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华默然说道:“钟长老可以无憾我却不能无憾。”
唐嘉源含泪点头说道:“不错此仇当然是必须报的!”
两人走出天一阁唐嘉源向门人报告这一不幸消息之后便即当众宣布:“谁要是能够替钟长老报仇除掉宇文博这魔头谁就是继任的天山派掌门!”
孟华因一念慈悲放过了白驼山主心中内疚殊深先领旨说道:“钟长老被妖人所害凡属本门弟子都有责任替他报仇但掌门一职我以为还须慎重选择不必用作此事的报酬。”
唐嘉源道:“此事乃本门奇耻大辱能够替钟长老报得了仇就是为本门立了大功。慎重选择亦是以功德为标准的。我的决定和你的意见其实并不违背。”
原来唐嘉源这一决定正是想要孟华无可推辞非做天山派掌门不可的。要知孟华只是天山派的“记名弟子”若然认真论起师门关系他和丹丘生所属的崆峒派关系更深。唐嘉源知道丹丘生是想立孟华做崆峒派的掌门当然不愿把孟华放走。
长老之仇不能不报掌门之命不可不遵孟华也不便再有异议了。
会散之后杨炎才有工夫去找唐夫人。
唐夫人一见他就道:“炎儿我正要告诉你那把冰魄寒光剑是冰儿托我给你的当时我无暇多问猜测她的意思大概是怕你受白驼山主伤害给你这把宝剑护身。刚才我借给你的哥哥还没工夫和你说。现在就由你拿回去交给你的冷姐姐吧。”原来唐夫人见冷冰儿身世堪怜又见杨炎对她那样痴情已经改变主意心想除了年纪不大登对之外杨炎和冷冰儿结合倒是可以令她放下一重心事的这把剑已经由孟华交还给她因而她就叫杨炎亲自拿回去给冷冰儿。
杨炎连忙问道:“冷姐姐的好意我是感激不尽的她现在怎么样了?”
唐夫人道:“她在解严精舍歇息如今想必已经恢复如常了。不过她今日所受的刺激太深你可不能令她再受激动。钟长老不幸去世的消息暂且也不要告诉她。”
杨炎说道:“是我懂得的。”
解严精舍是在刚才用作会场的那块草坪旁边杨炎立即飞快的跑回去。那知到了解严精舍却已不见了冷冰儿!
冷冰儿早已走了只留下一封信给杨炎。
信上写的是:“炎弟你此次为龙姑娘而来虽然犯禁约我不怪你。但你我七年之约仍须执行龙姑娘已走你也必须找到了她七年之后方许你和她一同见我。冰魄寒光剑代赠齐世杰他已经练成冰川剑法此剑可助冰川剑法威力理合归他所有也。”
杨炎呆了片刻激动得嘶声叫道:“冷姊姊你怎能这样对我?我这次回来固然是为了龙姑娘但更是为了你啊!为什么还要我再等七年?”
一个温柔的声音忽地接下去说道:“对不应让她再等七年炎儿你去找她回来吧。她若怪你我替你作主。我是她的师父她总得听我的话。”原未是唐夫人跟着来了。
杨炎茫然说道:“我到那里找她?”
又一个熟悉的声音接下去说道:“傻孩子你的冷姊姊当然不会藏在山上让你寻找的。她能够去那里呢?你用点脑筋想想吧。”
说话的这个人是缪长风他挂虑义子也跟着唐夫人来了。杨炎说道:“义父依你推测她是不是会回到柴达木那儿跟她叔叔?”
缪长风道:“目前清军正在攻打回疆据我所知柴达木义军已经出动来帮回人抵御清兵了。你先到鲁特安旗去吧。”
唐夫人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嘉源本来已经和我商量想选派门人去助罗海打仗的。只因目前他刚接任掌门又出了石长老这件事情恐怕还须整顿门户才能出行你先去最好。”
杨炎接过了冰魄寒光剑说道:“那我马上就走!”
第三个熟悉的声音说道:“且慢!”
孟华也来了。
孟华说道:“这颗小还丹是我刚向无碍大师讨的给你!”
少林寺的小还丹功能固本培原是医治内伤最好的灵药杨炎中毒伤了元气目前功力只不过恢复三成小还丹正合他的需要。
杨炎蕴泪道:“哥哥你对我太好了!以前都是我的不好。”
孟华笑道:“咱们兄弟还说客气话吗?你见到罗海请代我向他告罪我本来要去帮他的忙的但因我另有紧要的事情只好暂缓了。”
杨炎知道哥哥说的“另有紧要事情”乃是要为钟展报仇便道:“那么咱们分头办事吧。我一定替你把话送到。”
孟华与他刚刚兄弟相认舍不得便即分手说道:“不错我是要为钟长老报仇但也不必忙在今天我送你一程。”
冷冰儿心如槁木惘惘前行。忽听得沙沙声响接着是爆豆也似的冰块碎裂声音震耳欲聋。她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只见沙尘滚滚白雾迷漫原来是前面一段陡削的山坡冰雪正在挟着泥沙倾泻。
在这铺满冰雪的山坡上稍微受点震动就会生“流冰”倾泻的现象冷冰儿也见得多了自是不足为奇。她见倾泻的情形不算严重心神定了下来想道:“幸好不是雪崩。”
那知心念未已在密如爆豆的冰块碎裂声中忽地隐隐听到好像是有人呼救!
倾泻的情形虽然不算严重但倘若刚好有人碰上的话也会给滚滚而下的冰雪埋葬的!
冷冰儿生怕是前来观礼的客人遇险无暇思索立即施展轻功避开冰块的正面冲击跑下去救人。
她的轻功在天山派年青这一代的弟子中屈一指只论轻功她是几乎追得上孟华而胜过杨炎的在滑不留足的冰坡上飞驰而下转瞬到了平地。出于倾泻的情形不算严重到了山腰较为平坦的地方流冰滚势亦已迟缓甚多停止了。冰碎和泥沙堆积成约有半个人高度的厚厚一堆。
冰块下面果然传出了是人类的呻吟声。那一堆混合碎冰的沙丘正在向上拱起一看便知那人的武功也是不弱此时正在奋力挣扎意图自救。
救人如救火冷冰儿当然不会袖手旁观让他自行挣扎。她拨开覆盖在那人身上的积雪沉沙把那拉了出来。
那人的身形一现冷冰儿却是突然如遇鬼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面上的泥污未抹干净身上的沙土冰碎也未抖落但冷冰儿已经认出他是谁了!
他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冷冰儿恨之刺骨的段剑青!
