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尼美加的会战从上午八点持续到下午六点,日头渐渐偏西,斯瓦迪亚的军队却始终无法推过尼美加一犀僵持中,双方最英勇的战士都流尽了鲜血。尼美加附近的旷野在人血的浇灌下,成为战后众多肥沃土地中的佼佼宅据说在那之后数年,尼美加的小麦产量稳稳占据了德城附近乡镇小麦亩产的榜首。
在整个白天的战斗中,普拉伊斯伯爵的轻步兵队连续三次投入中部攻势,又连续三次撤下来休整,最后一次撤下来时,原本一万的编制,还能自己走下来的不超过两千人。
右翼地瑞典伯爵也打出了火气,也许是因为自己可耻地逃避了与马利克沙的决斗,知耻而后勇地瑞典伯爵对萨兰德左翼的塞尔柱军团阵地持续发起了整整一个下午的疯狂攻势,一万六千的轻步兵经过一下午的消耗,付出了近万人的代价,才将塞尔柱军团推回了尼美加阵地,此后再没有任何的力气推进一步。
打得最为猛烈地还是斯瓦迪亚军阵左翼,五千马穆鲁克和八千野战兵团的交锋是重骑士与重骑士的交锋,其中没有任何的花假。双方都是武装到眼皮的精锐战士,普通的轻步兵根本没有资格介入到两者的争斗中,骑与骑碰撞折断,钉锤和战剑与弯刀和铁杖碰撞出火花,战马嘶鸣,人困马乏。
最后,不论是人靛力还是战马靛力,统统都到达了极限,斯瓦迪亚方还好,八千野战兵团中,至少还有四千的侍从骑士,他们铠甲和马甲并不如精锐重骑士那么重,他们还有力气自己下马,而其他的四千骑士,只能在预备队的帮助之下从马背上倒下来,一沾地,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消失无踪了。
而那五千全副武装的马穆鲁克,完全是凭借他们坚韧的神经在支撑着。
整个白天的战斗中,萨兰德人也不好过,五千萨兰德轻步兵打到最后几乎是全军覆没,阵地完全交给了苏丹剑士坚守,这些奴隶出身的战士神经已经粗大到了无视死亡的地步,借助着尼美加工事建筑的掩护,常常两三百剑士就挡住了一两千斯瓦迪亚人的冲击,如果不动用骑兵,可以说斯瓦迪亚人是绝对无法突破尼美加的。
即便如此,打到黄昏,八千苏丹剑士活着的也仅剩下了不到两千人。萨兰德军队的战争潜力和对面的斯瓦迪亚人一样,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但即便是在这最后关头,萨兰德最后且唯一的超长方阵,足有六千人的撒拉逊和阿尤布联军都始终没有投入战场,与此相对应的,斯瓦迪亚方由蒙特维尔伯爵指挥的六千重步兵虽然已经超过五次接到准备投入战斗的通知,却始终没有真正踏上前犀与对面的萨兰德人交交手。
米乔德元帅和安克苏元帅都知道,这是他们手头最后的一张牌了,谁先打出这张牌,谁就等于已经输了一半。
双方都在等,等待此刻不在战场上的另一张牌。不论是庞培的轻骑兵还是图雅斯的血玫瑰,只要任何一个在此刻出现,都会逼迫对方先一步投入手里最后的底牌,到那个时候,胜负将在瞬息之间分出来。
夕阳缓缓落下,明亮的松明灯已经在战场两段点亮,两位元帅在此刻都做出了夜战的决心,毕竟,双方的阵线已经犬牙交错地咬在一起了,这个时候谁都退无可退。
短暂的休整之后,当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湛蓝色的夜空中,进兵的号角再次响彻整个战场。
斯瓦迪亚方还是白天的阵型,只是相比白天,这座如大鸟般宽大的阵线此刻已经单薄了许多,而萨兰德方,包括马穆鲁克在内,已经全部蜷缩进了尼美加的工事防御圈,凭借地利抵抗斯瓦迪亚的进攻。
此刻,双方的兵力比起白天都有了绝大的削弱,斯瓦迪亚方面,法拉奇轻步兵队和弩弓队已经就此除名,特瑞典轻步兵队还剩下不到一半兵力,普拉伊斯的轻步兵队已经彻底丧失了战斗能力,只能承担救治伤员的任务,戴格兰那伯爵的轻步兵队目前担任了正面的主攻,还保存有将近七千人的实力。野战兵团战损过半,已经丧失了主攻的力量。
幸而萨兰德马穆鲁克也损失了大半,同样无法发起大规模的冲击,两千苏丹剑士和五千塞尔柱军团已经合兵一处,全力防御尼美加工事,西帕希骑兵只剩下了寥寥数百骑,不管是马利克沙还是安克苏都知道,这些人马是无法再发起一次新的冲击的。
鼓点声中,戴格兰那伯爵的轻步兵队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尼美加缓步推进,在他的左右翼,特瑞典伯爵的轻步兵队和罗格斯子爵野战兵团也开始了缓步推进。
到了这时候,不管是谁,哪怕是一个最低级的萨兰德奴隶兵也看出来了,这一次的进攻,绝对是双方的最后一次角力了,要么萨兰德远征军止步于此,要么斯瓦迪亚帝国就此覆亡。
奴隶将军欧迈尔计算着对面斯瓦迪亚军队的距离,第三次向安克苏元帅请示 让撒拉逊和阿尤布联军出击吧,哪怕让雪藏已久的撒拉逊轻步兵上也好啊!
