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被南洋清军强占的消息,并没有瞒得住太久。
而日本守备舰队在一周后才完成集结,亦并不让人意外。实际上,对于这种突发事件的应对,广岛日军大本营的应对还算是比较快的。换成大清朝廷,一周……能把消息传到朝堂上就不错了。
当然,铺费巨资经营出来的船政保密局,并不在此例之内。
江华湾海战损失了松岛等三舰之后,联合舰队中扶桑和千代田两舰被调回了本土,以其为首的守备舰队还包括了三艘近海炮舰和多艘小型炮艇,以及商船改装的浅水炮舰。
&= nbsp; 这等实力,若是放在拥有六艘铁甲战舰的福建水师眼中,亦算不得什么。即便是守备舰队旗舰扶桑号,也只是在明治十一年便已竣工的老舰,更号称日本海军的第一艘铁甲舰。
可惜这个光荣称号的背后,亦表明扶桑号的战力有限。多次改装后,安装了探照灯和鱼雷发射管,并更换了一批速射炮后,扶桑号在黄海海战的表现,也只能说是一般,远远无法与第一游击队的吉野、秋津洲等高速巡洋舰比拟。
所以,在本土遭遇福建水师炮击之后,排水量三千三百吨的扶桑号与更小一些的千代田号,皆被调本土,编入守备舰队。
此番掩护陆军夺回琉球岛的的近海舰队,正是以扶桑和千代田号两艘经历过黄海大海战的战舰为首,辅之以多艘炮艇和武装商船。
四千人的陆军兵力,亦是大本营权衡再三后的慎重考虑。
很明显,如今的清国舰队,并没有实力与联合舰队再次死磕。至少是北洋水师的那些受损维修完毕之前,“况且,清国内部失和,军令不通。以李鸿章为首的北洋军藩断然不可能将手中的军权,完全交予他们的皇帝。而那支福建水师的掌控者虽是满人皇帝的亲弟弟,但以我们的情报分析部门判断:载洵亦不是完全听命于朝廷。他们各有野心,又相互提防。”
“那么,川上君,你的结论是什么”
刚刚接任大本营参谋总长的彰仁亲王对于川上操六的长篇大论有些不耐烦,在其看来,分析情报,那是特务机关该做的事,做为决策者,他只要知道结论就可以了。
“哈依,亲王殿下。所以,我们的结论就是……清国的两支水师不可能联合作战。”
“哟西!那也就是说,我们的海军完全可以集中力量,先消灭他们其中的一支,这样,就避免了我们的联合舰队以少敌多!”
听到了小松宫与川上操六的对话,正为福建水师这支突然冒出来的舰队,一下子改变了清、日海军力量对比的明治天皇也坐直了身子,“众位爱卿,你们是说……我们还有机会再赌一次”
“哈依,为陛下效忠!”
……
日本人的赌性,是天生的,也是被逼的。
蕞尔岛国,没有广博的土地和丰富的资源支持他们长期作战,所以,日本人在战争中的选择,并不追求稳妥,而是疯狂和冒险。
赌赢了,为国家和民族赢来更广阔的生存空间;赌输了……很可惜,在另一个时空,他们的数次国运相赌,都赌赢了,甲午战争、日俄战争,日本人一下子为自己赢得了崛起和强大的通途之路;黄海海战、对马海战,日本海军完美的诠释了赌徒们的疯狂心态。
南洋清军攻占琉球以及福建水师铁甲舰队的出现,再次激出了日本人的赌性。海军势弱,桦山资纪提出了死守朝鲜的保守计划,被全盘推翻。
从天皇到亲王,从海军到陆军,日本决定梭哈自己桌上的所有赌注。要么日军赢得直隶大平原的决战,攻入北京;要么明治维新二十年的成果毁于一旦,日本的陆、海军全部遭到毁灭性打击。
“十万关东子弟,足可保东京无忧。”
小松宫彰仁亲王,几乎是用一句,便打消了天皇的所有顾虑。也可以说,是昔日的天朝上国江河日下,垂垂暮矣的老朽让日本人的野心无限膨胀。
“夺回冲绳,保卫九州大岛;登陆旅大,决战京畿直隶。”
