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闷墩儿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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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竹说,闷墩儿出现在一个下了暴雨的傍晚。其时它孤零零地站在马家花园和中铁二局之间的马路口,面对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十字路一脸惶惑,略带惊恐。

    它背部的毛十分干净,但是因为雨后马路上的泥泞,肚子和四条腿上脏兮兮的。它晃动着胖胖的身躯,摇摇摆摆地左右逡巡,眼睛因为进了泥水的原因,半睁半闭,楚楚可怜。

    修竹不是爱狗之人,对狗也没有特别的感情,但是,她却一下子喜欢上了这只可怜的胖狗。一定是因为暴雨把它留在回家途中的味道冲掉了,它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所以晃晃悠悠地来到了马家花园门口,但是又不敢冒然朝自己并不熟悉的区域继续前进,于是在外面犹豫着。

    修竹站在门口,看了看闷墩儿;闷墩儿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于是也扭过头来看她。

    他们两个在这样对视了长达十五秒钟之久,闷墩儿就一声不吭、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她跟前来了。

    “它以前的主人一定是一个女子,所以它才会在我身上找到亲切感。”修竹说。

    修竹从楼下的小卖部买来火腿肠和水,喂给闷墩儿吃。然后陪着它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希望闷墩儿的主人会来找它。不过好大半天,虽然不时有路人前来逗逗闷墩儿,并且说这只京叭儿挺纯的,长得也讨人喜欢,可是没有一个人是它的主人。

    天色渐渐晚了,修竹觉得自己已经爱莫能助,于是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她回头看了闷墩儿一眼,狗儿就自觉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大约是闷墩儿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以前的主人家了。现在只能委曲求全、‘身在曹营心在汉’地追随这个陌生但是看上去一副好人模样的女子。

    或者,正如修竹所说,她和闷墩儿以前的主人或许有什么相似之处,是以轻易地俘获了它的芳心。

    传达室的陈大爷说,在附近没看到过这样的狗儿,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修竹要是喜欢,就暂时拿去养着吧,如果要去上学,可以把闷墩儿放在传达室。

    修竹一想,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她在前面带路,闷墩儿就跟着她上了三楼。

    身后是陈大爷爽朗的笑声:“这只狗文静得很,也不乱叫,真是一个闷墩儿。”

    闷墩儿听到“闷墩儿”几个字,回过头看了一眼陈大爷,轻啸了几声算做回应。于是,它就有了这个新的名字。

    “我和陈大爷在小区附近以及大路的电线杆和公告栏都贴了一些寻狗启事,还附上了几张闷墩儿的照片。我一直觉得会有人来领它走,有时候隔三差五回来的时候,总会担心陈大爷对我说,闷墩儿已经被认领走了。说来也奇怪,一开始本来是希望它很快找到主人的,然后回归以前的生活,可是越到后来,越舍不得它了。”

    “狗儿是有灵性的动物,闷墩儿一定也舍不得离开你呢。另外嘛,猫来穷,狗来富,我外婆最爱说这样的话。”

    “这倒是真的。”修竹笑笑,“闷墩儿一来,陈大爷的股票就涨了,挣了好几万呢。”

    大约知道我和修竹正在谈论它,闷墩儿看着我们,眼珠儿一动不动的,时不时轻轻叫两声,似乎是要参与进来。

    “我看到它的样子,总会想到我自己。我觉得它和我挺像的。”修竹幽幽地说。

    “幸好你没说它和我长得像。”

    “嗯,也挺像的。”

    “那你就是在说,你和我长得像??”

    “你梦吧!”修竹自知进了我的圈套,没好气地说。

    我们坐在客厅的沙上,闲扯了大半天,无非是些闲散的话题,闷墩儿只用了一会儿就和我混熟了,一点也不怕生。

    我说:“没见你家闷墩儿怕生咬人之类的征兆啊。”

    “呀,对了,其实从一开始我一直在诧异,你为什么也没有被闷墩儿狗牙相向呢!来我家的朋友,十有**都会遭到闷墩儿的疯狂挑战。”想到闷墩儿对我的和气和亲近,修竹露出相当诧异的表情,但是随后就现自己说话有什么不妥一般地立即话锋一转:“看来你勉强算是个好人,我家闷墩儿看出来你是一个无害的人。”

    “呵呵,对,我无害。”我没有想太多,笑着点了点头,随口问了一句,“你刚才说我也没有被咬,以前还有谁来也没有被咬,是不是?敢问这位前辈是谁呀?”

