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风寒露重,街上一片死寂,找不到半点人气。看来爹真的相信那个沈安浩会送我回去,连个人也不留给我。
正当我这个千金小姐准备落寞独自回府之时,借着微弱的月光,隐约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子从远处朝我跑来。
“小姐,你终于出来了?”身子渐渐靠近,细看,心里涌起一阵暖意。我就知道漠漠是最懂我的。看她一脸苍白的模样,想必她在这寒气中等待许久。
“小姐,你回绝了吗?”她不知道在哪里找来了一件大衣,撂着自己不理,倒先管起了我的冷暖。
我佯装蹙眉沮丧。
“没有啊,为什么不?小姐,那人不适合你!”漠漠从小就性子急,遇到什么不乐意的事就大喊大叫。看她愁得直跺脚的样儿,我就忍俊不禁。
“好啦好啦,你小姐不傻,我当然回绝啦!”
“我就知道小姐聪明!”
我俩就像两姐妹一般并肩走在这冰冷的街道上。我给她讲述我在如意楼里的事,她时而惧怕,时而吃惊,时而掩嘴大笑。一路上好是欢乐。
突然,我心情沮丧起来。想起爹,我心里满是懊悔。我这次不只是让他失望,而是给他添大麻烦。
一旁的漠漠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轻声安慰道:“小姐,老爷疼你,不会怪你的。”
我幽怨地瞅了她一眼,叹气,“爹自然不怪我,不过我能不怪自己吗?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给爹添了多少麻烦。”
“那……”我知道她肚子里是没词了,也不指望她能说出什么让我宽心的话。我现在倒要好好想想补偿爹的办法。
“救火呀,救火呀!”“快点,快点!”
我愣了一下,只见不远处火苗四窜,火光通天。定神细瞧,竟是自己的府邸。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撇开漠漠,径直冲向那。只见管家福伯在门口失声大喊。一群群家丁来来回回提着水桶尝试扑火。
“怎么了吗?”福伯见到我,又喜又惊又伤又悔。他跪在我跟前,说不出一句话。“柳府怎么烧起来了?”
我呵斥了他一句。他这才缓过神来。“小,小姐,老奴不知,这府突然就起火了……”
“那爹呢?”我环视四周,竟没有爹的踪影。他是个大老爷,救火之事不用他*心。莫非……我不敢再想下去。
“老爷……”只见福伯说话吞吞吐吐,眼角还泛出两滴浊泪。我顿时如置身于末日。“老爷他进去很久了,没,没出来!”
心漏跳了两拍,空气犹如凝结……
“我要进去找爹!”我惧怕这熊熊噬人的火光,我更惧怕失去爹。我发了疯似的往前冲,可是我只能离那越来越远。看着那不断倒下的朱柱、琉璃门,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姐不要呀!”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福伯拉住我,我把他踹开了。锦绣、牡丹在前拦住我,我给了她们几个耳光。唯独漠漠,她死搂着我的腰将我往后拽,我不忍伤害她。我怕她也会离开我……
“小姐……”家丁们都放弃了,跪在我跟前,痛哭,朝我磕头。“这火救不了了,老爷没了!”
老爷,没了……不可能,傍晚,爹还在我耳边唠叨我呢?他不会没了,他离不开我……可是,我的心为何寂如死灰?
“不行,老爷一定还在里面,你们一定要救火!”我抹去眼角的泪花,大声呵斥道。我的心在狂跳,我的血液在涌动。
“小姐,不要呀!”跟前的人,都不听我的了……
“救火,救火,我求求你们救救我爹……”我的脚软了下来,眼泪在我脸上肆意纵横,突然我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梦,我但愿一切都是场噩梦……
我颤动眼皮,缓缓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漠漠憔悴的脸蛋和红肿的眼睛。她无声的泪宛如一下重击,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
“小姐……”她抽泣着,勉强吐出两个字。
我移开目光,尚且心存希望。“爹,他还好吧!”
“老爷,没了!尸骨无存!”
“不会的!”我骤然起身,抡起手,在她的脸颊旁停下。“不会的,不会的……”我嘴边一直默念着三个字,我多么希望漠漠是在跟我开玩笑。
漠漠伸出双臂,一把搂住了我的头,我清楚地听见她的抽泣声。她的痛不会比我少。“小姐,接受现实吧,老爷没了。不过你还有漠漠,漠漠在你身边守着。”
“爹,爹……”
爹没了,家里的生意也散了。我由一个千金大小姐,一下子沦落为普通老百姓。心虽痛,神虽伤,但生活还得过下去。漠漠遵守她的承诺,真的无怨无悔守在我身边。她找了间简单的屋子给我住下。
“漠漠……”每天见她忙里忙外的,由一个粉嫩小人变得如此憔悴,我心里不太好受。毕竟我不再是她的小姐,她何必待我这么好呢?“我帮你去赚钱吧!”
漠漠正在收拾屋子呢,听到我这句话,立刻沉下了脸。“不行,你是小姐,怎么能轻易抛投露面呢!”
“可是我现在不是了!”我知道她脾气倔,以前我会随了她,但如今我做不出。
“你是!”坚定的两个字。“你永远是我的小姐……”她别过脸,继续她的工作。就算不看她的脸,我也能知道她是在怜惜我。
突然门被踹开了,走进了几个肥头大耳财大气粗的中年男子。他们环视这间简陋的屋子,露出鄙夷的神情。
“你们是谁呀?”漠漠下意识地拦在我跟前。我有些畏惧,拉着漠漠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柳依韵呢?”其中一个大胖子走了上前,冲着我俩大喊。要是以前的我,肯定会让人把这个满肚子肥油的粗鲁家伙给撵走。
“你想干嘛?”漠漠毫不畏惧的朝那人回喊道,气势上毫不逊色。
“柳依韵是你吧?”那胖子侧头瞅了我一眼,露出狡黠的微笑。我突然有种恶心的感觉。
“你们有什么事找我!”漠漠态度依然强硬。
只见那男人上前走了几步,一手拨开漠漠,揪着我的手臂直往外拉。一边拉还一边愤愤不平朝着我嚷嚷:“你爹那个杀千刀的,自己死了就算了,居然还欠我们钱。”
“不可能,我爹家财万贯,怎么可能欠你们几个钱呢?”
“欠了就是欠了,你懂什么?”后面那几个也跟着嚷嚷。
这粗鄙的男人手劲很大,我的骨头蔓延着痛楚。这时一边的漠漠又扑了上来,硬把我从那男人手中夺了回来。她张开双臂,用身体护着我。即使那几个男人用尽一切手段威逼她,她还是丝毫不退让。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我不是千金大小姐,我还背负着爹的债……
回过神来,只见那个男人给了漠漠一拳,漠漠顿时昏倒在地。而我这个弱女子别无选择,只能任由他们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