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苏天博和姜小鱼被姜卓单独留了下来。我依着姜卓站着,挽着他的臂膀,多少猜到了他的用意。
“刑部廷尉空缺,孤的意思是,由苏卿递补上去。”姜卓说。
苏天博愣了一下,忙俯身应道,“臣资历尚浅,五部高位怕是难以胜任……还请陛下另行任命。”
“苏卿无须过谦,论出身,由卿出任,满朝文武无人敢有异议。另,卿在无冶期间协助县令,政绩卓越,内史大人也曾多次向孤进言,要给卿晋升。户部毕竟琐事杂碎,不如刑部。”
苏天博拜了一拜,刚要再开口推拒,姜卓握了我的手一下,朝苏天博那儿使了个眼色。
我立刻会意,走到天博的面前,笑着说,“天博,想必你也知道,醉月的案子并没有那么简单。刑部掌管刑律和核准死刑,可谓是政令施行的坚强后盾,同时也是王朝安定不可或缺的力量。刑部需要刚柔并济,开明正直的长官,放眼今朝,除了兄长你,还有谁适合此职?你就不要推辞了吧。”
天博略一顿,抬起头来看我,俊秀的面容一郝,“臣愧不敢当兄长二字,请您收回……”我不以为然地握着他的手说道,“我从参加文试的那天起,就受到你和文莫兄的多方照拂,不论我们以后处于何种地位,此番情意,天长地久,永不改变。”
“守一……”天博的眼圈红了起来。
姜卓站在我身后淡淡地说,“苏卿,此番虽为晋升,但朝堂风暴逐日猛烈,在危难之间授命于卿,实则需承担相当的风险,卿可慎重考虑。”
天博吸了吸鼻子,朗声回到,“陛下如是说,臣却当殚精竭虑为您分忧!陛下,臣只要当廷尉一日,必定效忠王室,效忠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很好。卿等明光殿上授命,可先自退下。”
天博恭敬地行了个礼,对我笑了一下,退了下去。
姜小鱼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他今天似乎有重重的心事。
“王儿?”姜卓喊了他一声,他立刻跪了下来,应道,“儿臣在。”
“殿试已经拖延许多日,你可曾想好内容了?”
姜小鱼似乎一直在走神,听到姜卓这么问他,猛地抬起头来,有些不可置信地说,“父王,您还信任儿臣?您……不怪儿臣?”
姜卓轻扯了扯嘴角,“你是孤最喜爱的儿子,无论你做什么,作为一个父亲,我绝不会怪你。何况这种事情,本就是不是我们父子俩能够控制的。”他站到我身边,忽地揽紧我的肩膀。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再看向姜小鱼。姜小鱼原本紧绷的脸,这一下彻底放松了下来,“儿臣恭喜父王和……”
“和……”他的脸忽然一阵青一阵白,似乎竭力要说出什么,但都卡在喉咙,极为别扭地看了我一眼。
我在心里偷笑,本来不想为难他,但是谁叫他平日里尽是一副神仙的清高样儿,所以决定逗逗他。我故意拉着姜卓,伏在他耳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姜小鱼是不是要叫我母妃?”
“母妃?”姜卓和姜小鱼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姜小鱼第一次在姜卓面前失了分寸,高声喊着,“我不要叫你母妃,不要!”他那样子,就像被活生生地套上了一身女子的衣裙。
姜卓拍了拍我的头,让姜小鱼先退下去了。
“淘气。”他把我抱了起来,坐到书案后面,“累不累?”
这句话应该我问吧?“你呢?累不累?”
“累。”他靠在我的肩上,语气中满是疲惫。就好像一棵总是挺拔的大树,轰然倒地一样。
“我能帮你些什么?”我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地靠上去。
他把我抱得更紧,扬起嘴角的笑意,“如果我把整个国家分给你,你敢不敢要?”
“可是,我已经恢复女儿身了,你不是要绑着我吗?”
他的海蓝色眼睛把我尖细的脸映照得清清楚楚,我靠近他,专注地盯着那片美丽的蓝,他揽着我的腰,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那片蓝,兼有璀璨和透彻,似光滑如镜的湖泊,又像打造出的宝石,熠熠生辉。
“好漂亮。”我伸手触碰他的眼睛,指尖碰到他的眼睫,他的眼睛本能地眨了眨,一下子把我按到了怀里,明知故问地说,“什么好漂亮?”
