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钦天画卷渐渐化虚,透明起来,而那画中场景便宛如真实般显现在圆台之上。
一女子,一光头,一片草原。这便是画中所有。
镜像之术,一般用来记录一些事情的法术。可只能在发生的同时记载下来。法力高深者一般都会这手法术。
而这钦天画卷中显现的打斗,用的却是镜像回天术,可以知晓过去,将画面重现出来,此乃钦天殿的独家之密,从不外传,牵扯到冥冥中的命数。
不过这等秘术也只能显现出大概,一些细节便也无能为力,比如画中两人的样貌五官,都是模模糊糊。
画卷中浑厚庄重之声并没有像前边那样介绍,只提了这么几句,便任由画中发展,没了声响。
可是四座宾客却是议论纷纷,惊呼、暗叹、沉重、欣喜的都有。
“极西大极寺,极北小极宫,竟然是这两个对立门派!”
“这你便不知了吧,这次两大门派首次前来参加我们小天元中的新秀大比,带头的便是这顾言之与戒法两人。”
“这两人都是悟真境修为,看来此次大比,小天元正道七脉新秀凶险,不能独揽了。”
“快看,两人对上了!”
也不知谁叫喊一声,众人止了言语,齐刷刷望向那钦天画卷。
叫喊声中,只见画中两人不知何时便已出手。
刹那间,十分之一个弹指的功夫,画中扬起雪花,柳絮般飘飘洒洒笼罩在顾言之身周。而另一边,戒法一声大喝,灿金灿金的光华流转在皮肤之上,脑后一**日悬浮,将雪花照耀得纷纷成水。
众人细瞧,冷不丁一股寒意袭身,紧接着热浪涌起,不禁都暗暗心惊,这钦天殿果然有手段,竟然模拟到如此以假乱真的程度。
画卷中两大高手,争锋相对,杀招绝技层出不穷。
顾言之化为雪中神祗,手中一朵白灿雪莲,挥出道道神光,变幻鞭影剑影,或缠或刺,招招寻到致命之处。戒法显化大日金身,面有苦涩,佛印交叠,撑起一片天幕,手中二尺禅杖抛出,在脑后大日加持之下,升腾起橙红烟霞,使的是大极寺的一套六度杖法。
所谓六度,便是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这六种能达彼岸之法。
此套六度杖法使来,六法蕴藏其中,震憾心灵,竟然有点化智慧之功,清明灵台之效,要将迷茫沉沦之人打醒,彼岸六度。
不过饶是顾言之术法刁钻狠辣,戒法终是杖下常留一线,不下杀手。于是乎,两大高手你来我往,竟是斗了个平手。
四座众人屏息而观,许多人耐不住心境,竟然离开位置,上前观望。
这场战斗整整打了半个时辰,画中草原一片狼藉,大地上不知裂开多少沟壑,随后远处又来一人,两人终于打不下去,这才不了了之。钦天画卷之上如水波荡漾,不再变幻。
原本寂静的四季仙阙又沸腾了,嘲杂议论声一如既往的热烈。
“这和尚厉害,这杖法不知什么来头,竟然能撼动道心!”
“你便不知道了吧,这是大极寺的六度杖法,也不知多少魔教妖人被这杖法渡化,皈依了!”
一个赤手赤脚,缠头露胸,看似从西边而来的人道:“我听闻那大极寺的智空方丈,手上天龙禅杖使将起来,虚空便有无尽禅唱之声,金刚护法、佛陀相拥。威能无量啊!”
另一边,一身着貂皮,围毛绒的宾客开口道:“这位道友,那你是没见过小极宫主的神威,你可知小极宫主单单一个眼神,便可冰封千里!”
