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盯着邱氏,淡淡地道:“既然你也知道自己身为婢妾的规矩,却不听从主母的吩咐,这便是忤孽。我不让你叫我姐姐,你却非要叫,还与我讲道理,这就是顶撞。这是其一。”
“小王爷才刚出生不久,在这样大喜的日子,王府上下都是开开心心的,就你一人还哭哭啼啼的,咱们这种人家,图的就是一个喜气,穿喜气的衣裳,说喜气的话。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再好的都会被你哭霉。这是其二。”
锦绣这话倒是没有冤枉她,古人最是忌讳哭闹,因为时常哭泣,会把人的运势给哭霉的。这也是为什么当主母受了再多的委屈都不会哭闹而只有姨娘只要受了些小小委屈就会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原因。这就是主母与姨娘的区别。
姨娘哭泣没有人会在意,毕竟姨娘再是哭闹,也就在内宅里扑腾着?而主母就不同了,主母若也像姨娘一样泼辣,那就丢脸丢到姥姥家。
再来,稍微讲究的人家,都不喜动辄哭哭啼啼的人,觉得那样不喜庆,会把一个家给哭霉的。所以锦绣拿这个原因来赌邱氏的嘴,也还说得过去。
锦绣又道:“这阵子王府喜事连连,你在这儿哭什么?身为王爷的侍妾,难道这点儿规矩也不懂?就算受了委屈,都先受着,好好的与我讲道理,我还胡乱罚你不成?不让你叫姐姐,你就哭,摆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做给谁看?说你一句心大,还冤枉了你不成?你若服气,就不会说那些诛心的话。”
锦绣觉得吧,与邱氏这种新冒出来的小白花,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与她对骂也失了主母的威严,反而更容易被牵着鼻子走。还不如直接来个武力镇压,反正她是主母,正面就可以碾压姨娘的一切阴谋诡计。
等把她嚣张气焰狠狠压下后,再来与她讲道理,任她有千万种花样,都敌不过她的武力威风。
这邱氏与孙尚宫有着异取同工之处,与这样的人讲道理也是行不通的,索性先用暴力压下她的气焰,再给她安上罪名,这样一来,任谁都不会说她半句不是。
邱氏微微张了嘴巴,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不过到底还是有几分反应能力,很快就说:“听王妃这么一说,婢妾这才知道犯了这么多的规矩,以前服侍皇后娘娘的时候,只一味的服侍皇后娘娘,倒从来没有想过王府还有这些规矩。现在才知道,王府与宫里到底是不一样的,是婢妾鲁莽了,王妃教训得是,婢妾知道错了,从今往后再也不敢顶撞王妃了。”她又重新弯下腰,对锦绣磕了个头。非常的温驯,十足的逆来顺受的姨娘本色。
只是她话里的讽刺意味可是很清楚的,皇后宫中都没有这些规矩,在王府就有,分明是暗指锦绣拿鸡毛当令箭,没事找事,刻意挪织罪名。
看来,刚才的几巴掌还没有把她打怕,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敢顶嘴耍心眼。
看了这邱氏一眼,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实在不值得与这类人讲道理,她刚才耐着性子与邱氏讲规矩,已经是够放低身段了。
双方武力值差不多,要取胜那就只有靠计谋。反之,直接动用权势就可以碾压一切。
“敢与不敢,不是嘴上说说而已。邱氏,今日我就把话搁在这,下回若再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看我不打烂你的嘴。也别在我跟前摆出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只要你不乱使妖蛾子,安安份份的做你的婢妾,我也不是那种狠毒主母。否则,我不建意做个刻薄的主母。”
邱氏呆了呆,她没有想到,她天衣无缝的计划,居然三两下就被锦绣给破了,还把自己给折进去了,是她退步了,还是敌人变强大了?
