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城,土家。
今日,土家张灯结彩,府门红菱高挂,两只大红灯笼映照出阵阵喜气。门前镇邪的两头大狮子脖子上也分别挂上了大红的红绸花。正门
侧门同时大开,进出之人不绝。
土家宅院地处虞城城南。当年土家老爷子携家带口从青石镇迁往虞城的时候,满城都看了个遍,最后选在城南落脚扎地生根,原因无它,城中四处土地只有城南最为便宜。城南背靠凤凰山前临遇龙河,听着名头上是好听,后有凤凰前有龙,但这只能唬一唬来往临时落脚的客人,但凡在城中住得久些的人都知道,凤凰山上并无凤凰,甚至连棵梧桐树也没有,有的只是茂密的杂木灌木,只杂木灌木也就罢了,山上有毒蛇,年年听说有人被毒蛇咬致丧命。至于遇龙河,不下大雨还好,一下大雨水灾便肆虐。所以,满城中人,都不愿意往城南住。只有那些家中贫困无力置产的人才会在城南暂栖一阵。
说起来,土家老爷子也是个有大魄力的人,明知此处地段不好,他还是拿出银钱在此处买下一大块地建宅置业。不知道是该说他的运气好还是该说他眼光极准,总之在他买下土地一年之后,虞城当时的太守便下令治理遇龙河,一为解救南城百姓,二为方便进行漕运。至于城南后边的凤凰山,治理就更为的简单,他下令官兵三百人各自携带硫磺雄黄,沿山脚往山上一路挥洒,不出一月,山中再不见有蛇出入。
原先避之不及的险恶之地一夜之间转为吉地,城中达官贵人趋之若鹜,或是巧取。或是豪夺,总之,城南的穷人都迁往了城中别处。而
城南,成为了有钱人门的聚居之地。而土老爷子。因为在治理遇龙河时跟太守呈过一个绝妙的主意,而得到了太守看重,因此在城南彻底站住了脚。
“翠荷,快快,去禀告大夫人,轿子进了城门了,马上要到了”,一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匆匆进了大门。刚穿过照壁就迎面撞上一着碧绿衣裙丫鬟打扮的女子。
“周管事,今日辛苦你了”,翠荷面上隐有忧色,她出来正是得了大夫人尤氏的示意来看看轿子到哪了,吉时是分毫也不能误了的。
“迎玉,去,吩咐厨房马上将参汤热了给少爷送过去”,看着迎玉转身去了,她看着周管事叹了口气,按说。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她不应该叹气的。
“怎么,是不是少爷今日的情况不大好”。看看左右正好无人,周管事小声的问道。他虽然是尤氏的心腹,但他素日是跟在土大老爷身边的,并不经常出入后院,也不常在尤氏面前露脸,内院的事情他虽是时常耳闻,却是不能及时知道变化。
翠荷点了点头,年前,少爷的确是好了一阵的。大家都欣喜的以为用不上冲喜,谁知才过年。病情急剧恶化,竟是卧床起都不能起了。每日只能用参汤吊着,而今日,就刚才,她出来时,少爷竟是吐血了。
“夫人查了这么久都没查出什么来吗?”,周管事低声问道。
“周管事,好了,你快去外边迎轿子吧,我这就去禀报夫人”,看着有人走来,翠荷大声的说道。
“喲,翠荷姐姐,您可真是大忙人啊,今日满府上下都忙得连喝水的工夫也没有,就您还能跟周管事聊天”,文竹言语尖利,她是土家二夫人韩氏的丫鬟,土二夫人是土家二老爷的夫人,不是土家大老爷娶的第二个夫人,只因着土家还没有分家,上头有大夫人尤氏压着,全府上下便习惯性的称她二夫人。曾经二夫人跟大夫人一起外出赴宴时,就在别人席上闹出个笑话,别人戏说她是土家大老爷取的二夫人。
周管事只略微看了文竹一眼,然后向翠荷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他是大老爷身边的管事,掌管着府里诸多的生意,文竹只不过是二夫人身边的一个丫头,虽然现在府里是二老爷当着家,但养着全府上下的却是大老爷,所以,他对文竹是看不入眼的,更何况,有些人你不敲打敲打她便以为她就是天了。
“文竹妹妹,你也是来看喜轿的吧,说起来今日还真是委屈你们二少爷了,要累得他帮我们少爷去迎亲,对了,你只比我小得一岁吧,后年也该要放出府了”,翠荷抿着嘴微微一笑,其实府里是不允许她们这些丫鬟称姐称妹的,私下里,也只有几个真是玩得特别好的才暗地里相互叫着,而她现在跟文竹称姐道妹,无非是文竹讽刺她年纪大了明年就该放出去了,而她,自然也要将文竹一军,自己明年得走,后年她照样也得走。
土大夫人尤氏端着参汤一勺一勺的喂着床上躺着的少年,少年约十四五的年纪,五官生得甚为俊美。只是,触及到他苍白无血色的脸,便让人心生叹息,这少年,明显就是活不长的。
“昊天,再喝些,一会子等新娘子来了,你是要去行拜堂礼的”,尤氏眼眶红红的,她是好不容易才生下这个儿子的,在生他之前,上面已生得两个女儿,之后便一连几年没有怀上,那时,她被韩氏压得死死的,连带着老太太也极不喜欢她。直到,生了这个儿子后,她才出人头地,也不用担心这个家业会被老二两口子夺了去。只是,现在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她视若生命的儿子,病得就要死了。
......