但安克苏元帅第三次否决了该提议,把轻步兵抽离出来?下一刻对面的重步兵就会雪崩一般涌过来,面对同样雪藏已久的重步兵的冲击,萨兰德人的战线不会坚持超过三十息!
近了,更近了,就在前排的萨兰德士兵已经几乎可以闻到死神的口臭时,的安克苏元帅突然感觉到了脚下大地的。滚滚闷雷声贴着地面滚动起来,越来越近。
这是大批骑兵正在接近的,是哪一方?庞培?还是血玫瑰?
米乔德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念头这一刻在两位主帅脑海里转动。
蹄声近了,更近了,整个大地都在,高高挑起的斯瓦迪亚帝国贵族气质也在瑟瑟发抖。
突然,一面弯刀旗帜从斯瓦迪亚帝国军背后的 赫瑞姆高地上挑了起来,翠绿色的旗底,金黄色的弯刀,迎风展开。
萨兰德军!
欢呼声在一瞬间扫荡了整个萨兰德军的战犀在冲天而起的欢呼声中,火光把斯瓦迪亚士兵们的脸映照得惨白,就像一个个死人!
一万苏丹轻骑,向东北转进尤希库鲁,绕到另一个 赫瑞姆高低的入口,行程数百里,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斯瓦迪亚人的背后,居高临下,携百战气势,要给予斯瓦迪亚人致命的一击!
罗格斯子爵的余光瞥见了米乔德元帅苍老的手居然在这一刻撕断了自己的马缰绳!
“罗格斯!”米乔德伯爵沙哑的声音下令:“统领所有的野战兵团,以及我的护卫队,冲击那边的苏丹轻骑!务必坚持半个小时!传令,重步兵投入战斗,务必在半个小时之内突破萨兰德阵地,格杀贼酋安克苏!”
重步兵队的指挥官蒙特维尔伯爵的脸色惨白,但他还是重重地一扣左胸,掉头拨马就要回到重步兵方阵中去。
“我拒绝!”一个同样沙哑的声音横空出世般亮了起来,蒙特维尔险些一个趔趄从马背上栽下来,那是罗格斯的声音!他是要干什么?临阵抗命?
米乔德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点,他瞪着震惊的眼睛看向眼前的年轻人,“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拒绝!”罗格斯一边斩钉截铁地重复,一边策马向野战兵团靠拢:“用野战兵团的四千骑士去阻挡一万萨兰德骑兵,这是必死的命令,你没有权利牺牲斯瓦迪亚战士们的鲜血!放弃吧,这场战斗已经毫无意义了,撤退,我命令立刻撤退!”
米乔德的脸黑了下来:“我是斯瓦迪亚帝国的元帅,我的命令不容违抗!罗格斯子爵抗命,给我拿下他!传我令,野战兵团立刻出击!”
罗格斯在四周的骑士反应过来之前,闪电般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手谕,高声宣读起来:“皇帝陛下手谕,撤销米乔德伯爵元帅之位,薅夺一切爵位!从现在开始,由罗格斯代行元帅一职!我命令,全军撤退!放弃尼美加,撤回 赫瑞姆!”
