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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桥回到办公室以后,让郭达送了一份城关镇党委、政府领导分工的文件过来。他仔细看了文件,想了一阵,大体上明确了晏琳适合分管什么工作。
他在纸上写下晏琳分管工作以及具体管理的部门以后,就给宋书记打去电话,征求其意见。
宋鸿礼接到电话后,道:“按理说来了一个挂职副书记,我应该礼节性地回来见一面。可是小竹河这边实在忙,我正在给这边立规矩,实在分不开身。就是这星期吧,我抽时间与小晏吃一顿饭。”
王桥道:“我根据晏书记的特点和班子分工情况,对班子分管工作进行微调,你看是否合适?”
听了王桥对晏琳的工作安排,宋鸿礼道:“这样调整是比较合适的,我没有意见。对了,那个李宁咏是市委宣传部的,其实可以抽到镇上,负责宣传工作,专门去对付记者。小李是个泼辣性格,对付记者应该是一把好手。”
王桥直言道:“宋书记,这事就算了。她是我的前女友,摆在镇上尴尬得很。”
宋鸿礼笑道:“瞧我这个记忆,把这事忘掉了,那就算了吧。”他又道:“创彩集团派了一个副总到昌东,盯着我们土地落实情况。华县长一天三问,催得很紧。你那边也要有思想准备,特别是王家大院,我听到些不好的风声,那家人与社会上的人有来往,狂得很。”
王桥道:“王家大院抢建现象严重,我已经让罗基奎牵头进行教育宣传和下发整改通知书,等到时机合适就进行一次突击性的针对违建的强拆。”
宋鸿礼道:“我估计对王家大院必须要强拆,而且要快,拖得越久,事情就越麻烦。”
王桥道:“与社会人有牵连,我一点都不怕。我最怕的还是处置不果断,有人带头而最终占了便宜,就会引起群众效仿。”
宋鸿礼道:“你意识到严重性就好办,到时以迅雷之势,一鼓而下。”
王桥与宋鸿礼年龄相差大,却是脾气相投,工作手法极为接近,每次在一次谈起工作,总会产生一种惺惺惜惺惺之感。若说差别,就是王桥长处在于思维上更加积极一些,对现代经济、科技、文化懂得更多一些。宋鸿礼的长处在于遇到复杂问题时总是目光如炬,一下就抓到核心要点。
王桥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给晏琳打了电话,道:“晏书记,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挂断电话后,王桥突然想起了自己初到城关镇担任副书记时,对宋鸿礼总是打电话通知自己到他办公室去谈事还暗有微词,觉得宋鸿礼架子大。此时自己处于宋鸿礼的位置,不由自主采取了打电话叫人到自己办公室的做法,其实没有特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是最快捷的方式。
晏琳接到电话后,拉开抽屉,拿出小镜子飞快地照了照,用手理了理头发,这才拿着笔记本就来到了王桥办公室。
王桥没有跟晏琳客气,更没有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开水器道:“要喝水自己倒啊,今天我要和你谈一谈工作。”
晏琳微微一笑,没有去倒水,等着王桥谈工作。
王桥没有立刻谈工作,而是先问起了生活,道:“房子安顿得怎么样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你直接让郭达和赵敏去办。郭达是办公室主任,你见过的,赵敏是财政所长,估计你还没有见过。”
晏琳道:“黎书记心很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比我自己考虑得还周到。”
王桥又道:“陈主席走了没有?如果没走,我请她吃顿饭。”
以前,王桥称呼陈明秀为陈阿姨。这一次与陈明秀见面,他一直在称呼其官职,这让晏琳很不开心,道:“我妈上午就走了。她是到静州老厂区办事,顺便来看看我。”
王桥道:“我刚才和宋书记商量了,准备对城关镇班子分工进行微调,具体来说,你分管社会事务、残联、妇联、宣传、文化、体育、旅游、统战、宗教和侨务工作;具体分管社会事务办、妇联、文化体育中心;联系广播电视站。对这个分工,你有什么意见?”
他将自己写下的“晏琳副书记分工”纸条递了过去,又将以前的分工文件递到晏琳面前。
这时,财政所长赵敏在门头伸了个脑袋,见到晏琳坐在办公室,又将头缩了回去。王桥道:“赵所长,进来吧。”
赵敏手里拿了厚厚一叠表,招呼了晏琳一声,道:“王镇,事情有点多哟,我等会过来。”
王桥交待道:“你在办公室等我,我要先和晏书记谈事情,谈完了,我给你打电话。”
王桥与赵敏谈事情之时,晏琳低头看那张手写的纸条,熟悉的字迹似乎就要从纸面上跃了出来,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几年前的那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的小纸条。她赶紧将旖旎的回忆抛在一边,迅速看了一遍分工情况,等到赵敏离开后,道:“我没有意见。”
王桥道:“这个分工就在班子会上过一下,再让郭达出文件。”
谈完这事,两人互相打量几眼,一时无语。
王桥打定主意趁着这个时机解决两人见面时的气氛,不解决这个问题,这一年会让两人都很难受。他首先打破了略为尴尬的沉默,道:“没有想到会是你来城关镇挂职锻炼。到了城关镇,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和机关不一样?”
晏琳道:“其他都觉得正常。只是我觉得你不正常?”
王桥有点惊讶地道:“我为什么不正常?”