日军大本营出奇高效的确定了近期的战略目标,唯一有些意外在这份战略书中,并没有像具体提及海军方面的作战计划。
“无非是想做一条毒蛇,突其不意,咬人一口罢了。”
金二领导的保密局很是厉害,甚至连日本在上海利用乐善堂名义活动的“樱机关”,也被其破获。但再厉害,日军大本营的最高机密也无法获得。能将日本守备舰队集结于长崎,第八混成旅团准备登船攻击琉球大岛的情报传到正于刘公岛补济的福建水师舰队,载洵便已是深感欣慰了。
李中堂再次拒绝了载洵主动伸出的橄榄枝,对于定、镇二舰与福建水师共编作战的提议不置可否,甚至还将维修完毕的北洋水师多艘战舰都调回到了旅顺港。
“你洵贝勒不是有皇上的旨意北上作战吗那我将威海卫港都让与你成了吧”
壮士断腕,当载洵苦笑着迈进刘公岛北洋水师提督府衙时,也不得不为老李同志的偏执感到头疼。似乎是怕极了有强大财力支持的南洋船政的糖衣炮弹,亦或是北洋水师中多次出现对福利待遇不满的苗头,吓坏了李中堂。
老李干脆就来了个“打不起,我还躲得起吧”
威海卫都借了给你,难不成你还能追到旅顺去
同化,甚至是拉拢北洋水师的想法,被李鸿章干脆利落的来了个腰斩,载洵也并不太以为意,眼下的首要之重,当然还是要击败日本海军。
如今的福建水师亦算是兵强马壮,对上已缩水不少的联合舰队,也并非没有胜机。虽然没了定、镇二舰相助,但有了刘公岛这个后方基地,加之多艘维修船与补给舰的入列,载洵的底气足了不少。
可人算不如天算。
刘公岛,铁码头。
载洵一身笔挺金领戎装,双手负立,让其在狂暴的海风中也显得稳如磐石。任凭眼前的海浪呼啸而来,冲击在码头上激起的浪花溅死了白色的水师军服。
“哥,回去吧,这北方不比福建,溅了海水,容易感冒。”
一件红黑两色大氅轻轻的披在载洵的肩头,但他并没有转身,“布仁苏,如果你是联合舰队的指挥官,你会如何应对我军北上后的局面”
“呃……嘿嘿,哥,其实我真的想过这个问题。”
“噢是安妮让你来送衣服的”
“是的!她自己不好意思来,说怕造成不好的影响。”登舰之后,小白脸布仁苏的肤色也暗了许多。
“嗯!来,说说你的想法,就是如果你是伊东祐亨,你会怎么做”
载洵并没有在“红发妞怎么会突然怕影响不好”这个问题上纠结,与布仁苏并肩离开铁码头。
“哥,联合舰队的主力战舰目前只剩七艘,除第一游击队保持完整之外,其他各部已编制尽散,虽有补充,但补上来的舰艇战力,远不能比。”
“嗯……”
一张方方正正的石桌旁,布仁苏随手抓起了几粒石子,摆起了龙门阵,“如果按照表面的实力来说,不光是我们,就算是修竣后的北洋水师,其实也是有实力再与联合舰队一绝雌雄的。我认为,这也是李鸿章不愿意与我们合编作战的主要原因。换句话,现在的我们不是太弱小,而是太强大了,强大到不需要南北合作,也有一战之力。”
布仁苏说的自信满满,载洵听的兴致勃勃,时光似乎又转回到了数年前的京师内城,旗人与蒙古阿哥们的两位翘楚人物隔案而谈。
只是那时的他们,是为了冲突谈判,小孩子的把戏。而如今却是激昂愤起,指点江山。
清、日之间的战争,系于海军!只要打败联合舰队,日本这样的一个岛国就将处处受制。布仁苏能够看到这一点,并不足奇。或许在水师大学堂中,课堂上的师生们,早已经对此论述过千次百次。
但今天,他能在告急之急不绝于朝堂之际,仍能对敌我和国内形势做出如此正确的分析,载洵亦是深感意外。
点点头,以示赞许,本有考较之心的载洵也来了兴趣,“你还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