这个要职了。
不管欧阳荻有没有被冤枉,褚成智这种知法犯法的行为已经触怒了皇上,一个本来简单的案子,却弄得这么复杂,他突然想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问道:“那个新证人是什么人”
京兆府尹见被问到,浑身一抖,虽然大理寺卿行为有失,但这个案子终究是京兆府办的,皇上未必不会牵连自己,忙道:“回皇上,新证人就是万花楼的歌妓。”
歌妓皇上更是满脸不悦,“她说了什么”
当初万花楼出了人命之后,京兆府尹立即将相关人等押回京兆府问话,那歌妓自然也在里面,可她一口咬定什么也没看见,只是在自己房中等待,听到外面的动静的时候,褚恩已经摔死了。
京兆府见问不出来什么,只好将她放回去了,哪知道,就在欧阳荻判了死刑之后,那歌妓突然再次来到京兆府,说她备受良心的谴责,幡然醒悟,愿意说出当时的实情。
据歌妓所说,死者褚恩原本就横行霸道,当日先是欧阳公子看中了她,褚恩是后来才到的,欧阳公子见褚恩要来横的,便试图和褚恩理论,但褚恩仗着自己大理寺卿公子,根本不听,当即就动手狠狠揍了欧阳公子两拳。
欧阳公子不敌之下,拼命躲闪,无奈之下,便答应把歌妓让给褚恩,可褚恩却不依不饶,还口出狂言,说敢和他褚公子抢女人的人,分明就是找死,他步步紧逼,把欧阳公子往死里打。
欧阳公子被痛打,到处躲闪,褚恩穷追不舍,追到转角处,因为褚恩用力过猛,导致栏杆突然断裂,褚恩便摔了下去,当场死亡。
因为万花楼人流众多,当时情况混乱,而且此事在很短的时间就发生了,很多人都不清楚内情,别人也只知道两位公子争风吃醋,负气斗殴,闹出了人命,而歌妓也太过害怕,怕被牵涉进去吃了官司,所以说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见欧阳公子被判了死刑,她良心不安,思来想去,愿意出来证明欧阳公子是无辜的,以便求得心安。
在皇上面前,京兆府尹不敢撒谎,把歌妓的证词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歌妓说的是事实的话,自己恐怕也难辞其咎。
今天在座的人,要么是刑狱高手,要么是聪明绝,就是为了等着抓他知法犯法的把柄,而他就真乖乖钻进去了,实在是太蠢了。
萧天熠眸光淡漠地掠过面如死灰的褚成智,陈力就列,不能者止,明明没有这个能力,却仗着一点祖上的庇荫,在这么重要的职位上混,对他这样平庸的人来说,本就是一种灾难,真正聪明的人,早就应该请辞,他却不肯,还贪恋大理寺卿的权位,出事是迟早的事情。
褚成智能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只因为当年太后的关照,皇上此刻看到褚成智,自然想起了母后下密旨杀害静妃一事,心口又是一阵隐痛,如今母后已经中风在床,人事不省,更是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褚成智身上,冷冷道:“褚成智渎职枉法,本应削职下狱,但因念其年老,独子丧命,令其致仕,万花楼杀人一案,交由刑部主审。”
萧天熠嘴角弯起一道不易察觉的笑意,褚成智没想到自己这一次竟然跌得这么惨,不但儿子死了,大理寺卿的权位也没了,他浑身发软,不是被两个内侍拖了出去,根本就不可能有力气走出去。
大理寺卿的位置就这样空缺了出来,燕王静默片刻,察言观色道:“父皇英明,褚成智昏聩老迈,辜负了父皇对他的信任,把大理寺弄得乌烟瘴气,儿臣愿为父皇分忧,推选真正有能力有才干的人担任此职。”
皇上沉吟片刻,并没有马上答应燕王的请求,萧远航伏法之后,朝中最有权势的皇子就是燕王了,但皇上一直觉得他太过心急,以致急功近利,看到锦衣金冠的天熠,心头忽然一动,“你如何看”
萧天熠清楚地看见了燕王急切的目光,却故作不知,水波不兴,“燕王所言有理,这大理寺的确是该好好理一理了。”
燕王还没有来得及高兴,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因为父皇竟然出乎意料地让萧天熠暂代大理寺卿之职。
燕王没想到,辛苦一场,最后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就是因为萧天熠难以掌控,他才想急速培植自己的力量,逐步摆脱对世子的倚靠,没想到父皇却对世子如此信任,好不容易把借机把褚成智踢下去了,却来了一个更难对付的,他不甘心,沉声道:“世子的确文武全才,只是这大理寺卿一职,须得熟悉律法之人方能胜任,世子是否┈┈”
没想到,一直没发话的孔潜居然破天荒的说话了,“皇上,世子聪慧,朝野皆知,微臣相信,不出数日,世子定能清除大理寺陈年弊端。”
大理寺在褚成智的管理之下,已经沉疴多年,也只有世子这样才干卓绝的人,才有可能在最短时间内清理完毕,再创一个清清明明的大理寺。
燕王有些吃惊,孔潜是连自己都无法笼络的人,居然主动为世子说话
而且,母妃试探过父皇的口风,虽然他已经众望所归,但父皇对封他为东宫之事一直讳莫如深,此事一日没有定下来,他的心一日就不能真正安定下来。
自从世子死而复生之后,父皇对世子的信任就与日俱增,他实在想不明白,父皇迟迟不封自己为东宫太子,到底在犹豫什么莫非他心中还有别的人选
这个人选到底是谁呢燕王把其他皇子全都排查了一遍,可能性都不大,难道会是世子吗
