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色的骏马停在将军府外,冷裴远俐落地跨下马。
“将军回来了。”青布衫门卫眼睛一亮,他立刻跑过去将马牵住。
“嗯。”冷裴远点了点头,“将马牵到马厩去,给它准备上等马料。”他朝门卫交待,回转身。衣袍飘飞间,身影已经入了大门。
“是。”门卫回答的声音被抛远。
“将军,您回来了。”走廊里的管家眼尖地瞧着一身银色铠甲的冷裴远,赶紧迎了上去。
“嗯。”冷裴远点头,脚步没有停下。“这几日府里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从军营回到府里,他用了十日。
“前日,宫里来了圣旨。”管家低敛着眉,表情沉稳。
“哦?”冷裴远脚步停顿了下,接着又往大厅方向迈步。“圣旨上都说些什么?”
“皇上下旨说太后生辰,宴请各臣子与其家眷同进宫齐贺太后生辰之喜。”管家跟在将军身爆一五一十将圣旨内容说来。
“携家眷?”冷裴远愣了下,“以往不也一样吗?何必多此一举?”眼睑低垂,思索着这小皇帝用意何在?
“那道旨意似乎在暗示要带所有家眷同去。”管家浓眉挑了挑,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不对。”冷裴远摇了,自觉认为少年皇帝不是想令所有官员的家眷都同行。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是针对某一人吗?
“除了宫里来了圣旨,还有别的事吗?”脚步沉稳,表情冷然。
“还有一事,奴才不知道该不该说。”想起冷弯弯接圣旨时的态度,管家犹豫着。
“有什么事不能说?”冷裴远挑了挑眉,瞧着管家欲言又止的模样倒奇了。
“宫里下圣旨那日,三没有下跪接旨。”管家想了想,一咬牙还是将事情说了。深邃又历经风霜似的眸子闪烁着担忧的光芒,的行为分别是在藐视皇权。这罪名可不轻,倘若被有心人利用,将军府只怕也要惹上麻烦。
“什么?!”冷裴远惊喝,早知自己那宝贝女儿性子冷戾,唯我独尊。但没想到她居然在面对皇权的时候还是这个样子。要他怎么说呢?天下之大,莫非皇土。就算他再怎么权倾一朝,但也不过是皇上的臣子。面对那个傲然不羁的少年天子,自己都会跪拜。皇命一出,也都只能乖乖顺从。弯弯这孩子实在是太傲了点,这般的性子虽然自己很欣赏,但只怕早晚也会惹出祸事。
“还有什么事没有?那个楚御恒呢?他跟弯弯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英气的剑眉蹙了起来,开始有些担心弯弯的性子。想到影的小师弟也莫名出现在府里,眉间的折痕更深。这楚御恒乃江湖中人,只怕围绕他的是非也不少。弯弯与他走得近,不知道会不会惹来江湖血腥之事?
“奴才也不知三与楚公子认识的经过,但经奴才观察,那楚公子倒是难得的俊秀人才。”相貌堂堂不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羁的气息。且短暂的接触,他的为人虽傲却不骄横,有礼拜,极有领导者的气势。
“他是军师的师弟。”听到管家对楚御恒的评价,冷裴远也松了口气。唉,弯弯性子冷戾,向来是随心所欲的,就算他这个做爹的也无法改变她的想法。如果真要遇到什么麻烦,那只怕也是命里注定。而他这个父亲必然会挡在她的面前,为她遮风挡雨。
“另外,现在吏部尚书的二公子正在府上。”管家睿智的眼睛眸光微闪,想起苏展来访。
“吏部尚书的公子?”冷裴远挑了挑眉,奇了。这阵子怎么府里来人倒不少。“他来做什么?”吏部尚书可是宰相的门生,跟自己素无太大的交情。
“苏公子是来找大的。”管家答道。
“月儿?”冷裴远眼底的疑惑越发深,月儿又是几时跟尚书的公子有了交集?“他们现在在哪里?”想起自沐昭云离府后,他便没跟月儿见过面。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她会不会将她娘的离开牵怒到弯弯身上。他可没忘记之前月儿对弯弯明显的敌意,倘若再生出个事端就头痛了。
“在大厅。”
“我去瞧瞧。”冷裴远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是。”管家恭敬地躬身,转身离去。
园子的花正绽放得夺目,红似火,白胜雪,一朵朵,一簇簇,美不胜收。风拂,花枝摇曳。花旁的小草碧如茵,也随着翩翩舞动。
冷裴远目光不经意掠过繁花,心里突然感叹自己的女儿们便似这花般由小花苞长成了美丽的花朵。现在他已经不清楚她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与她们之间仿佛隔上了一道海沟。也许自己真的不是称职的父亲吧。一如弯弯,她从小被抛在一边。自己不曾关心过她,现在她变得如此冷戾自傲,连面对自己也不例外;又亦如月儿,从小她追随着自己,但他却因为对她娘亲的不满而一再忽略他,后来甚至休了她娘亲。现在她该更恨自己了吧?