段剑青趁着她一呆之际立即跃开冷冰儿比段剑青慢了半步。
段剑青一跃跃开笑嘻嘻道:“冰儿多谢你念在往日情份救我脱险。”
冷冰儿误救仇人气得柳眉倒竖斥道:“奸贼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斥骂声中早已拔剑出鞘一招玉女穿梭便刺过去。
段剑青险被活埋喘息未定无力相抗只好使个“卸”字诀衣袖一挥牵引剑锋希望能够化解她这一招凌厉的攻势。那知他虽然运用得妙没有气力相济这种上乘内功却是难以挥只听得“嗤”的一声衣袖被截去一幅。
段剑青暗暗叫苦却还是嘻皮笑脸的说道:“冰儿原来你是想和我做一对同命鸳鸯吗?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也是很好呀!”冷冰儿果然中计被他气得手腕抖第二剑虽然立即就跟着刺出去却刺歪了。但段剑青避这一招之时亦是禁不住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冷冰儿刺了个空头脑反而清醒了她知道时机难得把怒气强抑下来觑个真切唰的又是一剑。
段剑青跳跃不灵又无法化解对方攻势只好硬接一招。使出龙象功一掌拍出。
他的龙象功本来已经练到第八重若在平时冷冰儿的剑非给他击落不可。但此际他只有第二重的功力却是连剑尖也荡不歪冷冰儿一招“玄鸟划砂”在他的手背划出一道伤痕。要不是他还有两成功力手掌只怕也要给切了下来。
段剑青叹口气道:“好请你让我自行了结吧咱们总算有过一段香火之情我只求你别让我身异处!”说罢仆倒地上骨碌碌的就沿着斜坡滚下去。
冷冰儿只道他已经气衰力竭相信他是真的要“自行了结”心肠不觉软了下来不忍便去割他级心道:“也罢就让他落个全尸。”
段剑青滚下一段斜坡又到了较为平坦的地上。他伏在地上动也不动。雪地平滑滚下去身体也没受伤。
冷冰儿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方法“自行了结”走近去看、只见他的头顶上冒出丝丝白气。
他还有两成功力本来可以自断筋脉而亡的。但冷冰儿看这情形却又不像是自断经脉模样。冷冰儿霍然一省:“莫非他是使诈?”故意说道:“还是让我成全你吧只须轻轻一剑你就可以大解脱了免得死前受苦!”
话犹未了果然吓得段剑青就跳起来。
冷冰儿骂道:“无耻奸贼竞敢诈死骗我!”
段剑青哈哈笑道:“我舍不得你忽然又不想死了!”说时迟那时快冷冰儿的剑尖己是指到了他的咽喉冷笑说道:“像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又有何用?”
眼看剑尖一挺就可洞穿他的咽喉。段剑青突然中指一弹竟然弹开了她的剑!
“你说错了!”段剑青笑道:“我活着最少还有一样用处可以和你作伴!依我说你不如还是嫁给找吧。我以前对不住你如今已知错了。杨炎这小子比我更靠不住你不见他在追那小妖女吗?哼这小子不过是想一箭双雕罢了。”
冷冰儿气怒交加强自压抑只当他是放屁更不打话一口气就攻了他十七八招。段剑青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双掌盘旋飞舞竟然化解了她十八招攻势“冰儿你现在想杀我已经迟了!”段剑青哈哈笑道。
原来段剑青虽然受活埋之祸但并未受伤。他的功力之所以大打折扣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由于刚才和杨炎交手造成的。最后那一掌他虽然用毒针伤了杨炎但本身的功力最少也耗了五成。也正是因此影响了他的轻功方始引起流冰的倾泻失足滚下山坡的。
他练过一门高深的内功名叫“龟息功”是天竺高僧伽象当年受他所骗传授给他的。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在他诈死的那段时间他已经运用龟息功调匀呼吸恢复了五成的功力了。不过与杨炎对掌所耗损的功力在急切之间还是未能恢复。
也幸亏他只不过恢复五成功力冷冰儿还可以稍占上风。
段剑青恐怕天山派的弟子跟着会来化解了冷冰儿十八招攻势之后第十九招开始腾出手来指甲蘸了“神仙散”向冷冰儿弹去。
那知他不用“神仙散”还好一用“神仙散”却引出了冷冰儿的冰魄神弹。
冰魄神弹可辟“神仙散”的毒气冷冰儿突然感到头晕目眩登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三十多枚冰魄神弹于是先来一个“细胸倒翻云”的身法倒纵出去数丈之外跟着便出了冰魄神弹。
冰魄神弹接连出段剑青只恢复了五成的功力极难禁受虽然尚未至于冷僵已是冻得牙关打战。无可奈何只好冒险抢攻。
段剑青曾在天山学艺三年对天山派的剑法极为熟悉造诣比冷冰儿更高。他咬紧牙关拼命抢攻登时主客易势。冷冰儿改用冰川剑法方始能够勉强抵挡。
可惜冷冰儿的冰川剑法乃是唐夫人所传井未得窥全貌;更可惜的是她手上拿的不是冰魄寒光剑否则段剑青根本就无法与她作近身搏斗。
但虽然她给段剑青反夺攻势但这只是暂时的现象。她明白段剑青也明白若是久战下去段剑青既要对付他所不熟悉的冰川剑法只要抗御冰魄神弹的奇寒之气他剩下的五成功力必将逐渐消耗最后仍是必败无疑。
段剑青急攻不逞动了杀机。刚才他与杨炎之战是用毒针暗算杨炎方始能够败中取胜的。于是还故技重施把一枚毒针扣在掌心。他知道凭他现在的功力这一枚毒针若是射出去一定会给冷冰儿剑风扫落。只有拼着受她一剑不是伤着他的要害他就可以把毒针直接刺进冷冰儿的身体。
冰川剑法他虽然不熟悉但冷冰儿是用天山派的武功作基础来使冰川剑法的他有把握可以不让冷冰儿刺中他的要害甚至说不定还可以避开。
主意打定他陡地欺身进扑这一扑却是用的天竺高僧迦象所传瑜伽身法。
他算得很准冷冰儿此时正在用到一招“冰河解冻”剑势大开大围向外延展他拿捏时候立即扑入内圈按说冷冰儿这一剑是伤不着他的但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的如意算盘仍是落空。
就在那关键的一刹那间他忽地觉得右臂肘尖的曲池穴一麻一抓抓歪冷冰儿的剑势已是反圈回来登时在他的左臂划开了一道伤口还幸只差少许没伤着他的琵琶骨。
段剑青负痛狂吼斜跃丈许喝道:“是谁……”只说得两个字冷冰儿的剑锋又已指到了他胸前了。
冷冰儿暗暗叫了一声“侥幸”不解段剑青何以有此失误。听得段剑青喝出“是谁”这两个字方始想道:“莫非真的是有人暗中相助?”四顾并无人影她亦已无暇多想了反正只须再加一剑就可以把段剑青置于死地她又何必假手于人?
