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情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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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得知陈伯和陈宁远在书房门口跪了一整夜,最后陈伯晕厥,再加上李湘兰在夜里几次拿着剪刀欲绞头,已经无计可施的李家人都跪在他的书房门口,至此,他终于点头应允。

  婚礼定在十天之后举行。

  从这一天起,我开始称病不出,并让夏夏暗中收拾行囊。我还恳求为我看病的好心的郎中,对外宣称,我感染了风寒,会传染,不要让府中的任何人靠近,尤其是即将要大婚的聂明烨。

  从此,夏夏出入都得戴着面纱,我用的器具都要严格消毒。

  聂明烨来了几次,我都让夏夏挡回去了。估计是婚礼的事情太忙,也或许是郎中的警告,更或许他知道我想一个人呆着,渐渐地,他也不强求见我了,每次只是在门外站一会儿,就默默地走了。

  期间,聂明磬来看我,虽然夏夏拦着,可是他那臭脾气,哪是夏夏拦得了的?没说几句,就硬闯了进来。

  起先他只是搬了张椅子,静静地坐在床边,我隔着纱帐,只能依稀看到他低头的轮廓。半晌,他沉沉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小萱,从那年你冒死救我开始,我就一直欠你的,如今你逼着我哥娶李湘兰,是为了我哥,这是聂府欠你的。你放心,在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嫂嫂,我们兄弟俩欠你的,用一生来还!”

  说完,他重重地捶了下床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我看着他刚刚坐过的地方,脑海中回放着跟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泪水又忍不住地落了下来。你们不欠我,十年的恩情,是我欠了你们。可是明磬,对不起,我跟你们,已经没有一生了。

  大婚,终于在旁人的忙碌,还有我跟夏夏的清闲中,到来了。

  那一天,聂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府中所有的主干道都铺上了红毯,府中的树木都绕上了红绸,花都换成了喜庆的红牡丹,大红的灯笼绵延了很长的一段路,一眼望不到头。喜娘和丫鬟们捧着盘子,拿着饰,四处奔忙,家丁们招呼客人,扛着礼品,也非常忙碌。

  因为聂明烨对府中的下人极好,所以婚礼这一天,也为下人在大堂备了宴席。这个时候,聂府的守备非常松懈,我可以轻易地离开。

  屋外的喧嚣跟我完全无关,我把能不带上的,属于聂家的,都留下。家书太多,我带不走,只能叠在厚厚的木箱子里,留信请聂明磬代管,连带我最后没绣完的那个香囊,一起封存了起来。

  夏夏一直在旁边抹眼泪,嘴里不停地叨念着,“小姐,太委屈你了,公子喜欢的人明明是你,为什么是你离开……”

  “夏夏,我没事的,不要难过,离开了这里我们就回泰雅,你不是想家了吗?我们回去。”我拉着夏夏的手,轻声宽慰道。

  “小姐!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为什么!?事情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夏夏抱着我痛哭了起来。

  我静静地拍着她的背,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不得,我命,既然我命该如此,流再多的泪,再替自己抱不平,也不可能改变什么。活在物外,活在事外,我已经想开了。

  “碰!”门忽然被撞开,聂明磬怒气滔滔地冲了进来。

  他看了眼屋子,扭头看到了床上的行李,一把冲过来抓住了我的手,喝道,“我就觉得你这个丫头怪怪的,怎么会成天呆在屋子里面不出来,连我哥也不见。我越想越不对劲,还好我哥叫我过来看看你,你是不是想走?!”

  “不,不是的,小姐只是在整理衣物。”夏夏连忙替我辩解道。

  “对,我是想走,你准备怎么办?!”我拉住夏夏,毫不隐瞒地告诉了聂明磬。

  “小姐!”夏夏不解地望着我,我对着她点了点头,她没再多说,咬了咬嘴唇,退到一边。

  “戚璟萱!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在我哥心目中的分量?你如果走了,我哥会疯的!你不许走!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聂家一步!”聂明磬抓起包裹,狠狠地砸在地上,包裹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只有那两套他送我们的男装。

  “你就打算带着这些东西走?”他震惊地望着地上散落的衣物,伸手夺过了另一个包袱翻看,里面同样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他抓着我的手,用许久都没有用的狮子吼冲我吼道,“戚璟萱,你是不是疯了,书念傻了,脑子不好使了!拿着这些东西,你想走多远!”

  “明磬,我非走不可。”我很冷静地说道。

  “只是多娶了一个李湘兰,我哥还是一样会娶你,一样会疼爱你一生一世的,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看来他已经知道了一些情况,而大部分的情况,他还不知道。

  “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你走不了了!”聂明磬愤怒地甩开我的手,冲着门外喊道,“来人!把这个屋子围住!没我的命令,连只虫子都不要放出去!”

  “是!”门外传来了一片应和声,窗纸上迅地印上了重重人影。我看了看,人数应该不会少于十五个。

  “等明天送走了李家的人,我哥就会来看你。今天来的人太多,我还有事情要做,就不能陪你了。对不起小萱,我也不想,但是我没办法!等事情了结了,我一定向你负荆请罪!”聂明磬说完,拍了拍我的头,又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这才走了。

  聂明磬走后,夏夏拉着我,怪责道,“小姐,你怎么能跟二公子说你要走呢?这不是就暴露了吗?”

  “夏夏,聂明磬就是带着人过来的。我这样一说,他刚好有名目叫人围了这里。”

  “这样我们不是走不了了吗?”夏夏一跺脚,急道。

  “傻丫头,你想,如果太早被现,以聂府的势力,我们走不了多远。如果让他们以为我们始终被困在这间屋子里面,我们不是有更多的时间,走得不就更远吗?”

