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默对我深夜要赶回王宫的行为虽然不解,但也不敢怠慢,马车很快就向追云王宫驶去。我紧紧地攥着手中的拳头,一直在宽慰自己,他只是真的忙,我千万不要怀疑他。所以当言默带着我来到逐日宫前,所有的守备兵脸上都是一脸惊愕的时候,我还是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镇定地走进了宫中。
像往常一样,宫里没有什么人,只是有一阵脂粉的香气从寝殿与前殿之间的花园传了过来。依稀有人说话的声音。言默想要大声禀报,我给了他一个眼色,他连忙俯下身去,可是已经急得满头大汗。
“每年这一天,孤都会喝酒。”是姜卓的声音。
我朝那个小门走去,却听到了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其实小姐在您心目中地位,不论过了多久,都不会改变,是吗?”是叶妃空灵婉转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犹像一支醉人的小曲。
我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衣襟,等待他的回答。
不久,他叹了口气,承认道,“是的,思璇。无论过去多久,她永远都在孤的心中。”
“陛下,您好久都没有这样唤臣妾了。”叶思璇的声音满怀欣喜,“臣妾代替小姐在您的身边守护着您,不论您是否需要守护,将来臣妾都可以跟小姐说,您很幸福。”
我的脚跨出了门槛,月色下,院中的男女正在拥抱,他们头顶有共同的一轮明月,石桌上摆着满满的点心和两个杯子,一壶酒。于是画面美丽得动人心魄,夜色为他们勾勒了一个美满的配景,香樟是他们身边最出众的陪衬。还有什么?还有我这个多余的闯入者,和周遭刺骨的寒冷!
我允许王后存在在你的心中,我允许你在心里给她留一个位置,可是不是这样的,不是现在这样的!“既然如此,你告诉我,我算什么?”我紧握着拳头,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地问了出来。
“阿宝!”姜卓满脸的震惊,迅地推开了叶思璇,朝我走了过来。
“你不要过来!”我大声喊住姜卓,姜卓马上停了下来。叶思璇也慌了,连忙解释,“王妃,您不要生气,您听臣妾给您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挥手打断她的话,全身都气得抖,“什么喜欢住在别院就好好住着,什么只要一个孩子就好了,什么我这几天很忙让三斤不要给我送信了,你就是在忙这个,就是在忙这个吗!”
姜卓摇了摇头,试图走近几步,“阿宝,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亲眼看到了,我亲耳听到了!庄王后的位置无法替代不是吗?她把叶妃留在了你的身边,所以你才不忍心对叶妃下手,因为她不仅仅是真儿的母亲,还代表了在你心中无可替代的王后!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我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完全都不用思考,脑海里面就像预先背好了台词一样,一股脑儿地全倒了出来,“既然这样,你娶我干什么?你守着你的儿子女儿,守着你的思璇,一样可以过一生啊!”
我转身就向外跑去,脚底下的地面都变得虚浮起来。心痛就像让人狂的药,刚刚的画面一下下重击在我心头,想起他这些天的冷淡,想起他的无可替代,我恨不得插上翅膀从这里逃走。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
“言默,你快拉住她,言默!”姜卓在身后追,言默伸手想要拦住我,我却狠狠地推开他。言默不敢太过用力,但练武的人下盘很稳,反而是我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头重重地磕上了一边的桌脚,“碰——啪”的一声闷响,桌上的花瓶砸了下来,摔在身边跌了个粉碎。“好痛……”额头火辣辣地疼,痛得我眼泪都掉了下来。
“阿宝!”姜卓奔过来,从地上抱起了我,急道,“阿宝,你别用手揉,言默,叫太医,马上去叫太医!”
言默都来不及应答,转身就跑了出去。
“你放开我,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一手捂着头,一手重重地推他,他猛地一用力,把我抱进了怀里,“不要闹了!额头都已经肿起来了,还有什么地方碰到没有?!”
“不关你的事,你去管你的王后,你的叶妃童妃,我不归你管,我不要你管……唔……”他猛吸了一口气,一下子封住我的嘴,一只手牢牢地抓着我乱舞的两只手,另一只手紧紧地搂着我。我的挣扎和愤怒都抵不过他的气力,我拼命地甩着头,他干脆伸手按着我的后脑,不许我抗拒。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言默跌跌撞撞地跑回来,老太医冲上前来,检查我的伤口。
姜卓捧着我的脸,担心地问,“还有没有哪里摔到?手给我看看!”他把我的手拉过去,仔细地看了看,才放下心来,又转向太医说道,“王妃的身子刚刚复原,你马上再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症状,你给孤保证绝对不能出一丁点的问题,听到没有!”