段剑青身中暗器凭感觉已经知道是一枚梅花针但尚未知道有毒无毒。他给冷冰儿逼得无可抵御底下的话已是说不出来心头一凉只道是必死无疑了。
忽听得叮的一声不知哪里飞来的一颗石子把冷冰儿手中的青钢剑打落了。
段剑青死里逃生好像虚脱病人一样浑身无力瘫在地上。
虽然瘫在地上但也看见了那个突如其来的人是谁了。
不是别人正是白驼山主宇文博。
这刹那间段剑青不禁又喜又惊又是有点疑心不定。
宇文博出手救他当然不会是刚才暗算他的那个人。那个人又是谁呢?
冷冰儿一见宇文博来到悲愤之极叫道:“姓段的奸贼今日我杀不了你做了鬼我也要报仇!”说罢便要自断经脉而亡。
字文傅出手更快她刚在开始运功宇文博已是又弹出一枚石子打中她的穴道。她好像着了定身法似的不能动了。
宇文博笑道“冷姑娘你何必寻死觅活你不愿意落在段剑青手中我可以把你带回白驼山去。”
段剑青受伤不轻此时方始爬得起来他惊疑不定说道:“字文山主你真的要把她带回白驼山去?”其实他是想问“你为什么不肯把她交给我”的只因不敢问得如此直率故而兜一个弯。
宇文博淡淡说道:“不错这女娃儿对我很有用处我想收她做徒弟。小段夫妻是要恩爱才好这女娃儿是要杀你的你勉强逼婚反而一生都要提心吊胆那又何苦定要娶她为妻?”
段剑青满肚子气但此际他必须依靠宇文博救他才能下得天山如何敢说半个不字?他定了定神勉强笑道:“山主说得是。大丈夫何患无妻你喜欢这女娃儿随便你怎样处置她就是。不过她好像还有一个同党埋伏在附近山主你可得当心暗算。”
宇文博向东南西北连四掌掌风呼呼打得沙飞石走不见有人哈哈笑道:“我没功夫搜索就算她有同党也绝不能暗算得了我!”
说罢他背起冷冰儿就走。
段剑青大吃一惊慌忙叫道:“喂喂还有我呢!”
宇文博冷冷说道:“我只能带一个人你暂时走不动在这里歇歇吧!”
段剑青气得几乎晕了过去。但字文搏不过走了十多步忽然又停止了。他站在一块岩石上举目遥观出一声长啸。
片刻只听得另外一声长啸远远传来音细而清宛若游丝袅空余青撩绕啸声虽然不及字文傅的霸道但内功之纯则是在宇文博之上。
宇文博心里暗暗吃惊神色却是丝毫不露回过头来哈哈一笑说道:“你说得不错果然是有人来了。你不必惊慌是自己人。嘿嘿有人来料理你你当可以放心在这里等候了。”
段剑青武功虽失却还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他听得出啸声是在五六里外来人的轻功多好也总还要有一段时间他如何能够“放心”?
他想告诉宇文博暗算他的那个人一定还藏在附近绝不会是这个数里之外、啸的人。但他还未来得及说出自己曾遭暗算之事字文搏已经走了。
他不是朝着啸声的来处走去却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的。走得非常之快转眼不见踪迹。段剑青不禁起疑:“既然是自己人为何他要避开?哼莫非是因为他抢了冷冰儿连自己人都不敢见了。”
段剑青自以为这个猜测合乎情理却那知道完全不是这回事。
宇文博的用心比他所想的还要险恶得多。
宇文博根本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他只知道绝不是“自己人”!
他的合理猜测是:既然不是自己人那么十居**是天山派这派的人了。非友非敌的可能性是很少的。既然十之**会是敌人当然他非急急忙忙逃走不可了。
原来他用天魔解体**增强的功力此时正在逐渐消失。估计再过一个时辰他就要恢复到和孟华交手之时一样亦即是只及原来功力的一半了。这一半功力再过三天将只剩下一成。要是在十天之内回得到白驼山那是上上大吉否则必将病倒途中因此他倒是希望来的是自己人的。
但他一听这人的啸声立即就知道不是了。这人内功之纯即使他毫无损伤也未必就能够胜过这个人的。在“自己人”之中只有一个武毅外力可以及得他的三成如何能与这人相比?
他的啸不过是试探性质试探明白之后心里想道:“段剑青对我已是没有用处的我不将他杀了灭口那已是对得住他了。嘿嘿反正有人给我代劳。他是天山派的叛徒天山派的人杀了他他当可死而无怨。”
宇文博这一次又料错了。
这个人并不是天山派的人。
另一个藏在暗处待他一走就立即出手“料理”段剑青的人也不是天山派的人。
这个藏在暗处的人是龙灵珠。
她在流冰倾泻之时躲在一块岩石的裂缝中避难。这块岩石恰好是在段剑青的背后。
她不愿意见冷冰儿只能用梅花针暗器暗中助她取胜。
那知她的暗中相助虽然成功但冷冰儿还未来得及杀段剑青宇文博就来了。
她自知绝非宇文博之敌只能眼睁睁的看宇文博把冷冰儿掳去。
宇文博一走另外一个人很快必将来到。
时机稍纵即逝她是非出手“料理”段剑青不可了。因为只凭这个人的啸声她听不出是谁。她不能不相信宇文博的谎话相信这个人是段剑青的“自己人”。
段剑青刚刚起疑正要挣扎起来蓦地两边肩头都是一阵剧痛痛得他只能出一声惨叫就晕过去了。
龙灵珠是用两枚透骨钉射穿了两边肩头的琵琶骨的。她本来要取段剑青的性命的但转念一想冷冰儿与他仇深如海还是留待冷冰儿将来报仇的好。因而临时改变主意只废掉他的武功。
“我必须重回天山报讯、即使碰上炎哥也顾不得这许多了。”龙灵珠心想。
她生怕给段剑青的这个同党现急急忙忙趁他未曾走到之时便即走另一条路重回天山。
也是阴错阳差她这一走失去了和杨炎相遇的机会。以致杨炎要在过了许多时日之后方始得知冷冰儿这一不幸被掳的消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段剑青方始痛醒过来。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一个他过去千方百计要躲避的人但现在则是他盼也盼不到的人。
龙灵珠以为这个人是段剑青的“朋友”猜错了。
宇文博的“谎言”却反而说中了。
这个人不是段剑青的朋友是段剑青唯一的亲人。是他的叔叔段仇世。虽然不是宇文博所指的那种“自己人”却确实是自己人!
段仇世正是来找他的侄儿捉回去严加管教的。
这次他本是为参加唐嘉源就任天山派掌门的典礼而来在途中碰上快活张快活张告诉他一个消息说是段剑青已经和白驼山主宇文博做了一伙而且他已打听到这两个人正在前往天山。
段仇世虽说是十分痛恨侄儿的不肖但听到这个消息却是不禁又急又惊。
段仇世因为少年失恋的缘故早已决定终身不娶。段剑青是他段家唯一的根苗。
他怕段剑青闯出大祸更怕在群情汹涌之下天山派会把他的侄儿处死。
想不到他赶不上天山派的盛会先就在这里碰上了段剑青。而且是受了重伤死活未知的段剑青。
他大惊之下只能先替侄儿敷上金创药用柳枝替他接骨。(打碎的琵琶骨是不能恢复原状了。最佳的希望只能是武功不致全废可以保全一两分。)
段剑青是在他的叔叔替他动手术的时候痛醒过来的。
段剑青痛得只能叫出一声“叔叔救我!”就说不下去了。
其实即算他还有气力可以说话他又能够对叔叔说些什么呢?