叹了叹气,不管她们现在想些什么?也许他都还有弥补的机会,亡羊补牢,应该不晚吧。
“爹。”
冷月儿送苏展出门,没想到却瞧见了一脸怅然的父亲。白颊微红,有些手足无措。
冷裴远听到冷月儿的呼声,回望。却见她与一个白袍年轻男子相携而来。数月不见,都不想女儿的变化居然如此之大。曾经浓妆艳抹,满目张扬骄横的她现在宛如变了个人似的。一袭浅绿襦裙,裙摆绣着白色的百合,腰间悬挂着通透的玉佩。面容消瘦不少,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娇弱,惹人怜惜。她身边的公子虽不是极俊美,却也自有一番斯文儒雅的气质。瞧他双眸清澈如水,看来倒是灵透正直的人。
“冷将军。”苏展朝冷裴远一拱手,白晳的颊也染上了霞光似的。儒雅里透着几分羞涩,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月儿的父亲了。双目淡打量着冷裴远,果不愧是名镇四方的镇北将军。瞧他一身银色铠甲,在柔和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威武凛凛。剑眉星目,甚是锐利。薄唇轻抿,冷傲不已。
冷裴远朝两人点头,深邃不见底的目光注视着苏展,眼底隐着几分欣赏,这年轻人态度不亢不卑、从容淡然,倒不失风范。
“想必你便是吏部尚书的公子吧?”
“正是,晚辈苏展。”苏展朝着冷裴远又是一躬。
“苏公子,你是来找月儿的?”冷裴远瞧着两人羞涩的神情,深邃的目光闪过了然。原来如此,上次弯弯也提出月儿到出阁的年龄了。
“正是。”苏展朝冷月儿浅笑,柔情万千。
冷月儿也回以柔笑,明眸里映着他的身影。
冷裴远越发惊奇,看来月儿的改变可非一点。不过他自是乐见,现在的月儿可比之前那跋扈骄蛮的她要可爱得多。不过即时看懂两人爱慕的神情,他还是得确认下。得给苏展敲敲边钟,万一苏展是金玉其外,坏絮其中。如其他纨绔子弟般耍弄月儿的感情,他可饶不得他。
“苏公子如果冒昧前来拜访月儿,难道不知男女授授不亲的道理吗?何况你们两人现在独处,坏了月儿名节可如何是好?”他的眼神犀利地注视着苏展,似要看清他眼底的一切情绪。
冷裴远的话令冷月儿、苏展皆惊,他们以为冷裴远在生气。
风轻拂依兮,气氛却有些僵住。
冷月儿咬着唇,不知所措地瞧着看似面含霜的爹爹。
“晚辈自知失礼。”苏展面带愧色地回望着冷裴远,却并不惧于他眼神的凌厉。“但晚辈与冷姑娘两情厢愿,如果将军不反对,晚辈不日便会上门提亲。”提亲本是早晚的事情,但今日既遇到月儿父亲。还不如提了,也省了心事。
“如果我不答应呢?”冷裴远心叹,果然失职。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女儿竟被人拐了。但面上却不露丝毫,只是拿深邃的眼睛瞧着他。
“爹——”冷月儿一听有些急了,颊上羞涩的褪却。虽然苏展现在提亲,她也惊了一跳。但心里更多的却是开心,怎料爹却并不答应。
苏展拉拉了冷月儿,清澈的眸子里传递着坚定的目光,抚平她的焦虑。
“将军,晚辈知道将军也是怕晚辈不是真心对待月儿。”他回望着冷裴远,目光笃定。“但晚辈在此发誓,只要有我一日,便会真心对待月儿。弱水三千,我只饮一瓢。独娶她一人为妻。”
阳光似坠落在他的眼睛里,光芒晶亮。言语如此坚定,如此真切。
冷月儿闻之动容地红了眼眶,痴痴凝望着他。
冷裴远定定地瞅着他,苏展却毫不惧怕地回望着。将自己内心的坚定展现出来,要他明白他对月儿的情真意切。
“答应他吧。”不知几时,冷弯弯和楚御恒也走了过来。
“三妹。”冷月儿望着冷弯弯,松了口气。想来有了三妹的话,爹爹必是不会反对的。
“弯弯。”冷裴远拧着眉望着小女儿。
“爹,你看他们两人便是郎有情、妹有意的,难不成你想棒打鸳鸯吗?”冷弯弯虽然对冷月儿跟苏展好上有些惊讶,但两人眼里的情深是骗不了人的。既然他们觉得幸福,又何不成全呢?
“这——”冷裴远还是有些疑迟,毕竟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一个不慎,到时候只怕会毁了月儿一生。
“将军放心,晚辈此今绝不辜负月儿。”苏展瞧着冷裴远松动的口气,再次保证道。清澈的眸子扫过冷弯弯时充满了感激,也对传言里霸气独裁的冷弯弯有了不同的认知。
“爹放心。”冷弯弯望着苏展,冷戾道。“他若敢负月儿,我让他后悔来这世上。”目光凌厉地威胁他。
楚御恒忍不住一笑,果真是冷弯弯的风格。
“爹。”冷月儿也哀求地望着冷裴远,“女儿相信他能带给我幸福,还望爹成全。”
“好吧。我答应便是。”冷裴远瞧着几人的神情,差点真以为自己是在棒打鸳鸯了。他目光沉沉地点了点头,答应道。“但是倘若他日你背弃了今日的誓言,我定不饶你。”
“晚辈定然不会忘的。”
苏展与冷月儿因为冷裴远的同意,都高兴地露出笑颜。
他们幸福的笑容似阳光明媚,连一旁千娇百媚的花朵也失了颜色。然而,谁也不曾想到,即将到手的幸福也会长翅膀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