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澜五内纠结,听着那与简崇明一般无二的声音,又无法冷冰冰地狠狠斥责。
谢弦还在描绘着成亲后的美景,颜清澜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相爷,假户籍做得再完美,只怕逊王爷还消不了疑心,皇上说我和老相爷眉眼有几分相似,相爷弄的假户籍把我做成你妹妹,可好?”
谢弦和无双的关系,越承燑想必知道的,自己的身份若是谢弦的妹妹,越承燑自是不会再认为自己是无双。
谢弦冰雪般聪明剔透,颜清澜的用意,不需说出他也明了。
谢弦愣了愣后,却是,“不行,这么一来,咱们以后成亲……”
我不会嫁给你的,颜清澜怕说出来,谢弦更不肯了,只道:“给逊王爷发现我的真实身份,我怕他……怕他会。”
两字冲口而出后,颜清澜打了个冷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感觉到,给越承燑发现她是无双,越承燑真的会不顾这身体的意愿胡作非为的。
“咱们可以等逊王爷一离开京城,马上成亲。”谢弦沉默片刻,温柔的看颜清澜,眼中的柔情万千。
成亲!越承燑那人哪会在意自己是少女还是妇人。
而越承骥,想到越承骥先时疯了似的举动,颜清澜不寒而栗。
“大家都知道你和无双公主的事,你这时成亲,不是张张扬扬地告诉别人,我就是无双吗?那些宫妃虽说看我丑没认真看脸,往日侍候的宫女呢?找一两个出来辨认不难吧?”
颜清澜发火,推开谢弦,怒冲冲道:“我回宫了。”
“无双,你别生气,咱们不成亲便是。”谢弦无足无措,不假思索便去拉颜清澜。
刚沐浴过,在相府里,颜清澜卸了戒备,也没带手套,谢弦抓住的,很巧,却是她的小手。
热浪飞袭而来,麻-酥酥的刺激从两手接触处身体传递,瞬间冲向,感觉清晰而强烈。
“无双。”谢弦清俊的眉眼纠结,却不似上回飞奔离开,而是欺身凑近,抓着颜清澜小手的那只手不松开,另一只手便去扳颜清澜肩膀。
“谢弦,你放开我。”颜清澜大惊失色,谢弦眼里的赤红把她吓坏了。
不知为何,论起来,谢弦对她言语温柔,緾绵缱绻,比越承骥的粗暴不知好不几倍,她却半分不想与谢弦有亲密接触。
“无双,我……”谢弦显然被颜清澜的尖叫吓住了,想离开,却又痛苦地不愿走。
趁着他犹疑不决,颜清澜狠命一推,谢弦一个趔趄退了几步。
“谢弦,你走不卓你不走我赚我以后也不会再踏进相府一步。”颜清澜高声喝道。
谢弦怔了怔,颜清澜在他眼里看到绝望和哀伤,她顾不了。
未等她伸手再推,谢弦转身走了,走得决绝果断。
把房门关上插好门闩,颜清澜走到铜盆前洗手,眼里大滴大滴的泪水滑落水中。
谢弦悲痛欲绝扎伤颜清澜,颜清澜不想他伤心。
都是这该死的艳肌惹的祸,颜清澜狠搓双手,直搓得两只手红得要滴血。
不知艳肌可有破解之药,还有,这艳肌如此霸道,不知越遂安若是吃下毒药解毒,会不会变成自己这样。
谢弦踏出汀芷苑院门时,欲-望已消退,锦袍底下平整,半点也没有刚动情过的样子。
穿过花木茂盛的园子,曲曲折折的长廊,谢弦来到正厅中,自个倒了一杯茶,却不喝,只失神地看着随水舒展转动的翠绿欲滴的茶叶。
“相爷,颜姑娘的户籍做好了。”管家谢扬走进来禀道。
谢弦搁下茶杯,接过假户籍看了看,沉吟片刻,道:“悄声吩咐下去,在府里先散布开,接着,传到外面去。”揉了揉眉心,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谢弦轻声吩咐:“就说,就说颜姑娘其实是我爹在外面的私生女儿。”
谢扬低啊了一声,抬头看谢弦,不敢置信地重复问道:“相爷的意思是制造颜姑娘是老相爷女儿相府的谣言?”
“正是。”谢弦淡淡道。
虽是谣言,可这谣言一经散出,谢弦以后要娶颜清澜,只怕会招来不小的阻力。
谢扬满心不解,见谢弦一字不想多言的样子,只得悄悄退下。
谢扬走后,谢弦清眸里淡定不再。
现在住在无双身体里的人,真的不是无双!