段仇世又是心痛又是气恨。气恨侄儿不肖也心痛他的侄儿变成残废。他只道侄儿之被废武功乃是天山派给与的刑罚。他不敢怨恨天山派但心里多少也有一点认为是过分了些。
在这样情形下他又能够说什么呢?责骂又不是安慰又不是他只能救活了侄儿再说。
杨炎刚与哥哥分手就隐隐听得不远处好像有人呻吟。
他本来不是朝着那个方向走的听到了呻吟声生怕受伤的是冷冰儿赶忙朝着声音来处跑去。
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现了伤者是段剑青。
他不认识段仇世见段仇世替段剑青裹伤只道段仇世是白驼山的妖人一伙。
杨炎立即拔剑出来直冲过去段仇世喝道:“你想干什么?”
杨炎喝道:“你若不想陪这奸徒送命那就赶快给我滚开。”
段仇世道:“你是奉了贵派掌门之命赶来杀他的么?”
杨炎冷冷说道:“天山派的事情用不着你管要命的快滚别再罗唆!”
段仇世本来就有点不满觉得天山派对他侄儿的惩罚未免过分了些。此际杨炎恶言相向他也不禁动气了。说道:“对不住此事我一定要管。你先回去禀告掌门待会儿我再带剑青去拜访他。”
杨炎早已不耐烦了登时喝道“好你要管那就管吧我倒要看你有何本领管得了此事?”声出招唰的一剑就刺过去。
这一招用的是龙象剑法迅捷狠猛兼而有之。段仇世吃了一惊心想:“十年未上天山想不到天山派竟是人材辈出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弟子也有如此高明的剑法!”但他是一派武学宗师纵然不识龙象剑法亦可应付自如。当下衣袖一挥把杨炎的剑引出外门。要不是他手下留情杨炎功力尚未恢复长剑非得脱手不可。
杨炎一剑刺空恐防反攻立即变招这一变变为天山派的大须弥剑式转攻为守法度严谨隐隐有渊停岳峙的气象。
段仇世识得这招剑法不禁又是一惊:“这小子的大须弥剑式比起唐嘉源或有不如但已在天山四大弟子之上!”因他只守不攻段仇世的应招也就蓄势未。
段仇世又是吃惊又是惭愧心里想道:“要不是我的内力远胜于他单比剑法只怕我还未必是他对手。奇怪他的内力似有难以为继的迹象莫非剑青已经和他打过一场了?”
心念未已杨炎已是第四次变招这一次他用的是刚刚学会的那一招“胡茄十八拍”虽然远不及丹丘生与孟华便这一招的变化精奇但亦已能够在一招之内遍袭段仇世的十八处穴道!
段仇世和丹丘生是老朋友当然不会败在他这一招十八式之下。段仇世惊疑之极“铮”的一声弹开杨炎的剑喝道:“你是何人?这一招胡茄十八拍是谁教你的?”
杨炎心头一凛:“这妖人倒是见识不凡居然识得这一招胡笳十八拍!”哼了一声说道:“正邪不两立我打不过你也要打!有本领你尽管杀我好了何必多言!”
他正在一剑刺出忽听得有人喝道:“炎弟不可无礼!”用的是传音入密的内功声音少说也在数里开外却好像在杨炎耳边说话一般。
杨炎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的哥哥反而帮这妖人说话?”
心念未已只见孟华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原来孟华和弟弟分手之后刚走得一程就听见段仇世的啸声他听出了是师父的啸声赶忙跑来迎接师父的。想不到却现了弟弟和师父斗剑。他是在高岗上看见了他们的大惊之下生怕师父误伤弟弟自己赶救不及于是先行出声喝止杨炎。
段仇世是孟华的第一个师父而且是抚养他成*人的孟华行过了礼说道:“师父请恕舍弟无知冒犯了你。”
杨炎大惊道:“他是你的师父?”
孟华喝道:“你不向师伯赔罪!”
杨炎却不赔礼说道:“他既然是你的师父为何要庇护段剑青这个奸徒?”
段仇世道:“原来他是你的弟弟小小年纪有这一身本领真是难得。他不知我的来历不能怪他。”说到此处稍歇片刻接着叹口气道:“本来是我这侄儿不好他就是不给我面子我也不能怪你。孟华如今不是你应该替弟弟赌罪是我应该向你们兄弟求情!”
孟华惶然说道:“你这样说教徒弟怎当得起请师父吩咐!”
段仇世道“我不能干涉天山派清理门户不过这小畜生武功已废只盼你能饶他一死!”
孟华只道段剑青的琵琶骨是给段仇世捏碎的。心想即使把段剑青拿回去最重要的刑罚也不过如此便道:“师父大公无私我将此事禀告唐掌门谅可获得掌门鉴谅。”
段剑青呻吟道:“我、我好想念大理我但求能死在家中。叔叔你带我回去带我回去。”说罢假装昏迷。
昏迷虽是假装瞒不过段仇世的眼睛但武功被废则是事实。段仇世当然想得到这一层:“他武功已废天山高处的严寒就不是他所能抵受的了。”
段仇世踌躇片刻说道:“华儿我本来是要去向你们的唐掌门道贺的但如今……”
孟华说道:“师父有事请便掌门跟前由我回话。”段仇世一声轻叹说道:“好徒弟难为你了。”背起侄儿就走。
段仇世叔侄走后杨炎说道:“哥哥你顾全了师徒情分却未免太过便宜这奸贼了。”
孟华道:“话不能这样说你要知道人谁……”
杨炎接下去便道“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要说的是这几句话对不对?但我不相信像段剑青这样的人他能够真心改悔。”
孟华说道:“你没看出他的叔父已经捏碎了他的琵琶骨废掉他的武功吗?即使他死不悔改也无能为恶了。他既已落到这份田地我相信你的冷姊姊也会饶恕他的。你还是赶快去鲁特安旗找回你的冷姊姊吧。”
杨炎兼程赶路不到一个月已经踏入鲁特安旗地界。出乎他的意外他未曾找到冷冰儿却先碰上了冷冰儿的好朋友——桑达儿和罗曼娜这对夫妻。
桑达儿伤势已经痊愈他是从故乡出来的。罗曼娜由于记挂丈夫特地从鲁特安旗带领一队女兵回乡接他出来。
意外相逢皆大欢喜。桑达儿再次向扬炎道谢他那日救命之恩问道:“杨少侠你被奸人陷害之事想必已经分辩得直了吧?”