邱氏愣愣地望着锦绣,又望着赵九凌,心下一片惨淡,怎会这样,怎会这样?她原本计划的好好的,怎么就一败涂地成这样?究竟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锦绣也知道邱氏的打算,不就是把希望都寄托到赵九凌身上么?主母越发苛刻蛮横,越发能衬出她的可怜无助来,只要稍微有良知的男人,都会心生怜惜。只要心生了怜惜,她也就成功了一半。再稍稍加把火,男人的心就给拉了过来。因为从古至今,但凡男人,就算英雄主义不作祟,也是怜香惜玉的。
邱氏的计谋还是不错的,可惜她遇上了锦绣。也不是锦绣有多厉害,而是与赵九凌相处久了,也学会了拿手头的权利作武器,合法保护自己的利益,粉碎碾压一切阴谋诡计。等把对方打痛了,痛入了骨髓,人也就安分了。
至于赵九凌的反应,锦绣不是没考虑在内,但她依然对邱氏设施上**。倒不是怕赵九凌会翻脸,而是与这男人相处这么久,多少也了解了他的性子。这男人的花花肠子有多少,她没法子了解,但至少可以明白,出身嫡系的他,就算她做得有失妥当,也绝不会当众给她难堪。
想要一个家宅的安宁,主母的威严是必须给的。若是男人主动打破了这个生态平衡,后果是相当严重的。赵九凌不是笨蛋,他在宫中长大,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成长的他,自然明白宠妾灭妻的后果。
而锦绣也赌对了,从她掌邱氏的嘴,到指出邱氏犯的错,赵九凌也是从刚开始的隐忍到后来的放松。
邱氏跪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把赵九潜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王爷,若非王妃亲自指出来,我也不知道婢妾会犯这么多错误。王爷,如今王妃罚也罚了,打也打了,就让王妃饶过婢妾这一次吧,婢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锦绣翻翻白眼,到了这时候还敢耍心眼,实在是服了她。
后来她发现邱氏膝行到赵九凌脚前,抱着他一条腿,拿着自己丰满的胸脯在赵九凌大腿上挨蹭的画面后,锦绣抚额,这个蠢货。
赵九凌一脚蹬开邱氏,淡淡地道:“看来一年的禁足仍是没让你学到多少规矩。”
邱氏脸色一白,赶紧又爬上前抱着赵九凌的腿,哭求道:“王爷,婢妾错了,婢妾是真的知错了。请王爷开开恩,再给婢妾一次机会吧。”忽然眼角余光瞟到赵九凌看向锦绣的目光,邱氏机灵灵一颤,总算明白了她抱错大腿了,于是又赶紧跪在锦绣面前,哭得绝望凄惨,“王妃,婢妾知错了,请王妃饶恕婢妾这一回吧,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了,王妃。”她碰碰地把头磕在地上,不一会儿额头都磕青了。
锦绣叹了口气,说:“好了,别再磕了。按理,你是王爷屋里人,姨娘的颜面也关系到王爷的颜面。你没脸了,王爷也会跟着没脸的。这一回,看在王爷的份上,就饶你一回,我也给你留几分颜面,不罚你,也不送你去庄子上。回去好好呆在屋子里,哪日想通了哪日再出来。以后可要牢牢记住,再做出让王爷没脸的事来,我第一个不饶你。”
只要保住了性命,不被打发送走,邱氏已经很满足了,哪里还敢说什么,连连磕头。
她也曾听说过,别的王府的姨娘日子并不好过,这些王爷们,大都喜新厌旧得厉害,再美再有本事的姨娘,也就宠上三月半载,等有了新宠后,就给抛到一边去,自生自灭。失了宠的姨娘日子可不好过,不但要被主母打压,还要受其他姨娘欺侮,连奴才也敢踩的。
楚王府的姨娘虽然不受宠,可待遇还是比较不错的,至少吃饱穿暖,奴才们不至于像别的王府那样可劲地作贱。这么两相对比,邱氏的所有雄心壮志,全被整没了。
段氏因为暗地里挑唆王爷的乳娘与王妃作对,被王妃发配到秋桐院,足足关了半年才被放出来。
成氏胡氏也因为趁王妃怀孕之际自觉有机可乘,半夜里指使丫环给王爷送宵夜,惹恼了王爷,也被打发到偏落的犄角里去了,如今唯一过得还好的反倒只有段氏一人。
因为被王妃罚过,所以现在很是安份,所以没有被波及,虽说得不到王爷的宠幸,可好歹还拥有一个院子,还有下人服侍,每年有四季衣裳,胭脂水粉月钱也是按时给足了的。
连太后赏赐的两名宫女也因为没使过妖蛾子,在两个月前还被锦绣安排嫁给了王府的侍卫。这也算是比较不错的出路了。
邱氏被带下去后,依依不舍地望了赵九凌一眼,后者也没再看自己一眼,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赵诺身上,她咬了咬唇,胡乱抹了眼泪,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如果她的孩子能够生下来,那么她的命运是不是也会被改写?想着当初的张扬,再与现在的落魂对比,邱氏心如刀绞,她确实是知错了,所以她会吸取教训,做一个安份守已,低眉顺目的姨娘。
