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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女儿喋喋不休的数落,柳志达便立刻狠狠瞪了她一眼,嘴上训丨斥道:“又胡说八道什么呢”
柳婷的嘴一扁,只得忍了下来。
陈明远的瞳孔精光一闪,笑道:“柳婷和程局长、蒋书记的孩子都认识的?”
前天晚上的事故,除了程春武的那个败家儿子,陈明远还留意到了那名女孩,眼看张克礼不顾一切的维护她,就猜到那女孩的背景比起程木平只高不低,于是昨天跟龚乐山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女孩正是蒋方谭的千金蒋思思
柳婷犹豫了下,见父亲没动声色,就壮着胆子道:“我和蒋书记的女儿蒋思思,原先是初高中的同学,算是挺要好的闺蜜了吧,至于程木平……海东区说大不大,大家认识的朋友差不多都一个圈子的,所以偶尔有些接触,不过现在已经没怎么和他俩联系了。”
说到最后,柳婷忿忿不平道:“程木平那家伙,整一个花花公子哥,背地里不知道玩了多少女儿,也就思思傻,被他哄得神魂颠倒的”
“又说多了”柳志达提醒了一句,目光变得严厉。
陈明远只是一笑置之,觑见柳婷略微尴尬的神色,心里就有些明了了,八成又是一起桃色三角恋引起的纷争,或许,柳婷曾经也喜欢过程木平,谁料程木平瞒着她偷偷勾搭上蒋思思,这才决裂。
“陈区长,这孩子都是我平日里骄纵惯了,口无遮拦的,您不要一般见识。”柳志达捧着酒杯,歉然作笑。
“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避讳的,总之,今天包厢里的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绝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陈明远也象征性的举了举酒杯,给了柳志达一颗定心丸,暗示他刚才透露的关于甬城官场的内幕,自己绝对会守口如瓶
柳志达的脸色一松,就扬起脖颈一口于了。
“爸,您少喝点,医生都老说您的肝不好了。”柳婷皱着眉头娇嗔道。
“没事,今天能和陈区长重逢,理当浮一大白”柳志达笑得红光满面,但见陈明远始终稳坐钓鱼台,沉吟片刻,只好无奈的开了口:“陈区长,今天本应该把酒言欢的,但说到海东区的情况,柳某有些心事也压抑了挺久,不知当讲不当讲……”
商人无利不起早,柳志达肯跟自己透露这么多的于货,必定是有所图谋,自己起码也该有些表示,“都说是自己人了,柳总但说无妨,有能帮上的地方,我会酌情考虑的。”
陈明远没有把话说得太满,柳志达贵为甬城商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能困扰他的问题岂会是小事?
柳志达不由再次感慨这政治新贵的世故老练,嘴上慢吞吞道:“情况大体是这样的,先前区委区政府有一起老城区改造工程,我也是其中的一个投资商,由于这项目是当时市里的重点项目,前期政府和我们投资商的投入都很大,我这边也拿到了一块地皮,那时候崔书记挺支持我们的,也答应把那块地批给我们开饭店的,但因为这段时间的动荡,项目被区政府搁置了,说是要等中央调查组结案……”
陈明远就有数了,说来说去,还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崔书记倒了以后,他批的项目,被冻结也在情理之中,当然了,这当中难保不会有蒋方谭这些人的作梗,适当刁难敲打一下,才好让柳志达等商贾认清形势、重新站队
“陈区长,我知道这个请求太冒昧了,也会令你为难,但再这么搁置下去,我们公司都可能被那块地皮拖垮,还请陈区长回去疏通一下,请蒋书记他们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柳志达面色诚恳的哀求道。
陈明远摆手道:“言重了,柳总,请问那块地皮在哪的?”
柳志达迟疑了下,低声道:“就是林月别苑旁边、正对着明湖的那一块地……”
陈明远怔了怔,没想到就是住所的旁边,之前龚乐山还跟自己说那项目是因为没能周边的住户谈拢才搁置的,但怎么到了柳志达的嘴里,情况却有些出入呢?
“那块地具体是什么时候被你拿到的?”陈明远目光炯炯的问道。
“半年多了……”柳志达察觉到他脸色间的困惑,就猜到陈明远可能已经听闻了一些消息,就忙补充道:“在之前,那块地的拆迁其实一直僵持着,原因是跟住户没有谈拢,先前区委做了很多工作,也无济于事,后来嘛……”
停顿了下,柳志达睨见眼女儿,继续道:“后来我们和一家本地的房产企业达成了合作协议,才顺利拿到了批文,不过那块地先是被那家房产企业拿下,才转手卖给我们的。”
“那家房产企业的能量不小啊”陈明远即刻听出了弦外之意,搁置了那么久,连崔书记都奈何不了,结果却被一家房产企业轻松的摆平了,用屁股想,都想得到那家企业大有来头
柳志达斟字酌句的道:“那家企业叫王悦集团,成分比较复杂,简单来讲,就是甬城商帮的一些人联手成立的,在甬城乃至东江省都是极具实力的”
陈明远追问道:“那他们于嘛不自己接手地皮,反而转卖给你?”
