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里,庞岳一直待在香港岛上,不只为海师和造船厂的各项事宜,也为日后商贸方面的发展考虑了一番。
此前庞岳一直有一个想法,就是以香港岛周边地区为枢纽、把自己所掌握的湖广、两广的陆上商贸资源与面向南洋方向的海贸整合为一个统一的体系。这个宏大目标一旦实现,一个全新的庞大商业系统将横空出世,将会为湖广镇的发展、乃至整个华夏的复兴大业提供源源不断的有力支持。
但目前来看,这也只能是一个宏大.....不,应该说是远大的目标。要达到这一步,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数不清的困难、阻碍等在前面,这些困难、阻碍不仅会来自敌对方、甚至还会来自己方阵营。
所以,庞岳眼下也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地来。
广东这边的海贸,一直是由齐良本人亲自负责,至于陆上的商贸、以齐良为核心的刘氏死忠集团目前也另外掌握着一套区别于周云轩集团的独*立体系,主要的负责人是齐良的义弟陈阿贵。不过,陈阿贵这两年身体不太好,现在有很大一部分事务是由他的长子陈庭钧来帮着料理。
先前在信中,齐良已经多次向庞岳介绍过陈庭钧,将这位与庞岳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称赞为难得的商业奇才。这一次,陈庭钧也依着齐良出海前的吩咐,在庞岳到来之后也紧接着来到了香港岛拜会之。
两位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差不多是一见如故。
陈庭钧正如齐良在信中多次介绍的那样,在经商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而庞岳虽并非商贸方面的行家,但凭借着超前了几百年的见识也能说上一二,这也让陈庭钧更是叹服。二人的一番商谈下来,虽不能立马就有实质性的成效,但也已敲定了日后发展的大致框架。
以后广东这边的陆上贸易,陈庭钧是个非常适合的负责人人任选。至于湖广那边,近来投奔湖广镇的人才日益增多,其中就不乏深谙经商之士,假以时日,一套完善的体系也不难搭建而成。
忙忙碌碌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庞岳知道自己也不能在广东待得太久,接下来的形势发展可是让人半点都放松不得。
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六七月间,谭泰、何洛会所率的满汉大军就会直抵南昌城下。再如果历史的车轮没有改变运行轨迹,那么到明年正月,南昌城就会被清军攻破,一场声势浩大的反清归明运动将彻底以失败告终。
这也就是说,除去动员、行军的时间,留给湖广镇的准备时间大概也就只有半年多一点了。
虽然在庞岳看来,金、王二人的死并没有多少可惋惜之处。但这场反清归明运动失败的负面影响无疑是难以估量的,它使得汉人的反清浪潮陷入了一个低谷,也使得鞑清屁股底下原本不怎么牢靠的根基在吞噬了大量汉人的血肉之后又巩固了几分。而如今,自己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断然不能再袖手旁观。
形势逼人、时间紧迫,北归之期已近在眼前。
但此次南行也绝非可有可无。
一个集团的首脑、一位足以搅动历史风雷的人物,最重要的能力就是起势的能力。不仅要通过发展自身实力来造势,也要通过一系列运作来借势。
对于如今的庞岳来说,自身的“势”已然初成规模,但南边的“势”也不可不借。尤其是在又一场大战即将到来的前夜,后方不容有失,这两股“势”之间的平衡更是得精心维持。从具体效果来看,这一目的还是基本达到了。
接下来,便是一心一意备战。
离开香港岛的前夜,庞岳特意找来了此次跟随自己一同南下的小舅子刘成,问了他相同的问题。
“你真的不愿意留下吗?”庞岳问道。
“当然。”已经在湖广镇总参谋司任职、官衔百总的刘成回答得一如既往的干脆,随后还反问道,“姐夫你之前不是已经问过我,也答应过我了吗?”