……
一边望着熟睡的儿子,一边照例与锦绣说些朝堂上的事儿。虽然他也是大男子主义极严重的男人,但他自小受到的教育告诉他,女人天生处于弱势地位,可在后宅中以及家族发展却是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尤其她的母后曾说过,下一代的优秀与否,一半原因取决于母亲的教养与见识。若是母亲眼光狭窄,教出来的儿子也优秀不到哪儿去。
赵九凌深深为自己的母后卓越的见识而自豪,太傅传授给他们兄弟的是无边的知识,但母后教给他的却是做人的道理,以及为人处事之道。他也从来不会怀疑,若非自己的母亲高瞻远瞩,眼界豁达,也不会教出优秀的皇兄和自己。
太后出身卑贱,虽然祖上冒了青烟,有幸成为继后,但她的出身决定了她短浅的眼界与狭隘的人生,她所出的庄顺公主与容王,一个跋扈嚣张,一个纵欲过度,禄禄无为,虽然这里头也有父皇的刻意打击在里头,但容王小时候还算聪明长大却一事无成这是不争的事实。在帝王家包括勋贵之家,作为主母,太过溺爱孩子,或是一味的护短,并非是爱,反而是害孩子的表现。可惜,这个人人皆知的道理,大多数人却总是无法悟透。
当初他看中锦绣的时候,也因为锦绣的出身而犹豫不决过,所以母后提出让她做侧妃的建意,他也是默认的,这并非是侮辱她,而是深思俗虑过的结果。锦绣虽然聪明,但出身在那摆着,再是聪明,在眼界上,格局上,肯定是不极勋贵之家精心调教出来的嫡长女。
望着紧紧挨着自己的小妻子,一头青丝披散在周围,在她的背后形成一道黑色的波浪,灯光下,衬得她白嫩的脸儿越发柔巧。
她以一种初生婴儿的姿势,紧紧挨到自己腰旁,侧对着自己,从他这个角度望去,也只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轻轻跳跃着,像轻盈的蝴蝶,又像精灵在花骨朵上跳舞。
伸出一只大掌,缓缓摸着她细腻滑嫩的玫瑰红的娟丝中衣的后背,感受着用蚕丝织出来的细滑在指提流淌,如同婴儿般的肌肤,滑嫩而温暖。
后来在宣府的时候,对她的心动与日俱增,仍然没有娶她作正妻的打算。也就在那次他们第一次挑开话题之后,她那句“宁**首不做凤尾”后,他才认真考虑起来。
母后也曾担心,出身低微的她无法担当起嫡妻的重任,但她的表现却也乎他的意料。她是个聪明的小女人,她的见识或许比不上那些名门贵女,但她的格局,却是丝毫不差的。有时候她很迷糊,可有时候,她又敏锐得吓人。
他的母后也是位聪慧又有才情眼界的女子,可惜父皇却没能好好珍惜她,虽然帝后呈现给自己的永远是相敬如宾的景象,但他知道,他将来的妻子,绝不能像母后那样,永远挂着温婉雍容的端庄面孔面对自己。
想到初婚时的锦绣,也如同母后那般,挂着张看似温柔实则拒人千里的面具时,他是何等的难受。所幸,他及时改变了策略,适时调整自己,付出总会有回报。
赵九凌侧躺了下来,也微侧着身子,轻轻地偎近锦绣,一只手环着她的腰,才生完孩子的她,腰身还比较粗,但他却只觉柔软,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然后往下滑,罩着她挺翘的臀部,感慨地道:“总得算以解放,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熬过来的。”
锦绣笑嘻嘻地问:“我知道男人都会有那方面的需求,王爷那时候,就真的不想吗?”
赵九凌苦笑,“想,怎么不想呢。”他也想放纵一回,可每每瞧到她用温柔信任的眸子盯视自己,并甜蜜地偎在自己怀中,他总会克制下来。
宋融那混小子虽然有时候特别可恶,可那家伙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世俗规矩不过是咱们用来对付别人的武器罢了。你更可以用它来对付女人。但倘若真的用它来约束自己的妻子,满足自己的私欲。那么,你肯定会失去一个爱你的女人。要知道,女人的感情算不得宝贵,但若失去了,你将会有着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像咱们这种勋贵之家,不与自己一条心的妻子,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儿。”
赵九凌深以为然,也深深被震动了。也在那时候,他才赫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会羡幕宋融和开惠。
“算算日子,上个月邱氏的禁足令就已经解除。但她却等到今日才出来。王爷可知道原因?”
赵九凌说:“内宅里的事,全都由你管。不必过问我。”
锦绣放下心来,她已经知道邱氏打的主意了,不过,她不会给她任何翻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