柳志达的神情有些诡异,叹息道:“事实上,他们曾经也是要全盘拿下整个改造工程的,但是被崔书记驳回了,最终只有林月别苑是他们承建的。”
陈明远隐隐抓住了整件事的脉络了,大致就是崔书记不愿意偌大的项目全被甬城帮旗下的王悦集团给吞下去,才会从中阻扰,而甬城帮显然不会善罢甘休,之所以没能和住户顺利谈拢,这其中,十之**是甬城帮的人在作祟
而崔书记也不是善茬,他执意把林月别苑改成家属院分配给于部们,大约就是要把自己和广大于部的利益集成一线,共同抵抗甬城帮的压力
至于龚乐山,想必是抱着‘言多必失,的念头,只是中规中矩的回答自己的问题,牵涉到海东区深层次的权力博弈,却不愿意多谈。
“我后来瞧着那块地闲置着可惜,一番核计,索性和王悦集团里的高层接上了头,由他们负责出面说服那几个拆迁户,等拿到地皮了,再由我接手。”柳志达的笑容有些无奈,“当然,这么转手一卖,价格也涨了不少,我原本还指望等项目竣工以后能赚一票回来,没想到却是把钱砸进了深水坑,连片浪花都没起来,早知道这样打死我都不会踔这浑水。”
陈明远也摇头失笑,他可以理解柳志达的心情,折腾了一大通,结果却把自己折进去,而王悦集团不仅毫发无损,还空手套白狼赚了一笔差价,想必,王悦集团也是知道拿下地皮,也会被崔书记阻扰,索性做顺水人情丢给柳志达了。
亦或者,那时候,王悦集团上层的甬城帮,就收到了风暴即将席卷而来的征兆,及时抽身退避了
“这还不止,明远,我爸这回真是当冤大头当到家了”柳婷插嘴道:“不止地皮砸在了手里,还被王悦集团狠狠坑了一笔,之前转让地皮给我们,除了补了大笔的‘辛苦费,,另外建设工程还都得承包给他们一家负责,以后项目盈利了,还有一笔分红拿,我家就只管出钱,晚清的卖国条约都没这么丧国辱权的”
柳志达于瞪眼道:“这不是没辙了嘛,不把那些人的肚子喂饱了,我们连那块地的皮都摸不到,再说了,当时谁晓得后面会出这样的烂篓子。”
陈明远静静看着父女俩的双簧,半响后,意味深长地道:“这家王悦集团和高层,和蒋书记、程局长他们都有瓜葛吧?”
父女俩相视一眼,最终还是柳婷直率道:“他们家都在里面有股份的,集团总裁王宏文还是蒋书记的小舅子呢,至于那个程木平,也在里头谋了个部门经济,仗着手里头的那点权限,没少在外面于坑蒙骗的勾当”
陈明远就笑了,想必柳家先前就是通过程木平才和王悦集团接上了话,那时候,柳婷估计也正和程木平谈恋爱,以为男友有多神通广大,结果才知道被人坑了还帮着数钱,难怪现在一提到程木平,就恨得牙痒痒的。
眼看柳家父女都期盼地望着自己,陈明远默思片刻,就道:“好了,你们的情况,我大体也了解了,但现在我刚接手这一摊子,具体后面该如何解决,还需要从长计议……”
柳志达明白他刚上任,要先韬光养晦,也就没再多提,敬酒道了声谢,就撇开了话题。
把人送上车以后,柳志达望着远去的车子,在夜幕中悠悠叹了口气。
柳婷愁眉不展道:“爸,您觉得明远真能帮我们解决了这麻烦么?”
“凭这几次接触的了解,他既然说了就应该会帮,但能帮到什么程度,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柳志达忧曲忡道:“你又不是不清楚,那些人,个个都不是善茬,连崔书记都没招架住,他这才刚来,能做的事情相当有限啊,甚至,假如步子迈大了些,稍有不慎,很可能会被那些虎豹豺狼啃得骨头都不剩”
其实,饭桌时,柳志达还有一句话咽下了肚子:海东区官场的这些甬城帮成员,可能并没有手腕能力特别超群的领头人,但所有的成员都相当的抱团齐心,如果非要找一个动物界的群体来形容,那无疑就是狼群
即便是雄狮,一旦踏入他们的领域,都免不了要被围攻剿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