庞岳看着他,微笑着没有说话。
这次刘成跟着一同前来,对于招徕刘氏集团旧人的人心还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钱大有、王行正等刘氏集团的核心死忠皆以少主待之。以前刘成还小的时候,众人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刘成已长成了一个英武的青年,尤其是经过军中的历练之后,气质上又有不同,举手投足之间无一不让这些刘氏旧人眼睛里燃起了希望之火、看到了新的寄托所在。
在岛上的几天,钱大有等刘氏旧人已经不止一次盘敲侧击地想让刘成留下,就在海师当中任职。对他们而言,守在少主身边也就等于回到了老帅麾下,自己的忠诚也就有机会得到了延续。
不过庞岳并未明确表态,只是说一切以刘成自己的意愿为准。
而刘成的反应则是铁了心不愿意留下,坚持要返回湖广军中。如此一来,庞岳倒正好省了不少麻烦。
“姐夫你该不会说话不算数吧?”见庞岳久久不表态,刘成倒先急了。
庞岳笑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哈哈,多谢姐夫!不,多谢大帅!”刘成如释重负。
看着刘成兴高采烈的模样,庞岳心中感慨万千。或许,真的是湖广镇那种朝气蓬勃的环境吸引了他、令他不愿意离开,这也自己所希望看到、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如果不是这样......那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心机,倒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以后......呵,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送走了刘成,庞岳又派人找来了施琅。
明天就要走了,还有很多事情得好好地交代一番。
平心而论,施琅还是干得不错的。以一个外省人的身份也能坐稳海师主帅的位子,还做出了不小的成绩,也算是不简单。这其中虽然有自己在背后支持,但其个人能力也不容置疑。
对海师的事情,庞岳也考虑得不可谓不周到,尽管这支偏居于香港岛的海上力量暂时还不能在与鞑子的交战中立刻派上用场,但将来一旦派上用场则必将令鞑子心惊胆战。
林林总总,庞岳一直交代到了深夜,施琅一一记下。
“好了,我也只能想到这些了。”庞岳长舒了一口气,“不过,尊侯你也不必拘泥于此,形势总是会变化的,有时候还得靠你自己临机处置。北边的鞑子不会安生太久的,估计接下来我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脱不开身,海师的事情,你就多费心了。”
施琅站起了身,一脸肃然地抱拳道:“大帅此话,折煞施琅。若无大帅,哪有施琅的今日?能得大帅信任,施琅三生有幸,不能跟随大帅身边上阵杀虏已是万分愧疚,是在不敢妄谈费心二字。倒是大帅,身处险地、肩负重责,方得多留心、多珍重。他日若有需要,也请大帅勿有片刻犹豫,一声令下,施琅以及数千健儿立刻便能弃船上岸、披坚执锐赶赴大帅旗下。”
“暂时也不缺你这点人,至于上阵杀敌,将来会给你们机会的。”庞岳笑道,“对了,上次我说过海师二字有些拗口,要重新取个名字,现在已经想好了,你看看如何。”
“大帅请说。”
“南洋舰队。”
“南洋舰队?”施琅眼前一亮,随即点了点头,“朴实无华,可听着却叫人格外提气。大帅想得真是周到。”
“还有,我前两天留下的那首军歌曲调,那几个乐师都没忘了吧?”
庞岳所说的是前两天他亲自为海师......哦,应该是南洋舰队所定下的军歌,当时他是用嘴哼出来的,由军中的乐师把曲调记录了下来。这首歌当然不是他的原创,却也不用担心版权的问题。
“没有,没有。”施琅赶紧说道,“军歌所体现的是军魂,这么重要的事怎能轻易忘了?这两天,那几名乐师都在反复演练,我一有空的时候也会亲自去查验。若是大帅有意,我现在就让他们来重新演奏一次如何?”
“不必了,没忘就好。”庞岳摆了摆手,“但军歌有曲无词也不行,这两天我抽空想了想,随手写了这么一段,你看看如何?”
说完便递给了施琅一张纸......不,应该说是“歌词”。
至于随手而写,庞岳倒也并没有托大,从别人“借鉴”而来、自己没动脑筋的东西可不就是“随手而写”吗?
施琅郑重地接过,认真地看了起来。纸上的歌词也很快将他吸引住:
“波涛澎湃海浩瀚巨浪散碎洒岸畔,常磐之松正郁浓,秀丽国度我神州,有史悠悠数千载,仰观皇谟愈弥高;
玲珑耸峙南海岸,举目可见芙蓉山,神州男儿热血涌,激越回荡我胸中,呜呼我光荣国柱,为之护国宁舍身;
大屿山下水清澈,松涛阵阵作玉音,能美岛之紫色影,黎明远去正时分,进取尚武旗高扬,多年时光几星霜;
巨舰浮游于海上,手执弯曲铁船桨,枪剑之侧人屹立,军容肃穆无声齐,盖世远志胸中存,不拔意志求坚忍;
观乎鞑虏逞其强,侵我文明心堪忧,顾望周遭大洋东,神州上空阴云笼,今日我等切勉之,护国责任舍谁负;
呜呼香港岛男儿,时机来至风云从,翱翔潜行世界中,上天入地如蛟龙,即使身死亦不止,吾等衷心为护国。”
看到最后,施琅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他是个武将不是文人,不会舞文弄墨,也不会准确地描绘自己心中所感,但眼前的这首歌词却是是实实在在感染了他。
没有多少华丽的辞藻,不怎么押韵,甚至还略有些拗口,但悲壮惨烈、雄浑跌宕的汉唐之风却已然跃于纸上。
即使身死亦不止,吾等衷心为护国。大丈夫正当如此啊!
一想到日后的岁月里,南洋舰队的健儿们将在这样一首壮烈的军歌中为国拼杀,施琅心中便难免有些激动。
“敢问大帅,此歌为何名?”施琅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绪问道。
庞岳露出微笑,淡淡地道:“香港岛健儿之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