  夏夏还是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我拉下她,附在她耳边说了一番。

  “行吗小姐?”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夏夏点头,走到门边,隔着门冲外面喊道,“麻烦外面的一个大哥,去叫欣然姐姐过来,就是在大少爷身边伺候的那个欣然,我们家小姐有件急事跟她说。”

  外面看守的人显然得到了命令,只要是我的要求都要满足,所以马上答应,派人去请欣然了。

  欣然进来的时候,一脸惊疑。她最近忙着婚礼的事情,完全不知道我这儿生了什么,所以当我握着她的手,要她帮我的时候,她睁大了眼睛,不解地问我,“小姐,究竟生了什么事情,外面怎么会有这么多守卫?你要我帮你什么?!”

  “欣然姐姐,我在聂府十年,一直受你照顾,也一直把你当亲姐姐一样看待,你就不用瞒我了,聂府的事情你都知道对不对?现在的情势你也很清楚是不是?要想大家都相安无事,我必须走。”

  欣然一怔,吃惊地看着我,“小姐?你为什么要走!”

  我把陈伯的话复述了一遍给她听,她表情凝重地望着我,说道,“非要这样不可?少爷已经娶了李家小姐,你还是可以嫁给少爷啊!”

  “他刚娶了李湘兰,如果马上就娶我,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李家的人又不是傻子。我只要留下来,他们就有了明烨哥哥对李湘兰不好的证据。欣然姐姐,你想,若是将来到了关键时刻,李家以此事为要挟,明烨哥哥要怎么办!我不想让他做这么艰难的选择,所以,我替他做了选择!”我紧紧地握着欣然的手,话音一转,继而说道,“想想宁远哥,想想你们的孩子,想想你们的未来。聂府是仰仗着明烨哥哥的,甚至整个西地都要仰仗着明烨哥哥,我必须得走!现在的我,对于你们来说,就是麻烦和累赘!”

  欣然低着头,视线落在被我紧握着的手上,半晌没有说话。我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答复,我坚信,为了最后的那番话,她也会帮我。

  果然,待她再抬头的时候,眼眶已经红透,但表情已然是下定了决心。

  “好,我帮你!”

  “谢谢你,欣然姐姐。”我长舒了口气,只要欣然肯帮忙,这件事就成了一大半。

  “小姐,我代聂府所有的人谢谢你,好心会有好报的!”欣然说着就要给我跪下,我忙扶着她的手臂,摇头说道,“别,肚子里还有宝宝,担心身子。今日一别,不知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聂府就拜托给你们了。”

  欣然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把要怎么做详细地告诉了欣然和夏夏,并嘱咐她们千万要表现得很镇定,一慌乱就完蛋了。

  不一会儿,欣然和夏夏戴上面纱,开门出去,欣然高声对门口的守卫说道,“小姐有些不舒服,我领着夏夏去煎药!这病很厉害,你们离得远点。”

  守卫们起先不让夏夏离开,说是奉了聂明磬的命令,绝对不能放一只虫子出去。

  “怕什么,我呆会把这丫头送回来就是了,你们不放心可以让人跟着啊。”

  守卫们犹疑了一下,忙说,“不敢不敢,欣然姑娘尽早把人送回来就是了。”

  我听到她们顺利离开的脚步声,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欣然回来,身边带了两个丫鬟,其中一个丫鬟,穿着夏夏的衣服,跟夏夏差不多高,戴着面纱。另一个丫鬟身形则跟我差不多高,也戴着面纱。那个丫鬟摘下面纱,迅地与我换了衣服,然后四个人坐了下来,上演了欣然苦劝我一番的好戏。

  “夏夏,那我走了,你让小姐放宽心,我明天再来看她。”欣然一边说着,一边退出了房门,我跟在她的后面,回身把门关好。

  守卫的没有太在意我,只是盯着我手中的包裹,想要查看,欣然摘下面纱,走到我身边,对着守卫笑道,“小姐要寄东西回泰雅,我领着我的丫头去找我爹。你们千万要把小姐和夏夏看牢了,知道吗?出了差错,我们谁都担不起。”

  “是!”守卫应声退到了两边,站得笔直。

  我们走得很小心,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待彻底地离开了守卫的视线后,我才松了口气,跟着欣然快步来到花园中,与等候在那里的夏夏会合。

  我们准备从后门离开,因为此时家丁大都在前堂喝喜酒,守后门的家丁只有一个。

  我附在欣然的耳边说了一番,欣然点头,走了过去,把那个看守后门的家丁拉到一边,谎称一会儿行礼要用的簪子丢在丛子里了,让家丁帮着找。家丁看到欣然那么着急,自然不敢怠慢,一头窜进丛子里,认真地寻去了。

  我跟夏夏趁机溜了出去,临了,我向欣然略略地点了个头致谢,终于离开了聂府。

  此时,空荡荡的大街上,没有什么人烟,漆黑的小巷尽头偶尔会传来几声零落的犬吠。我回头看了看聂府通明的灯火,心中无比沉重。这里,留下了我十年的生命,留下了我今生不可能完成的约定。蝴蝶谷的百花盛开我是等不到了,我的眉心也注定要因为我没能成为他的新娘而空白着。这将会是我一生都弥补不了的遗憾,而这也是我这一生,做过的最后悔,也最不后悔的决定。

  “夏夏,回去的路上会很辛苦,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小姐,你不要这么说。我不怕辛苦,小姐在哪,我就在哪!”

  我握着夏夏的手,冲她用力地点了点头,两个人牵着走,向看不见的前路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下,预告下,第二卷叫王朝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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