杨炎说道:“多谢关心新掌门已经许我重列门墙了。”
罗曼娜道:“那么冷姊姊呢怎的不是和你一起回来?”
杨炎吃了一惊说道:“我正要问你呢她还没有来到鲁特安旗吗?”
罗曼娜道:“三天前我离开鲁特安旗的时候尚未见她来到。刚刚我问过一个今日从城中出来的哨兵他说了几个前来助战的朋友的名字也没冷姊妹在内。”冷冰儿是罗曼娜的好朋友要是她已经来到的话那哨兵一定会对她说的。
杨炎大为失望再问:“那么齐世杰呢?听说他上个月已从柴达木前往鲁特安旗——”
罗曼娜道:“不错他是来了鲁特安旗。但亦已走了。我还以为他可能在途中碰上你呢。”
杨炎道:“他是前往天山吗?”
罗曼娜道:“不错他来到我们这儿一听说你已经为冷妹妹回转天山的消息他也就立即赶着去了。咦你这把剑不就是冷妹妹那把冰魄寒光剑吗?”杨炎说道。“正是冷姊姊托我把剑赠送他的可惜又碰不上。”心里想道:“世杰表哥对冷妹妹本来也是一片真情要不是当年他的母亲强加干预他们本来可以成为一对佳偶的。唉都是我的不好把什么事情都弄糟了。”蓦地心头一震:“为什么我有后悔不能成全他们的念头我不是坚信只有我才能给予冷妹妹幸福的吗?难道我的信心动摇了?”抚剑思人不禁心乱如麻。
罗曼娜忽地问道:“那位龙姑娘呢?”
杨炎茫然说道:“我也不知她去了那儿。”
罗曼娜摇了摇头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一句话?”杨炎说道:“是那句把锁匙比喻爱情的哈萨克格言吗?”
罗曼娜道:“不错那句格言是一把锁匙只能开一把锁!”桑达儿见杨炎神魂不定的样子不禁也摇了摇头说道:“这里就快要打大仗了你们还在谈什么锁匙?依我说目前最紧要的事情应该是怎样打开清兵对咱们的包围!”
杨炎霍然一省说道:“你们不是已经打了一个大胜仗么?”桑达儿道:“战争的胜负不是打一两次胜仗就可以决定的清兵已经从西宁调来援军只怕不日就要大举进攻。”
罗曼娜道:“你猜我是因何向你问起龙姑娘的?那是因为有一位朋友也在打听她的消息。”
杨炎道:“是谁?”罗曼娜道“这人你也认识的他就是柴达木的义军头领邵鹤年。”去年邵鹤年曾受孟华之托将杨炎押往柴达木中途被龙灵珠所劫。杨炎说道:“他还在恼恨我和龙姑娘吗?”
罗曼娜道:“刚刚相反他已经知道你们都是帮我们抗清的朋友了。他是义军派来和我们联络的现在还在我们那儿。听说孟元大侠即将率领一支义军来援。”
杨炎道:“真的吗?”心情激荡声音都变了。罗曼娜道:“当然是真的。咦你怎么啦?”
就在此时忽见四面山头都有浓烟升起这是山上的了望哨现敌人的讯号。桑达儿哼了一声说道:“清兵来得比我们预料还快!”罗曼娜笑道:“对现在不是长嘘短叹的时候咱们必须赶回去准备作战了!”
一座座的营帐布满山头每座营帐前面的空地都竖有一枝旗竿白天挂着该队的军旗晚上则挂出风灯。
这是清军主帅所在的“大营”营地。时间正是午夜时分地点是在鲁特安旗府正东面的彭古拉山。
军令森严虽然是有几万大军驻扎的山头只闻刁斗声声(刁斗是古代行军的用具夜间用来报时犹如更鼓。在碰上意外事件时也可用作警报)和风过处吹得帐篷摇动的沙沙作响声。千万盏风灯好像黑夜繁星忽明忽灭把荒山点缀得一片绚灿好像贫家女突然变成了满身都是珠光宝气的贵妇。遗憾的是却没人欣赏在营地上穿梭来往的只有轮值守夜的卫兵。
情兵的主帅早已换了人儿子不行换了老子。由官拜抚远大将军的陕甘总督丁兆庸亲自挂帅接替他的儿子那个名实不相符的儿子——丁显武。
但更大的权力则在监军卫长青手中。卫长青是以御林军副统领的身分手持上方宝剑代表皇帝在作监军的。
此时卫长青正在他自己的帐幕里和一个军官说话。这个军官来头也很不小他有两重身分一重身分是保定武学世家杨家六阳手的衣钵传人;一重身分是大内一等卫士。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杨炎的父亲杨牧。
但这两个显赫的人物此时正在相对叹气。
清兵围攻鲁特安旗已经有一个月了虽然占据了四面山头且业已兵临城下把这座回疆的名城围困得水泄不通但兀是未能攻下。
卫长青叹口气道:“这座城池其实不能算是很坚固的城墙不过三丈高而已。想不到这些哈萨克人不但能攻而且擅守竟然把它变成好像金城汤池了。
“听说柴达木那股贼人已经倾巢而出还有几个部落的援军也将来到。要是咱们在这几天未能攻下恐怕就要背腹受敌了。”
杨牧勉强给他打气说道:“回疆那几个部落的援军虽然擅于各自为战但未经兵法部勒只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咱们真正的对手只是柴达木那股匪军但从柴达木来到此地。要冲破咱们七重防线谈何容易。而且四面山头都在咱们掌握之中他们想与城中的守军会师最少也得伤亡一半!”
卫长青苦笑道:“你知道他们的主帅是谁?”
杨牧说道:“大概不是冷铁樵就是萧志远吧?”冷萧二人是柴达木义军的正副领他这一猜自是合乎常理的猜测。但其实他却是明知猜错故意装作不知的。
卫长青摇头说道:“你猜错了不是冷铁樵也不是萧志远是你的对头孟元!”
杨牧装作大吃一惊的模样失声叫道:“哦是他?”
卫长青郑重说道:“不错是他!他在柴达木虽然只是第五号人物但说到用兵打仗比冷铁樵和萧志远都强。冷萧二人年纪已老在匪军中名位虽高实权则早已交付与盂元与宋腾霄这一辈较为年轻的人了。宋腾霄是秀才出身熟读兵书懂得行军布阵当然是个扎手人物;但盂元善用奇兵有勇有谋他的兵法简直是无师自通出神入化比宋腾霄更难对付。咱们的七重防线只怕也未必拦得住他。”
杨牧唯有苦笑道:“大人未免太过长敌人的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孟元纵然厉害也未必就有这么厉害。何况他劳师千里兵力也远比咱们薄弱即使他能够抵达鲁特安旗咱们以逸待劳以众敌寡也无须惧怕他们。”
卫长青道:“咱们是堂堂之阵正正之旗怕当然是不怕他们的但添多这股强敌总是麻烦。”
说至此处他看了看杨牧忽地冷冷说道:“你可有令郎的消息?”