先前的说话举止有很大不同,只因她记得遂安,还有身体确是那个身体,谢弦怎么也不愿相信,可刚刚那一刻,他完全相信了。
无双是舍不得那样推搡他的。
谢弦俊逸的眉毛紧蹙着,清澈的眸子里是深刻的哀伤。
那么多年的情份,就这样变得似纸般轻薄,他的无双死了吗?还是在哪一个世界?为什么颜清澜对遂安有着姐弟之情,对他就换了个人?
几年的惮精竭虑为之绸缪,想不到得到的,竟是一声狠斥——你不走我赚我以后也不会再踏进相府半步。
谢弦无声地问自己,还要不要费尽心机为无双和遂安谋划下去。
他初遇无双那年,是状元及第到皇宫参加琼林宴。
那一日,皇帝在琼林苑设下盛宴款待新科进士并众臣,树梢亭廊殿檐下彩带绢花五彩缤纷,席上欢声笑语,满眼玉冠罗衣,每一个人脸上都泛着华光。
众臣交杯换盏之际,谢弦忽然发现一个年约十岁的小太监隐在太监宫女中,趁着众人不注意,偷拿了食物飞快地拢进袖子里,小太监注意到他的视犀扭头转身轻轻走离人群,离得人群远远时却极快跑起来。
空旷的宫道上,小太监孤零零的身影给谢弦一种奇异的同命相怜的感觉。
他下意识缓步离了宴席后追了过去,小太监的脚步声嗒嗒的响着,哀音缭绕,谢弦闪进花木里,远远地跟着,小太监看到后面没有人追,缓缓放慢脚步。谢弦跟着进了一处宫殿,看到华阳宫三个字时,他突然了悟,那小太监不诗主无双,便是皇子遂安,看那糼弱纤巧的身子,应诗主无双。
原来她就是他父亲临终前念念不忘,要他努力上进,争取功名权势,用心尽力保护的人。
身为皇子公主,竟沦落到要偷食物维持生命!谢弦心头戚戚。
谢弦分析权衡了一下朝局,琼林宴几日后,他登门拜访莫道衡。
“皇上后宫只得几位低位妃嫔,莫若是进宫……”
“你说这些,有什么目的?”莫道衡定定地看谢弦。
“我爹临终前,嘱我照顾殿下和公主。”谢弦轻声道:“谢家和曹太傅家的渊源,太尉大人尽知的,弦的目的,请莫进宫后,善待公主和殿下,作为交换,弦定竭尽全力,扶持莫所出皇子。”
谢家三代为相,家世清贵,谢卓欢死后,相位一直虚着,谢弦如今入仕,早晚是丞相之位。他这时谈条件,倒也不是黄口小儿随意胡诌。
“老夫考虑一下。”莫道衡道。
有女进宫为妃,家门跟着富贵这一说法,在本朝却不然。
皇帝后宫稀稀疏疏几位妃嫔,却极少宠幸,除了逝去的皇后所出一子一女,再无其他皇子公主,私下里,朝臣们暗中议论过,怀疑皇帝那方面能力也许不行。
遂安虽是唯一的皇子,可生就恐怖的肤色,丑陋吓人,甚不得君心。家中美貌女儿的朝臣,目光都放在皇帝的同胞弟逊王越承燑身上,莫道衡也不例外。
莫道衡的考量,谢弦心中明白,他没有急着要莫道衡做出决定,只是,在越承骥面前以无意的闲谈提醒越承骥一些事。
两个月后,宫中突然传出喜讯——八品充华顾氏怀上龙胎。
这个消息传出来后,景朝上下震动。
顾氏越级连跳,两个月后,已被越承骥册封为三品德妃,而顾德妃的父亲,一个七品县令,也跟着女儿一路高升,顾氏册封德妃之日,皇帝以其教女有方,忠君爱国为由,提拔为新成立的詹事府正三品詹士。
詹事府那是专门辅助太子的衙司,莫道衡悔之不迭。
后悔的不只莫道衡,还有安载洲季烈峰。
皇帝原来不是无能,顾家一夜之间飞黄腾达,众人的眼光从越承燑身上转移到皇帝身上。
这一年,顾德妃传出喜讯四个月时,由谢弦启奏提出,皇帝采纳,安载洲之女安如玉,莫道衡之女莫悠悠,还有季烈峰之女季笛音,韩延之女韩月容四人同时进宫侍奉皇帝。
无双而玲珑,谢弦只是暗暗使力使无双和遂安两人境遇好些时,她已感觉到了。
“弦哥哥。”那一天,她悄悄潜出宫,在宫门口迎上他,深深地朝他施礼,软软地喊弦哥哥时,他的心弦被重重地拔响。
开始,他真的只当无双是妹妹,后来,从何时起,兄妹之情变味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