木如意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以为木氏会对她打骂,毕竟,木文鸣的腿是因为追自己的时候摔断的。但是,出乎她的意料,后半夜很安静,好像木氏木老三他们都忘记自己了,任由她一直蜷缩在墙角,后来她实在困得受不住就眯了会,等睁开眼天就亮了,而屋里,木氏木老三都在,另外还有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是她认识的,是木氏的堂兄,那个女的她没见过。
手脚被绑,嘴被堵着,她知道今日是铁定逃不了的。木招娣昨日说他们是今日要把自己送出去,看他们的样子,是准备现在就把自己送走了。
木氏一把将木如意拎起来,如同拎小鸡般的把她带到另外一个房间。木如意不认识的那个女人也跟着过来了。
“这喜衣怎么穿?”,木如意虽然不能说话,但耳朵是能听见她们说话的,听着那女人问木氏喜衣怎么穿时她还愣了好大一会,怎么也想不出喜衣是个什么东西,直到看见木氏打开桌上包袱从里头拿出一件红澄澄的衣服时,她才醒悟过来,喜衣就是成亲时穿的大红的衣服。
“把绳子先松了,你帮我摁着她,她身上的衣服也不用脱了,这衣服够大,直接套到她身上去”,木氏恶狠狠的盯了木如意一眼,要不是现在不得不把她替嫁过去,她真恨不得就把这死丫头留在家里一辈子,让她给文鸣做牛做马。
木如意总算知道昨日木招娣为何吞吞吐吐了,自己问她木氏他们是不是要卖自己时她一直摇头,原来这一家子是要把自己嫁人。用膝盖都能想出来,嫁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家。
被两个壮硕的女人摁着,她是毫无反抗之力,由着她们往自己身上套衣服,在她以为她们又要把自己绑上的时候,木氏却拽下了她嘴里塞着的破布,在她张嘴就要喊的时候,那个她不认识的女人一下捏住了她的鼻子,将一碗浓稠的如墨汁般的液体灌进了她嘴里,在她意识丧失的前一秒,只感到她们把什么东西搭在自己头上了。
.......
“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土家大厅之中猛然闹哄哄起来。
土大老爷跟夫人尤氏端坐在椅子上,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副长长的松鹤图。
大厅两侧摆放着座椅,一侧坐着自家至亲,以土二老爷跟夫人韩氏为首。一侧坐着友朋,以土大老爷的至交好友肖文华为首。
在木如意进来的那一刻,大厅瞬息安静了下来。
木如意是被人搀扶着进来的,宽大的喜衣套在小小的身子上让人看了觉得可笑。她脑子有些晕乎乎的,还不甚清醒,如木偶般的被人拉着,带她往东她便往东,带她往西便往西。直到她听到一声响亮的‘一拜天地’时,她才猛的惊醒,只是,惊醒也无用,她苦涩的发现自己此时口不能言,也就是说她张嘴却发不了声音。并且,身上也没有多少的力气。
被人摁着脑袋拜了天地拜了高堂然后还夫妻对拜了,她很憋屈,憋屈到想死。只是,在她刚刚恨不得一头撞死的时候,一声惊呼响起“昊儿”,然后,叫喊声,哭喊声响彻一片。
木如意被人遗忘了,没有人理她,也没有人上来问一句。原先的嘈杂已经消失不见,四下静寂一片。她的腿站得很酸很酸。头上的红盖头早就被她一把扯下了,在刚才出意外的时候她就趁乱扯了,也是在那时,她看见一个脸白如纸的少年,他倒在一个妇人的怀里,嘴角淌出一缕血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