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确实是一只野兽,像一只鬣狗,骨瘦精壮,全身布满条纹和斑点,长颈与脊背上长着钢丝一样的鬣毛,但又稀落零乱,嘴角流着粘涎,眼小却放着蓝光,小心而阴险,谨慎而机警,紧张而凶残,
此时丹多拉就在阅览室内,就在放着《最漫长的夜晚》那本书的书架旁边,并且,她早就发现了那只巨大的怪物。
天还没有亮时,还是满天星斗时,就发现室外有响动,开始以为是艾索,甚至都想大声喊出来。
但夜晚所特有的寂静与清爽,特别是残垣断壁中那清爽如同户外无异,甚至能隐约嗅到不知隐藏在哪里的野花飘来的花香,而泥土的味道更是不用分辨就知道在四处飘逸,特别是那在日常生活中已经很少遇见的书纸味与墨香,更是清晰可鉴,
丹多拉却在清晰地在空气中嗅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那不是艾索,而是一只野兽!一只在觅食的野兽!”
清醒地意识到这点时,让本来就紧张害怕的丹多拉更加毛骨悚然。
她不敢弄出一丝响动,甚至不敢呼吸,因为在如此寂静的夜晚,都能感觉到心跳是在咚咚作响。
但此时无路可逃,因为只有那大门早已不知去向而留下的空洞和原来大门旁边那倒塌了一半的墙,是唯一的出口。
再说还是黑漆漆的夜晚。
再说还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再说来时一路上遇到很多尸体。
再说黑夜里那些移动的黑影和蓝色的光点。
再说这只野兽的出现让人更加感觉危机四伏。
丹多拉拿过那本《最漫长的夜晚》,借着惨淡的月光能看到那上面没有新的文字出现,她在上面写道:这里有野兽,好恐怖,我可能会死掉。
然后又将书放回原处。
然后又蜷缩在角落里。
然后又继续瑟瑟发抖。
因为过于紧张和黑暗,那一行字写得有些歪斜。
天色渐渐放亮时,丹多拉透过雾霭看到了那只野兽的轮廓,那是只足有一个成人高的四脚野兽,如果它站起来,完全可以俯视地球上的大多成年男人。
像狗,但绝对不可能是人类的朋友。
差不多一个小时了,野兽或徘徊或蹲坐,并不时地四处嗅嗅,但一直都没有越过门洞,丹多拉能嗅到它的味道,它一定也更清楚,里面有一个足以让它美餐一顿的猎物。
这野兽虽然凶恶贪婪,但更加小心谨慎,它似乎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但它在等什么呢?
是还不太饿吗?
是在等同伴吗?
是在等更好的时机吗?
是想更加清楚对方的实力吗?
是在确定里面没有危险吗?
还是在等待着那弥漫空气中惊慌恐惧的味道再浓烈一些?
就在这时,就在天色有些放亮时,丹多拉在寂静中听到远处传来了阵阵的声音,那不是门洞那只野兽发生的声音,因为那声音来自更远的地方,且由远而近。
“原来它是在等同伴。”
丹多拉绝望地想,然后又扶着书架支撑着本来就已经很虚弱的身体慢慢站来,又将那本《最漫长的夜晚》抽了出来,此时翻开每一页竟都如此艰难。
最后她在书页上面,自己一个小时前写的那行字下面,接着写道:
千万别来,这里很危险。
当艾索看清那是一只如超大型鬣狗般野兽时,知道这只野兽早已经发现了自己,因为它虽然在那里徘徊,东闻西嗅,但它的眼睛始终都在看着这里。
因为有两只幽蓝色的光点如两只永远等距的冷光灯一直射向艾索。
怎么办?手中又没有武器,来时都没想到把龙哲那把能量手枪带上。艾索摸了摸口袋,他记得常在身上带着一把收藏把玩的古版瑞士组合小刀,可这时却不见了踪影。
这时艾索又忽然想起,怎么甚至都没想到给丹多拉带来一点食物呢?她很可能一天两夜都没有进食了。
那只巨兽开始试探着向艾索靠近,但又不是十分主动,这是一只十分狡猾小心的恶兽,似乎在没有十分胜券的情况下不会主动出击。
它的喉咙里发出着低沉而又粗重的声音,似乎是在警告:不要靠近,这里的猎物是我先发现的!
艾索知道,如果再晚来一会,如果天色再亮一些,丹多拉的情况就很难想象,但尽管自己刚好赶到,可又能怎么办呢?自己肯定不是这只野兽的对手。
“至少能和丹多拉死在一起,至少能最后看丹多拉一眼。”
这样想,让艾索不觉中增加了很多的勇气和无畏,他站起身来,站在最高的一块碎石上面,尽量让自己显高大一些,然后勇敢地直视着那两只蓝光。
一时间,那两只蓝光似乎暗淡了许多。
就这样坚持了许久,像两头相持的猛兽,都想用自己的目光与气势让对方首先退却。
像每一天的早晨,刚刚还是黑暗,但光明很快便充满了每个角落,雾霭也开始随同黑暗悄然散开,周围的每一粒石子都清晰可见,第一缕阳光不时什么时候也透过断墙残窗照了进来,射在一边还完全如初的墙壁上。
那只野兽开始有些焦虑,但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艾索随手拾起两块大石头在手里,然后慢慢地走下了那堆碎石。
这里本来是一条宽敞的长走廊,一边是外墙和窗户,阳光就是从这边照进来,多处墙壁和窗子都已经破损,有的地方直接就可以通向外面,有钢筋连着的碎石和摇摇欲坠的窗框就在那里挂在8层楼的半中空。
另一边是很多被隔断的阅览室,有些已经倒塌或破损,有些依旧完好无损。艾索的后面是断墙留下的碎石堆,野兽后面是丹多拉所在阅览室空敞着的门洞。
此时,在艾索与野兽之间再没有障碍,只剩一段平坦的走廊,上面仅有些碎石块。
“丹多拉,你在吗?是我。”
艾索大喊道,语气坚定而有信心,然后慢慢地向前移动,眼睛刚始终直视着那只健硕而凶狠的野兽。
“丹多拉,不要怕,我来了。”
艾索又用尽全力在大声喊,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他是在给自己壮胆,也是在给丹多拉壮胆,同时也是在震慑那只野兽。
“艾索?!不要过来,这里有野兽。”
丹多拉也在大声喊,声音里充满了兴奋、委屈、紧张和恐惧。
“丹多拉……我爱你。”艾索又一次用尽全力地喊道,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感觉。
与野兽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了,那只野兽已经伏下前腿,塌下腰身,弓起了后腿,呲出了獠牙,准备向前扑跃。
艾索依旧缓步向前,眼睛紧盯着野兽的眼睛,但一只紧握石块的手拖在身后,随时准备抛出。
他知道,第一个回合就能决定一半的胜负,甚至是全部,谁的这第一击成功,谁就将占据主动,谁就将占据上风。
他知道,首先出击的,不一定更有优势。
他更加知道,面前的这头猛兽已经至少丢掉了三分之一的气势,因为它已经失去了从容与镇定,因为它准备进攻更多是为了防守。
那是被宏亮的声音所吓。
那是被勇敢的直视所吓。
那是被坚定向前的脚步所吓。
那是被无畏的气势所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