这个念头,把燕王自己吓了一跳,皇帝封世子为太子的先例并不是没有,但那是在皇帝无子的前提下,只能从宗室挑选一位皇家子嗣来继承皇室,可父皇膝下并不缺皇子,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荒唐的念头难道是因为父皇对世子不同寻常的宠信,让他产生了危机感
世子和自己的关系一直若即若离,要说他是自己的对手,肯定谈不上,但要说他全然支持自己,似乎又并没有达到那个程度。
就是这种扑朔迷离捉摸不透的虚无感,才使得燕王决心乘机培植自己的力量,没想到,他辛苦一场,却让萧天熠捡了个天大的便宜,不过事已至此,他只得安慰自己,毕竟,他和世子也没有什么大的过节,今日在拉下褚成智这件事上,两人有共同的默契。
----
欧阳老夫人得知荻儿的案子有了转机的时候,顿时心花怒放,但她毕竟多年没有来过京城,完全不了解京城的权力格局,以为案子到了刑部,而且又出现了对荻儿极其有利的证人,相信用不了几天,荻儿就能出狱了。
二夫人见儿子出狱有望,兴奋得手舞足蹈,在万若滢面前趾高气扬,恨不得狠狠对万若滢冷嘲热讽一番,可最终还是被清醒的老夫人强行制止。
因为老夫人有种感觉,荻儿的案子之所以有转机,一定是因为燕王殿下的授意,菁儿是若滢的女儿,二夫人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实在糊涂得可以。
万若滢对二夫人的得意忘形视而不见,如今她对欧阳世家也没有任何眷念,只有菁儿是她唯一的念想。
欧阳家的人都很高兴,现在有了关键人证,相信欧阳荻很快就会被放出来,还能赶得上即将到来的春试。
可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掀起了惊天逆转的歌妓,被带到了刑部之后,居然再一次改口。
孔潜素有铁面之称,一向雷厉风行,怎么可能拿一个反复无常的青楼女子毫无办法
刑部是鬼都得开口说话的人,何况风月场的女人一番审讯下来,歌妓很快就吐露了实情,原来,她是被人胁迫改口的,而且还收了一千两银子,所以编造谎言,说褚恩是自己摔落下去的,与欧阳荻无关。
俗话说得好,表子无情,戏子无义,本就是逢场作戏,如今歌妓见性命堪忧,哪里还敢撒谎当即把背后的隐情说了出来。
褚恩的确是那歌妓的常客,但欧阳荻初来乍到,却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自己是万家的亲戚,又是燕王的内弟,猖狂得要命,自以为天下无人能敌,当然不把褚恩放在眼里,两人杠上了之后,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欧阳荻生得人高马大,见有人敢阻拦自己的好事,简直就要把褚恩往死里打的节奏,而褚恩却因为常年逛风月之地,身子发虚,很快就被欧阳荻从二楼推落下去,当时就气绝身亡。
歌妓本见事不关己,又见摔死的褚恩是大理寺卿家的公子,为了明哲保身,自然推得一干二净,说什么都不知道。
可没想到,欧阳荻被判死刑之后,一天夜里,竟然有一个黑衣人持刀潜入万花楼找她,威胁她到京兆府作证,证明欧阳荻是无辜的,褚恩是自己摔是的,如果她做得好,不但性命无虞,还有一千两银子的酬金。
歌妓惊恐万分,而且一千两银子,是自己一辈子也赚不来的钱,当即答应了,这样的好事,干吗不做
于是她到京兆府去作证,就出现了案子的逆转一幕,但贪财的歌妓万万没想到,这次面对的这位刑部尚书如此可怕,三言两语之下,就让自己露了陷,不但交出了藏匿银子的地点,而且说出了当时的真相。
孔潜虽然没有查出威胁歌妓的幕后主使是谁,但能涉及此案的背后人物并不多,只有三种可能,淮南王府,万府,燕王府。
以孔潜对世子的了解,他的清高,使得他不可能做出这种阴损卑劣之事,而万家,阁老仙逝,万家的人恐怕没有这个心思来管一纨绔子弟的死活,何况万家是书香门第,这种威胁恐吓之事恐怕是做不出来的,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燕王府的人。
至此,真相大白,欧阳荻杀人证据确凿,被判定死刑,欧阳老夫人本来在府中等到好消息,可没想到居然是维持原判,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二老爷呆若木鸡,二夫人嚎啕大哭,“娘,不是说荻儿是无罪的吗怎么会这样”
老夫人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但荻儿被判死刑却是实实在在的,她明白,第一次被判死刑,尚有可转圜的余地,但第二次,而且是案子到了刑部,皇上亲自过问的情况下,就转机不大了。
她再也坐不住了,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要去一趟燕王府,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孙儿被杀吧。
她火急火燎地到了燕王府,并不知道燕王现在的心情也很糟糕,燕王费心设计一场,却为别人铺了路,而且,那天出宫之后,他向世子表示祝贺,世子却只是高深莫测一笑,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发生,那笑容越发让他不安。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