“你的眼睛,真好看。”
“远不及……”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气息已然迫近。我还在望着那汪蓝盈,他的唇舌已经与我的融为了一体。爱情的溪水滋润了我们的呼吸,空气都挤不进我们的亲密之间。
他不会再像个小男孩一样问我爱不爱他,但是我知道,他把锦绣同心结放在了贴心口的地方。就像现在,我的手按在他胸膛上的时候,很自然地感觉到了它复杂的纹路。好几次我都想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爱我,你爱我多深呢?细想了想,他这样的人应该是不会回答的吧。毕竟,爱,不是能被简单陈述,而是需要被证明的感情。
言默断断续续的喊声传了过来,我们还意犹未尽地沉湎于彼此,并没有打算离开对方。
“戚璟萱!”一个女子凌厉的喊声响起。
“童妃娘娘,这里是逐日宫,你当这里是何地!”言默的声音终于有了怒气,特别是当他看到我跟姜卓正在亲热的时候,更是对闯入的童梦蝶怒不可遏。
姜卓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不悦地看向站在大殿正中的童梦蝶。口气不重却是极威严的几个字,“童梦蝶,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童梦蝶秀丽的容颜一哀。她指着还被姜卓抱在怀里的我,指责道,“陛下,您说臣妾的胆子大,那她呢?女扮男装进入文试考场,女扮男装当了状元,女扮男装在朝为官,女扮男装主持文试,迷惑王子,勾搭朝臣……”
“够了!”姜卓冷冷地打断,“孤只说一遍,出去!”
童梦蝶没有出去,反而就地跪了下来,“陛下,这些您全都不在乎吗?只因为她那张美丽的脸,就把您迷惑了吗?她犯下的种种欺君罔上的行为,都可以不作数吗!”
“孤早就知道她是女儿身。”
童梦蝶一愣,“你早就知道还……怪不得她能宿在逐日宫,怪不得他们总说王对宗正特别地偏爱……原来您早就知道……”
姜卓看童梦蝶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便向言默使眼色,准备把她强押出去。童梦蝶的一双美眸紧紧地盯着我,仇恨,厌恶,嫉妒轮番转换,“陛下,就因为她是您最敬爱的人的女儿吗?尚德王逝去多年,谁知道这个是不是……”
“你给我闭嘴!”听到她的言辞越来越过放肆,我终于不再沉默。
对于童梦蝶我是同情的,但她的心地却永远不如红妃。第一次在大街上见到她,是因为她为那些差点被抓走的女子请命,我曾经想,这也许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女子,可入宫之后,她的表现就令人大失所望了。她爱他,但这份爱太过偏执,仿佛他的不爱,能成为她为恶的一切理由。
“童梦蝶,我不想与你为敌,但是请你把嘴巴放干净一点。你骂我不要紧,但是我不许你侮辱我娘和我爹半分!”我走到她的面前,俯身看着她,冷冷地说,“我对后宫争斗没有什么兴趣,你不要拿对付红妃的那一套来对付我。当然,倘若你和你的家族伤害我身边的人半分,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童梦蝶抬起头来看我一眼,而后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这是在向我示威么?”她用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不要以为他能每时每刻护着你。我曾说你何其地幸运,但其实幸与不幸,相傍相依。”她在笑,但那笑容却像是燃烧的火,有能焚毁万物的绝和烈。
但我不惧。
我在转身的时刻,淡淡地说,“我定会守住我所爱的。以聂风夜华和尚德王之名。”
她脸上的表情,转变得极为迅,仿佛只是一个转身的须臾,便已经成为了委屈和无助,“臣妾擅闯逐日宫,只是想要个明白。陛下,您知道,当年的三十杖,险些要了臣妾的性命。臣妾是心有不甘,还请陛下饶恕。”那年她擅闯文试,被罚三十杖,而我的刑责,虽有童百溪极力要求,却是让姜卓挡了去,这于她,多少是不平的吧。
姜卓看了我一眼,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便说,“罢了,下不为例,你且出去。”
童梦蝶有些意外,而后恭敬地行了个礼,随着言默退出了逐日宫。
“风流债啊风流债……”我望着他,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你娶了一大堆的妃,就不会有人跟我争风吃醋了!”
“这可不是风流债。”他双手撑在桌面上,望着我笑,“童梦蝶只有放在王宫中,太师和孤才能双双放心。王也有王的无奈,有些人不得不娶,有些人不得不幸。但就算娶进与临幸,都不在我心。”
“以后你还敢!”我瞪他。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执着我的手说,“你是最后一个,唯一一个,其实,亦是最初的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学成归来,恢复日更,期末临近,亲们要好好准备考试啊。
还有啊,烟再申明一下,还没有接近尾声哦,虽然这个是最后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