老太医连连点头,虽然他已经适应了毫不冷静的姜卓,可真应对起来,还是有些惊惶。
老太医给我上了点消肿的药,包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无大碍之后,姜卓就把我抱回了寝殿。我躺在床上,转身向里,他也坐上床来,我拉过被子蒙住了头,顺便捂住耳朵,不想理他。床上都是他的味道,并没有女人的气味,我稍稍安心了一些。
“阿宝。”他把我连人带被子都搂进了怀里,“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要回别院去,马上回去,再也不回来了!”我掀开被子下床,他伸手把我拉了回去,紧紧地锁在怀里,“谁能告诉我,我英明睿智,聪慧无双的锦绣王妃,为什么一碰到感情的问题,就像一个小笨蛋一样呢?”他捏了捏我的脸,故意在我耳边吹气。我掐他的手背,本来要侧头咬他,可他低头的尺度,刚好让我碰上了他的嘴唇。
这个吻一不可收拾,已经记不得是谁先扑倒了谁,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进入了我的身体,我只有招架的能力了。“轻……嗯……卓……”身体的渴望骗不了自己,我想他,想念我们犹如一体般的徜徉和默契。
“阿宝,你听着,”他停了下来,轻轻地喘着气,双手撑起在我两侧,目光里繁花似锦,“我不骗你,王后在我心里是不可磨灭的存在,可那不是爱,是敬重,是对亦师亦友的伙伴的一种敬重。对你的,是男女之爱,牵肠挂肚的爱,锥心刺骨的爱,与子偕老的爱,至死不渝的爱,独一无二的爱。”他捋起我的一撮头,放在嘴边亲吻,“阿宝,你真没良心!”
他重重地一撞,我曲起的手指陷进他的皮肉里。
狂热的夜晚,我的身体融化在他的吻里,我们十指相扣,随着东方的启明星一起冉冉升起。梦里,他跟我共乘一匹浑身雪白的马,我们驰骋在草浪里面,他的脸庞有雪之琉璃宫一样的银光。
天边忽然滑过一颗流星,我连忙低头许愿。
他低下头来看我,“阿宝,你在干什么?”
“许愿呀!”
“嗯?什么愿望?”他抬起我的下巴,好奇地询问。
“不说行不行?”
他摇了摇头,随即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许的是什么愿。肯定跟我没有关系。”
我连忙抱住他,“不不不,跟你有关的。我许的愿是永远都不要跟你分开。我们分开了,也会很快重逢的!”
有人在我耳边用轻微颤抖的声音问,“你,是指谁?”
“是你呀,是你呀!卓,我今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跟你一起慢慢变老。”
梦里梦外的声音好像重合在了一起,那个声音像涓涓的流水,叮叮咚咚地淌响在我心里,“阿宝,谢谢你,谢谢你梦里有我。”
梦随着白马远去,没有梦的觉最是香甜。何况共梦的人,也是我的梦中人。
我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每当我要醒来的时候,头总是昏昏沉沉的,有人轻柔地拍我的背,于是我又沉沉地睡过去。我们似乎一直在颠簸,但因为身边围绕着他的气息,所以我睡得很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停止了,他把我抱了起来。密闭黯沉的感觉散去,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催促着我睁开眼睛。
“阿宝,睁开眼睛。”他亲了亲我,我缓缓地睁开眼睛。
远处是相连的几座大山,太阳挂在山尖上,给眼前的景色镀上一层金黄色。山脚下是正在飘着炊烟的小小村庄,简单的农舍,鸡犬相鸣,绿树环绕。白云片片点缀在湛蓝的天空中,倒映在身边流淌的小溪里面,几尾小鱼仿佛游在云中。山歌遥遥地传来,男子高旷悠远的声音响彻在山间,溪边几个浣衣的女子笑着对唱。
“这是哪里,这是在梦里吗?”我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姜卓把我放在地上,我向前跑了几步,转过头去看他。只见他一身粗布麻衣,极像是山间的猎户,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同样是一身简朴的装扮,就像寻常的农妇。
“卓……”我有点不知所措了。
“不要问这是哪里,这是我们接下来几天将要生活的地方。”他走过来,捧起我的脸,轻轻地靠在我的脸上,“原谅我,给不了你一辈子这样的生活,再过几天我也要率兵奔赴东部,不得不与你分离。我不是个好丈夫,因为我不仅仅是你的,也是国家的,是万民的,我有守卫国家与天下和平的重任。阿宝,对不起,我只能做到这么多。”
我的眼眶渐渐湿润,双手紧紧地掐着他的手臂,“就这样跑出来不要紧吗?政事都做完了吗?其实你不用……”
“前几日把事情都做完了,不要担心。”他牵着我的手,向坐在溪边浣衣的女子们走去,“娘子,你要学很多东西,不然就要累死为夫了。先找人带我们去寻一个住的地方。”
我猛地拉住他,他停了下来,回头诧异地望着我。
“相公,谢谢你。”我奔到他面前,踮起脚在他的脸上深深地印了一个吻。
“你,你叫我什么?”他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我靠在他的怀里,含着泪说,“相公,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至此,我已经知道,世间再也没有人能比得过眼前的男子,我是他的锦绣王妃,他是我的无上君王,一生一世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