杨牧正是怕他提起此事讷讷说道:“没没有。”杨炎回转天山的消息他确实不知这话倒并非说谎。
卫长青冷冷说道:“你不是差遣令郎去行刺孟元的吗?看来你这个宝贝儿子恐怕是非但不听你的话反而认贼作父了!”
杨牧自知他目前之所以仍然受到重用一大半原因就是因为他的上司还在希望能够通过他而利用他的儿子杨炎之故只好为儿子分辨:“我这不肖子虽然行为乖谬认贼作父那是绝不至于的。他曾在我的面前失誓要杀孟元或许是因时机未到之故。”
卫长青面色稍微缓和问道:“他是否还在柴达木你知不知道?”
杨牧说道:“他一去柴达木我就无法与他再通音讯了。不敢胡猜。”
卫长青道:“好待我派人打听要是令郎这次是和孟元一起而来今后恐怕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杨牧抹了冷汗说道:“大人只要有用得着卑职之处卑职敢不遵命。”
卫长青道:“你对我忠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杨牧道:“多谢大人栽培。”
卫长青笑道:“我知道你有乌总管做靠山但他的亲情也多有好差事只怕未必会轮到你。”原来卫长青本是大内总管乌苏台的副手几个月前才调任御林军副统领的。此人野心颇大一直以屈居副手而心中不忿。故此他想多笼络些人为他所用杨牧就是他的目标之一。
杨牧老于官场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笑道:“乌苏管的差事我可不敢领教我倒巴不得他忘记了我这个人。如今他最看重的是白驼山主上个月派出八名大内侍卫去帮白驼山主听说是要帮白驼山主消灭天山派的。这些人到现在还没消息回来我说句不利的话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你说像这佯的差事是不是宁可没有的好。”
卫长青道:“你知道你是怎样才能免掉这趟苦差事的么?你本来己列上名单的是我把你要来我说我要你来对付孟元。他没有理由拒绝这才不能不放人的。”
杨牧装作更加感激涕零的样子说道“大人恩重如山杨某赴汤蹈火不足为报。”心里则在想道“要是炎儿当真已经‘认贼作父’只怕我这次是求荣反辱帮白驼山主去和天山派为敌固然危险这个差事也不见就会好些!”
他正在患得患失之际有个卫士进来向卫长青禀报:“丁大帅请统领大人过去有事相商。”这个卫士是统帅丁兆庸的亲信名叫骆宏在军中是兼任替统帅传达命令的旗牌官的。
卫长青道:“好杨兄请你在这里等我回来我还有话要和你说。今晚你可以在我这帐篷过夜。”原来杨牧的驻地是在前山一来一回要一个多时辰甚是不便故此卫长青留客。
监军和统帅的地位平行帅帐和监军帐都是刁备森严防备周密。统帅的旗牌官来到监军的营帐也须经过审查通报等等手续出去也是一样。
卫长青先起骆宏按照手续到监军营帐的签押处取回腰牌。签押处那个值夜官不是别人正是杨牧的大弟子闵成龙。卫长青因为要笼络杨牧特别提拔他作自己的亲信卫士的。
闵成龙很会奉承当然不会留难骆宏笑道:“你的差事已了咱们哥儿俩喝一钟酒如何?我叫他们烤两只山鸡下酒。”
骆宏道:“闵兄盛傅我心领了。我的差事虽了也还要回去伺候大帅的改日咱们再喝个痛快。”
他走出监军的营帐还未走得多远忽地有人喝问:“口令!”
骆宏一看只见是个穿着小兵服饰的人年纪很轻似乎还未到二十岁模样。
骆宏只道他是夜间巡逻的卫兵虽然有点起疑但也不敢怀疑他是敌人。当下冷笑一声反问那个卫兵:“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那卫兵道:“我奉命巡逻不管是谁也要盘问口令!莫说我不认识你就是认识你我也不能徇私!”
骆宏道:“你不见我刚刚从监军大人的营帐中出来吗我的身分若非早已查明闵成龙焉能放我出来?哼凭你也配盘问我?”
那少年心里暗暗欢喜:原来这里就是卫长青的监军帐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他还有一个疑团未释于是仍然问道:“闵成龙为什么会在监军的营帐里?”
骆宏疑心大起说道:“闵成龙是监军大人的旗牌官你竟然不知道吗?哼莫非你是奸……”
“奸细”二字尚未说得出来那少年出手如电已是点了骆宏的穴道。少年笑道:“你猜得一点不错对你们来说我的的确确是奸细!”说罢把骆宏抛入乱草丛中。
这少年刚刚来到没看见卫长青已经离开帐慕只道他还在里面。他心中凝团已解想道:“原来闵成龙已经爬上高枝当了卫长青的心腹了哼刚才倒害得我惊疑不定。”原来他盘问骆宏的目的乃是为了避免碰上一个和闵成龙有关系的人的。此时疑团已解他便即施展卓已极的轻功偷入监军营帐。
杨牧在帐中正自神思不定心乱如麻。忽觉微风飒然似是有人掀帐进来。
他本是低沉思的帐中烛光微弱那少年看不见他的面貌已是拔剑向他刺来。
就在这千钧一之际杨牧抬起头来问道:“是成龙吗?……”陡然看见亮晶晶的剑尖指着他的咽喉这一惊非同小可!
剑尖已经指到他的咽喉只轻轻一刺就可取他性命。但说也奇怪那人在这关键时刻竟然呆了一呆、剑尖颤抖就是刺不出去。
杨牧虽然不是一流高手功夫也甚老辣。在这生死关头一见有机可乘如何还能放过。立即反手一指点着那人的肩井穴。咕咚一声那人跌了个仰八叉。
杨牧定神一瞧登时也呆住了。
烛光虽然不很明亮那人的面貌还是看得相当清楚的。你道是谁?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儿子杨炎。
原来杨炎帮助罗海守城日子一天天过去形势一无比一天危急不知不觉他困处围城已是将近一个月了救兵尚未来到城中的粮草已是所剩无多了。
杨炎左思右想终于得了一个主意。拼着牺牲自己刺杀清军主帅。
他瞒着罗海换了被俘的清兵服饰这天晚上偷入清军大营仗着绝顶轻功居然并没给人现。
一座座的营帐布满山头他不知道海军帅统丁兆庸的营帐是那一座正自茫无头绪瞎摸乱闯之际说来也巧正巧给他碰见了闵成龙送骆宏出来。他埋伏暗处待骆宏经过突然出来盘问他的口供这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正巧来到了监军的营帐了主帅丁兆庸和监军卫长青都是他要刺杀的目标于是在处置了骆宏之后随即进入监军帐中点了闵成龙的穴道跟着按照计划行刺。
哪知大出他的意料之外端坐帐中的不是卫长青竟是他的父亲杨牧。
也是杨牧命不该绝先出了声。杨炎听出了是父亲的声音这一剑如何还能刺出?