    修竹似乎正在低头沉思,被我这么一问,一下子回过神来,笑着说道:“你确实无害,当然,也无益!”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一句话,倒把我堵得无话可说了。

    我不再追问,继续摸着闷墩儿背上的毛。

    中午时分,修竹开始忙碌起来,准备洗菜做饭。我对厨房的一切都不甚了了,只能在一旁打下手,时不时地递一递这样那样。

    我对下厨做菜没有任何天赋,总是缺乏相应的耐心。

    也曾经试过学做菜呢,不过结果十分惨烈,使我幼小的心灵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那是在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回家尚早,我自作主张地炒了一盘肉丝。我自己尝了一下,尽管已经有些糊了,而且似乎盐放得过多了,不过我觉得实在是人间美味。

    等父母下班回家,我满心希望他们交口称赞我的能干,谁知我的父母对赏识教育的观点一窍不通,完全不知道如何鼓励孩子,不打击其积极性。

    他们尝了尝我炒出的菜,只说了一句话:“孩子,以后还是等爸爸妈妈回家做菜吧,你认真学习就好了。”

    就这样,我成为一个伟大厨师的梦想自此湮灭。

    院士是极好的厨师,他的父亲似乎是当地很出名的厨子,一家人吃饭因了这样的原因,也极其讲究。一日三餐是什么,都有像样的菜谱,不过主厨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母亲。

    一个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以自己的爱好为职业,而这样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大部分人因为自己的职业原因,不再于工作时间之外触碰与自己工作相关的任何东西。这就是为什么作家往往很少写出作品以外的其他文字,厨师往往很少在家里面一试身手,节目主持人往往一离开麦克风就沉默寡言起来。

    院士的父亲将做菜的诀窍一一传授给了夫人,然后听凭她自我挥,无论好坏,他都不置可否。

    “一打击,积极性就没了;积极性一没有,我就要亲自下厨了。所以,还是少说点话为好。我可不想下了班还和厨房打交道。”院士的父亲如是说。

    我看到修竹准备做菜时略显兴奋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是经常下厨房的人。因为,只有不经常下厨房的人,才会如她这般兴高采烈地将做菜视为一种好玩的事情,和逛街、交游有一样的吸引力。而如果是长时间和厨房打交道的人,做饭的时候总会有或多或少的麻木表情。

    人的表情,从来不会说谎。装出来的,总是很做作。

    修竹的动作比我熟练得多,看得出不是生手,这使我稍微放下点心来。菜肴就算味道不好吃,也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蒋薇也喜欢做菜吧?”我随口问道。

    “是啊。不过我很久没见到她了。最近她好像和院士走得很近。”修竹转过头来,和我心照不宣地一笑。

    “呵呵,他们好像是比较聊得来的。”

    修竹顿了顿,然后说:“可怜的院士,这下可是骑虎难下了。”

    “哦哟,瞧你这话说得如此夸张。不过,小姐何出此言啦?”

    “走着瞧吧。”修竹笑得意味深长,又略带点幸灾乐祸,“蒋薇这个丫头,院士操作起来可能不是件容易事。”

    “你当初让大家一起出来吃饭的时候,带上蒋薇,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有这么一天啊?”

    “哈哈,那倒没有。不过,蒋薇有一种彪悍的内在,院士以后会慢慢品尝到的。”

    我没有答话,心想,还慢慢品尝,第一天亲密接触就彻底了解了。

    “许铮,你在这儿也帮不了我什么忙,去书房自己翻翻书看吧。”

    “哟喂,我跑去独自偷欢,放着如花似玉的你在厨房里受罪,我可干不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别别别,比这更缺德的事你要是干了我都毫不吃惊。”

    “嘿,你这人,净跟人添堵啊。”

    “那是!”

    “对了,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菜的呢?我看你虽然不是新手,但是似乎也并不是熟练到无以复加嘛。”

    修竹顿了顿,似乎在寻思什么,然后才说:“去年暑假自己在家学的。无聊呗,就学学做菜,男生不是都喜欢会做菜的女生吗?”

    “谁说的呀?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了,男人下厨房,绝对新时尚。”

    听我说完这句从央视的厨艺节目中借用的口号,修竹又一次露出吃惊的表情,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然后问我:“这句话你从哪里听来的啊?”

    “看电视呗,以前央视有一个叫天天厨房的节目,刘仪伟一天到晚都在说这句话。”

    “哦。”修竹缓缓地说,然后不再开腔。过了一会儿,她说:“许铮,你去书房等着吃饭就好了。难为你这么喜欢看书的人,还在这里看我做菜。你一定惦记着书房里我那两架书吧?”

    我笑了笑:“哈哈,那好,我去看看你的私人图书馆到底有多庞大的库存。”

    我离开厨房,往书房走去,闷墩儿跟在我后边,似乎是要看看我准备做什么。

    我虽然心下诧异,怎么今天修竹说话的表情时不时有点儿怪怪的呢,但是后来转念一想,兴许是因为没有休息好,又或者是做菜太累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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