晏琳道:“今天专题研究,你讲得很好,很有水平。你毕业也没有几年,给我感觉就象是工作了二三十年的老领导。”
王桥笑了起来,道:“你别夸我,夸我就会骄傲,骄傲就会膨胀,膨胀必然的结果是摔得痛。其实我们城关镇为创彩集团搞征地是很,很没有收益的事情。”他原本想说一句粗话“很蛋疼的事情”,面前坐着的是越来越内敛和越来越安静的晏琳,便将粗话收了回去。
晏琳有点奇怪地道:“你指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太明白。”
王桥就耐心解释道:“我也不刻意给你介绍城关镇的具体情况,数字在工作报告中有,想到哪里谈到哪里吧。”
晏琳嗯了一声,拿起笔,准备记录。
“不用记,我们就是闲聊。你下派挂职到了城关镇,我应该和你有一次正式的谈话。”王桥说到这里笑了笑,道:“用正式谈话是否有些别扭,还是想到哪里谈到哪里吧。”
“我们接刚才的话题。城关镇财政比一般乡镇要强得多,但是摊子大,开支更大,财政压力始终没有减轻,每次想到钱我这个当镇长的就觉得头大。原本指望着占地会增加点儿耕地占用税、契税、土地出让金、协调费等,可是为了吸引企业到昌东,这些钱都被县里优惠掉了。城关镇为了征地拆迁费尽心力其实没什么收入,相反,为了完成县里的任务,人工、奖励等还要赔进去几十万。从理论上来说,企业落户投产以后有税收、能创造就业、增加消费,算起来地方收益很大。可是,作为一镇之长,我得考虑当前的日子怎么过。再说得直白些,等效益出来之时,我极有可能不会在这个岗位上了。”
晏琳放下笔,道:“在很多报道中,基层政府都是极欢迎征地拆迁的,似乎每一次征地拆迁都是基层政府的一次资本狂欢。现在听你这么一讲,我才明白省、市、县、镇确实各有各的难处,以前是假装知道,现在是真知道,因为这个困难是一位镇长亲口讲给我的听的。”
“这句话只是单独聊天时谈一谈,在公开场合我绝对不会说,在公开场合绝对会和县委县政府保持一致。”
王桥又道:“我个人认为要遏制资金饥渴症,不能捡进篮子都是菜。招商引资一是应该看本地情况,实事求是地招商,不能越过本地的实际情况,二是应该立足长远,引进一些投资强度大、技术密集型或劳动密集型的,对地方带动能力强、发展前景看好的项目;三是招商引资不应该以牺牲农民的利益,无原则的给与投资方优惠。真正想做事的企业最看重的是区位优势、法制环境、政策环境、服务环境和行政效率。至于优惠政策,反而是次要的。”
晏琳道:“你的观点很务实,也很有道理。我在省委办公厅工作,虽然只是最基层的工作人员,可是接触到的资讯还是比较丰富,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省领导管的事情多,不可能全省都跑完,评估一个县发展得怎么样还得从各项指标中来。比如,全年地区生产总值、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多少、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多,地方公共财政收入、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工业总产值、规上工业增加值、这些指标是省领导和相关职能部门必须要参考的。吉书记、华县长脑子里肯定要盘算这些数据,数据不好,在省里没面子,直接影响仕途。”
王桥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过的,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对晏琳道:“省里这是让各县竞争,导致了某种程度的政绩工程。但是对政绩工程也要一分为二,政绩工程带来负面效应的同时,也对地方有很强的推动作用。你刚才说的那些数据就如人体的血压、血糖等指标,反映着健康状况。可以这样说,数据排在后面的,绝对是发展水平最低的。只是这套体系并不能完全指导现实工作,有的地区偏僻,很难发展工业,数据必然难看,这些地区就应该赋予其另外的责任,比如环境责任等等。”
晏琳是第一次与王桥谈论工作。从谈论中,她由衷地感到六年时间让王桥由一个复读班苦读的学生变成一位有理想有见识的基层领导,她好奇地道:“刚才这番话虽然简单,但是没有丰富实践经验是讲不出来的。我是知道你的经历,所以还是觉得奇怪,你参加工作就两年时间,为什么远比同龄人都要成熟。”
王桥道:“我是农村子弟,对农村工作本身就不陌生,可以说是有天然反应,不需要学习。另外,读大学的时候,我经营过一个餐馆,还到朋友工地去泡过一段时间,所以我熟悉基层工作要快一些。”
晏琳点了点头,道:“以前读书的时候,你和吴重斌他们几个人相比就要成熟一些。”
王桥道:“等这一段时间忙过了,抽时间到静州去一趟,找田峰和钳工两人到包强的摊点上去吃饭,田峰和钳工的生意做得挺好。”
晏琳道:“好啊,反正周末我没有事。”
话题打开,尴尬之气渐渐就烟消云散。
但是,两人谈话还是很克制,没有涉及到个人的情感。王桥详细谈了城关镇的具体情况,比如班子成员的情况,各村民情况,县里对城关镇的要求,以及工作中的难点,正在搞的青村六步议事规则等等。
接近下班时间,谈话才结束。
上次植树节时,晏琳以省委办公厅工作人员的身份坐在考斯特上,透过窗看着王桥,王桥头发被雨水淋湿,穿着筒鞋。这让晏琳感到与王桥的隔膜。
今天长谈一次,这种隔膜又渐渐消失。
晏琳此时对待两人的感情问题既然复杂又犹豫,复杂在于王桥前有吕琪,后来李宁咏,特别是李宁咏看着王桥的眼神分明充满着爱意,就算她自己能够彻底忘掉吕琪,也不能将眼前的李宁咏扔在脑后。
而且王桥的态度颇为暧昧,在客气和关心之中,有着淡淡地拒人于远处的味道。
正因为此种复杂感情,让晏琳在对待感情问题上充满着犹豫、矛盾和彷徨。
(第四百零二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