本来杨炎的武功已是比他的父亲高出许多若在平时杨炎纵然不忍伤害父亲他的父亲无论如何也点不着他的穴道。但在此际杨炎骤吃一惊的情形底下杨牧不费吹灰之力就点着他的穴道。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固然是大出杨炎意料之外杨牧亦是始料之所不及。
杨牧只有这个亲生儿子这个儿子刚才又是手下留情不忍伤害他的他能够把儿子换取更大的富贵功名吗?
但他又怕冒着前程毁灭、甚至生命也将不保的危险放走儿子。
他转了无效次念头在功名利禄与亲生儿子之间兀是难以取舍了最后想道:“还是先稳住了闵成龙再说吧。只盼卫长青迟些回来我若劝得炎儿归顺那就最好不过。”
他走出外面不出他的所料只见闵成龙果然是给点了穴道躺在地上。
杨牧解开徒弟的穴道说道:“成龙我一向待你怎样?”
闵成龙心里忐忑不安说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若没有你老人家提拔那有今日?”
杨牧说道:“好那么我有一事求你你肯答应吗?”
闵成龙道:“师父但请吩咐徒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牧说道:“用不着你赴汤蹈火只须你为我隐瞒刚才生的事。卫大人回来你千万别说出曾有刺客来过。”
闵成龙低声道:“徒儿懂得。师父你准备怎样放师弟?”
杨牧说道:“我还没有好主意。我先劝他一劝如果他不听劝告你设法将他送到我的营帐。”
杨炎给点了穴道不能动弹但还是可以说话的杨牧回去劝他说的无非是自己目前不能不忍辱负重的苦衷望儿子谅解。
“我知道你是不肯投降朝廷的但你不肯真投降假投降总可以吧。咱们借助清军之力只要杀了盂元之后我仍然答应与你归隐田园。”
杨炎并没给点了哑穴但他却是一言不。
“炎儿你不答应的话为父固然性命不保你也绝计难逃!难道你忍心咱们父子同归于尽?”也不知道是真的动了感情还是想用眼泪软化儿子杨牧说到最后竟然挤出了几滴眼泪。
杨炎这时才忍不住开口说话:“我的父亲早已死了至于我呢我若打算生还我也不敢来此行刺了。”
杨牧苦笑正想再劝忽听得人声不是别人正是卫长青回来了。
杨牧大吃一惊连忙补点杨炎的哑穴。把杨炎塞在炕下。“炕”是睡觉的地方北国苦寒一般人家都是以炕作床的。炕上睡人炕下堆着烧过的马粪或者煤球的灰烬灰烬还是热的。
卫长青是监军身份睡的土炕比一般人家讲究得多。炕底空阔有半个人高中间堆着热灰两旁还有空放煤球。也幸而炕底下有多余的地方杨牧才能够把儿子塞进去。
杨牧刚刚弄好卫长青就进入帐幕了。杨牧心里好像悬着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上前请安。
卫长青忽地冷冷说道:“杨牧你好!”杨牧吃了一惊颤声道:“卑职没、没什么不好。”话犹未了卫长青已是一声冷笑点了他的穴道。
杨牧被点的穴道是麻穴就像他的儿子刚才那样身躯不能动弹但还可以说话。他吓得魂飞魄散颤声说道:“卑职一向对大人忠心耿耿不知什么地方得罪大人请大人明示卑职死了也心甘。”
卫长青冷笑道:“你很好但我却给你连累得很不好了。”
杨牧道:“恕我不懂大人的意思请大人明示?”
卫长青道:“你知道丁兆庸找我去做什么吗?”半响自问自答:“不是商量紧要军情是告诉我你那个好儿子干的好事!”
杨牧越吃惊心想莫非杨炎来时已给丁兆庸的人现?但再一想:倘若卫长青已经知道杨炎来过此处他一进来必定先向闵成龙查个明白断不敢就进入帐幕的。于是力待镇定说道:“那小畜生干了什么事情卑职实在不知。”
卫长青冷笑道:“你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告诉你吧你说你这宝贝儿子不至于认贼作父但事实却刚好相反他早已认贼作父了。”
“他非但没有听你的话去行刺孟元反而和孟元走上一路。破坏了我们的重大计划。”
“哼我还可以相信你相信你不是父子同谋但丁兆庸可是信不过你呢。要不是我极力保你此刻你早已人头落地了。”
杨牧当然大呼冤枉说道:“多谢大人恩庇那小畜生做的事委实与我无关我也不知他做了何事。”
卫长青道:“你真的不知杨炎如今是在何处?”杨牧心头大震硬着头皮说道:“真的不知。”
卫长青道:“他不是在柴达木也不是在孟元军中他如今是在天山!”杨牧松了口气说道:“这小畜生跑到天山去做什么?据我所知他已是给天山派逐出门墙的他竟敢回去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卫长青哼了一声说道:“你还蒙在鼓里呢!你这宝贝儿子已经为天山派立了大功唐嘉源亦早已准许他重回师门了!”、
杨牧越吃惊要知杨炎为天山派所立的“大功”对他们而言实即杨炎的“大罪”。他为免受株连颤声问道:“这小畜生闯了什么大祸?”
卫长青道:“据武毅和贺铸陶炼他们三人回来说他们这次与白驼山主联手偷袭天山派计划得本来十分周密的想不到天山派不知怎的竟然有了防备结果一败涂地。天山派之所以取得胜利得力在两个人。一个是孟华另一个就是令郎杨炎!孟华打败了白驼山主杨炎亦曾在山下一斗白驼山主在山上二斗段剑青。他们而且亲耳听见杨炎叫孟华做哥哥。他能够叫孟华哥哥当然也能够叫孟元做爹爹了。你说这是不是认贼作父?”
杨牧不敢回答只能破口大骂:“这小畜生真是气煞我也!”
卫长青冷笑道:“若他只是认贼作父那还罢了。只怕这次计划也是毁在他的手里!武毅已经向丁兆庸禀报详情要求追究谁是通风报讯的人!”
武毅是丁兆庸的客卿贺铸、陶炼是大内一等卫士、大内总管乌苏台的心腹。亦即是那日在天一阁的官道上被丹丘生以一招“胡茄十八拍”刺伤的那两个人。武毅只是被唐嘉源摔下蹬道的唐嘉源因念在他是丐帮弟子的分上手下留情并没将他摔伤。
这三个人是刚刚回到清军大营的他们捺羽而归自是要找个“藉口”来掩饰这次一败涂地之耻。因此他们把战败的主因说成了是有人向天山派通风报讯这么一说最受嫌疑的人当然就是杨牧了。杨牧也是大内一等卫士知道这个偷袭天山派的计划的。由他把这个计划泄露给儿子杨炎知道杨炎因此立即赶回天山报讯这是“顺理成章”的推断!杨牧听出口风吓得面如死灰连忙叫起撞天屈来说道:“自从去年我在京城见过这小畜生之后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他!那次见他也是奉了乌总管之命指使他去行刺孟元的却怎知他会如此倒行逆施!”