……
歇了盏茶功夫,论了盏茶功夫,冬座两位高手沉默不语,不知在思量什么。这一桌顿时变得沉闷,惹得凌轩也跟着无言。
正是这时,画卷便又起了变化。
“对战者,寻仙崖柳一鸣,天水宫修玄,悟真境修为……”
……
时过半日有余,正中圆台画卷终是不再显化任何事物,楼中又是谈论一片。这仙阙外头,却已是明星渐露,月上梢头。凌轩到这四季仙阙时,正是晌午,可现在便已日暮西沉,夜色悄悄降临。
钦天画卷一连显化几十位高手,各门各派,修为高者,比之正道七脉新秀,也不遑多让。
以往,百年一届新秀大比,在未过五十岁的新秀中,差不多都是正道七脉占据了前几位的名次,可是今次,如此多不知何时冒出的新秀,如同雨后春笋,让七脉弟子倍感压力。
值得一提的便是,这四季仙阙中取来的画卷中,并没有四季剑派自家高手的资料,便是像司空剑这般与四季剑派交好的散修,也没有在画上显现,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缘由。
不过这四季剑派能从钦天殿中取来画卷,也不知其余几处大教,会不会同样有这么一卷。
冬座,正当四处新秀议论谁能夺冠之时,司空剑终是站起了身,言语早已没有了开始的轻松。
“傅兄,时候不早,我师兄弟二人便先去见过师父,这便告辞了。三日后,镜缘湖畔再会。”
傅蛰含笑点头,未曾言语。
镜缘湖畔,镜缘城正中那尊石女脚下,约莫占半个镜城的地界。相传古时,被人以大神通打穿地脉,布下盖天行云大阵,这才形成这座大湖。
而百年一届的新秀大比,便在这石女脚下,镜缘湖畔展开帷幕。
“傅大哥,我们来日再叙。”凌轩对司空剑应了声,站起身又朝傅蛰施礼。
钦天画卷显化半日,他观那悟真境高手厉害,心中不免小受打击。此番下山,修为精进,便是加上那丹田石镜的秘术,都可与阴阳境修士比肩,不过在这新秀大比上,单单钦天画卷中的人物,便有十余位悟真境高手,他自己的修为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了。
虽说凌轩现时才过十八,可看见这些青年才俊,也有一较高下的心思。
师兄弟二人别过傅蛰,这便踏过四季花路,出了四季仙阙。
群星照耀,天空清得仿佛能够望到九重天外。镜缘城中,万家灯火早已点燃,赤青蓝绿,姹紫嫣红,将当空明月都比了下去。
夜幕早已降临,可这镜城道上的人虽比白日少了些许,却依旧人头涌动,车马不停。每日要到时过子时,修士们上体天心,遵循日月规律,渐渐散去,这繁华闹市才会停歇。
司空剑走在前方,双手后背,略显稳重,面朝城中心而去。凌轩紧随其后,大脑袋左右乱晃,一双大眼还是看不尽这镜城繁华。
两人步伐不慢,却足足走了三刻钟,望见前方显了粼粼波光,这才人影稀疏起来。
司空剑不急不缓说道:“小师弟,前边便是镜湖,便是三日后大比举行之地。”
凌轩运足目力,不想却望不到这镜湖另一端,这湖果然占了镜缘城近半地界,颇为辽阔,却也彰显了镜城的磅礴。
“师兄,不知这湖中石女又是有何来历?”两人边走边说,凌轩问道。
今夜,风高月明,云雾散尽,在这镜城高空,只余几缕轻烟飘荡,绕在石柱石像之上,少了几分神秘,却多了几分飘逸。司空剑浓眉一抖,抬眼望向高不知几丈的石像,目光中竟有了些许向往,不知这石女述说的却是什么故事。
“此城名为镜缘城,这石像雕的是镜缘夫人。”
凌轩亦是顺着目光看去,随口问道:“镜缘夫人?谁的夫人?”
“便是这当今小天元的道门领袖,未央仙宫的建立者——未央仙帝。”司空剑提起这位数万年前的人族大帝,目露崇敬,隐隐有些兴奋起来,“相传上古年间战乱,天地之间没有一处安生之地,这位大帝带着整个人族,劈荆斩棘,创下不世基业,斩妖邪,平息战乱。最终在这天元中心,建立了未央仙宫,代代传承至今。”
“那为何这镜城中,立的不是未央大帝,却是镜缘夫人?”凌轩听到此处,却也不住发问。
凉风吹过湖面,带起轻柔小浪,湖畔一株株千年大树的枝叶跟着摇摆,仿似也带来了远古的记忆。两人走得近了,看那石女越发的清晰,沐浴在月光之中,柔美的神态,仿佛大地之母,什么都可以包容,孕育万物。
司空剑摇头,含笑道:“有人说是大帝为了纪念这位陪他一生戎马的夫人。有人说是镜缘夫人为斩妖邪,牺牲了自己,所以上古之人才立像纪念。不过悠悠岁月,若不是未央仙宫的人时常来此勘察修补,这石像怕也是扛不住时光的侵蚀。”
凌轩点头,也似沉浸在这远古的回忆中。不知不觉间两人却已到湖边,这湖面上除了波光,还打下了一座座木台,每一座都是能工巧匠精心雕制,有的是仙女托盘,有的是海兽盘身,有的却是飞鸟临空……
一座座木台之上,夜光宝珠静悬,弥漫出的光亮连成一片,烟霞般笼罩了整个镜湖。
远处,许多间优雅矮屋座落,之间睡莲绽开,婷婷玉立,红粉莲叶上轻放出一层淡淡光泽,仿若仙家之物。一片片翠绿荷叶错落有致,便好似成了此间的枢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