杨炎对父亲本已不存幻想但此际亲耳听见杨牧供出行刺孟元这个阴谋的真相仍是不禁气愤心伤他心伤未已只听得卫长青正在冷冷说道:“我早已说过我可以相信你但丁大帅可不能相信你!。
杨牧哀求道:“请大人在丁帅面前替卑职说几句好话。”
卫长青摇了摇头说道:“武毅和贺铸他们一口咬定是你通风报讯丁兆庸要提你亲自审问。除非你保证可以立功赎罪否则我也不能救你!”
杨牧忙不迭道:“卑职保证……”
卫长青冷笑道:“别说得这样轻松立功赎罪必须有切实可行的办法才能使人相信。你想好了再对我说不迟。”
杨牧心中七上八落暗自思量“要是我把炎儿献出来我的性命自可保全。但炎儿绝计不可活了。”
他正自踌躇不决闵成龙忽然不请自来。
卫长青喝道:“你管你分内的事我没有叫你你进来做什么?”
闵成龙道:“是有关小人师父的事!”
卫长青怒道:“国法无私凭你也配替杨牧说情!”
杨牧不知闵成龙是何居心但已隐隐感觉不妙赶忙也喝他出去。
闵成龙“扑通”跪了下来说道:“请师父原谅。我不说就对不住卫大人!”
杨牧大吃一惊喝道:“你休得胡………‘胡说”二字尚未说得完全他自己先就不能说话了卫长青何等老练一见如此神情已知杨牧是害怕徒弟告密了立即就补点了他的哑穴。
“你不用害怕你的师父好好对我说吧。是不是他有什么事情瞒住我?”工长青温言对闵成龙道。
闵成龙道:“本来师恩深重我是不该告师父的。但此事关系重大正如大人所说国法无私……”
卫长青喝道:“别罗唆赶快说!”
闵成龙道:“大人料事如神小人的师父正是有事瞒着大人。”
卫长青道:“何事?”
闵成龙道:“杨炎刚才进来行刺大人碰上师父。师父将杨炎藏在帐中。小人一直没见他出去恐怕现在还在这里!”
卫长青大吃一惊;说道:“什么?杨炎就在这里?”
闵成龙道:“大人请仔细搜查!”
卫长青立即抓着杨牧说道:“好你替我搜!若敢动你我立即杀他父亲!”
原来卫长青并不知杨炎已经给父亲点了穴道为策万全所以一面拿杨牧当作盾牌一面叫闵成龙替他搜索。
卫长青不知道闵成龙是知道的。他知道只要找得到杨炎的藏身之所就可以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心中暗暗喜欢只道这是个可以给他“丑表功”的机会。
为了把这出戏“演”得更加卖力他装模作样如履薄冰的四处搜查。却不知他故意拖延了一点时间正给了杨炎“死里逃生”的机会。
帐幕里没有几处可以藏身的地方终于他找到了炕底了。
他俯腰一看看见了缩作一团的杨炎他哈哈笑道:“在这里了!”那知他笑声未了身躯突然就像皮球一样给抛了起来倒飞出去。
原来杨炎刚好在此际运气冲关解开了穴道。他的内功本来早已胜过父亲杨牧用的又不是重手法点穴。故此他穴道一解功力便即恢复如常。闵成龙弯下腰来抓他给他一脚撑中小腹。
无巧不巧闵成龙的身躯倒飞出去方向刚好是对着卫长青扑去。
这一变化来得太过突然卫长青只道是他们师徒串通了来暗算自己。百忙中无暇思索猝然“遇袭”。立即反击。反手一拳把闵成龙打翻本来给他抓着的杨牧则给他摔了出去。
闵成龙伤上加伤一声惨叫当场气绝。
说时迟那时快杨炎已是犹如猛虎出笼的向他扑来了。
他们两人的武功本是各有所长上一次在京师交手也是未分胜败的。但一来由于杨炎在这半年中进境甚二来由于卫长青猝然遇袭惊魂未定。这次在杨炎暴风骤雨般的急攻之下。三十招一过渐渐连招架亦已为难。卫长青拼命抵挡叫道:“来人哪!”他力竭声嘶声音不能及远但料想在帐篷外面巡逻的卫士还是应该听得见的。
果然立即就有人说道:“卫大人你莫慌我来啦!”奇怪却是女子的声音!
杨炎喜出望外失声叫道:“灵珠是你吗?”这刹那间他和卫长青都不觉呆了一呆。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已经闯进帐墓把手一扬。
这人穿着清兵服饰但她虽是男装却怎能瞒过杨炎的眼睛一看就看出她果然是龙灵珠了!
杨炎大喜之下登时也就醒觉尚未脱险立即又向卫长青掌。
卫长青虽然亦已醒觉但已迟了一步。只觉微风飒然膝盖的环跳穴中了一枚梅花针。
龙灵珠早已取出银丝软鞭一招“风卷落花”向卫长青下三路扫去。
两人配合得恰到好处卫长青接得了杨炎正面劈来的一掌避不开下盘的软鞭缠打膝盖又刚刚中了梅花钉登时给杨炎扣着他的肩井穴。就这样两人合力将他擒了。
杨炎无暇问龙灵珠赶忙先去给父亲解开穴道。
杨炎不禁心肠软了下来想道:“他没有出卖我总算还有一点天良。”一时之间也不知对父亲说什么话好掏出了一颗药丸塞入杨牧口中说道:“这是少林寺的小还丹你先服下。咱们想法再逃。”
杨牧苦笑道:“天地之间无我可以容身之地。你们快走吧别顾我了。”他自知心脉受伤纵有小还丹之力恐怕也活不久长何况他心上的创伤比身上的创伤更重他还有什么颜面倚靠儿子保护逃生?
杨龙二人却不知他受伤如此重龙灵珠劝道:“老伯你别这样想只要你肯从此离开清兵营帐永不回来亲人总是亲人。我和炎哥盼望的就是有这一天虽然时间等待得长如今也还不算太迟。炎哥你说是吗?”
杨炎喉头哽咽默默点了点头。
龙灵珠道:“外面巡逻的几个卫兵都已给我点了穴道。趁着天还未亮赶快走吧。老伯你走得动吗?”
杨炎正待不顾一切背起父亲逃跑忽听得轰轰隆隆的炮声似是凶雷一样从远处传来。接着金鼓之声大作。马嘶人叫整个营地听得出都已是乱哄哄的了!正是:
边塞传烽火父子了恩仇。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