周围的骑士嗡的一声炸开了,此时,远处的苏丹骑兵已经开始了小跑,可是这爆斯瓦迪亚军队的指挥核心居然发生了这样惊变!
蒙特维尔伯爵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惊怒交加的蒙特维尔飞马上前,一只手去抄手谕,另一只手大耳刮子就要抽向罗格斯的脸颊,嘴里怒喝道:“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要不是因为你叔叔,你能有今天?还不快束手就擒……”
蒙特维尔的话说不出来了,他的身子猛地一震,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骇。
一柄骑士剑已经洞穿了他的咽喉,剑柄牢牢握在罗格斯手中:“蒙特维尔抗命,已被我当场格杀!你们还在等什么,给我拿下米乔德,全军撤退!”
反应过来的骑士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剑从蒙特维尔的咽喉中拔了出来,血箭飙射出来,溅了罗格斯一脸,老爵爷沉重的身躯晃了晃,终于无力跌落黄尘。
米乔德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血色,暴怒的阴云在老爷子眉间弥漫,老元帅的手着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遥遥指向血色狰狞的罗格斯,五百浴血奋战的元帅卫队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将罗格斯围在中间。
罗格斯的亲卫骑士也并不相让,一霎时也围拢过来,隐隐与米乔德的卫士们对峙起来。此刻,一万苏丹骑兵距离斯瓦迪亚军后阵已经不到两英里,已经有四个楔形阵在小跑中缓缓成形。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那么漫长。
终于,米乔德长叹一声,即便是罗格斯,听见这声长叹,也不由得心中了片刻。
“不愧是迪林纳德的好侄子!不愧漱劳斯的好臣子!”米乔德咬着牙,重重地挤出两句话,猛地一带马缰,向着苏丹骑兵冲去,苍老的声音在身后一溜洒下:“全军撤退……骑士随我冲阵,掩护全军! 骑士荣誉不容玷污,冲!冲!冲!”
在这一瞬间,白发苍老的斯瓦迪亚帝国元帅挥舞长剑,单匹马扑向上万苏丹骑兵的一幕,印在了上万人的脑海里,他们终其一生都无法忘怀这一幕。
除了老元帅,一同冲出阵营的,还有五百元帅亲卫,两千多见习骑士,他们顺着高地斜坡,向着居高临下的苏丹骑兵发起了许多人一生中的最后一次冲锋,烟尘滚滚,蹄声如雷。
在他们背后,距离胜利果实只剩下最后一步的斯瓦迪亚军队丢盔弃甲,在萨兰德人虚弱的标和弓箭的“欢送”下全线撤退。精锐的下马骑士重步兵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投入战斗。
伴随着斯瓦迪亚军队撤离,萨兰德的安克苏元帅敏锐地把握到了战机,六千撒拉逊和阿尤布生力军终于投入战场,全线反击,所有的骑兵倾巢而出咬住了斯瓦迪亚军团的尾巴,一时间血流成河。
高地山坡上,跟随米乔德元帅的骑兵已经与苏丹骑兵接触了,碰撞的一瞬间,仿佛奔涌而下的雪崩被一道钢铁堤坝硬生生遏制住了,人马嘶鸣,破碎的肢体,飞溅的血浆,折断的兵刃,在这一刻涂满了整座高地,没有人能分清楚双方的界限,每一个人都咬紧了牙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尽所有的力气,把手里的骑刺向敌人。
米乔德元帅,以及两千六百八十四名斯瓦迪亚骑士,用他们的生命构筑起了一道钢铁长城,为了最大限度地阻拦苏丹骑兵的冲击,他们不得不违背骑士作战条例,拉开最单薄的线阵,米乔德伯爵甚至竖起了他的帅旗。
但,直到斯瓦迪亚骑士们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依旧没有放任何一个苏丹骑手越过他们身边。米乔德伯爵早在接触的第一时间,就被铺天盖地下来的箭雨连人带马射成了刺猬,但元帅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挥剑砍断身上的箭杆,继续冲入混战的人群,长剑砍断了,就随手捡起地上的弯刀,弯刀砍断了,就抄起死者的断剑,鲜血一捧一捧泼洒在苍老的米乔德元帅身后,受创残破的肺喘息出红白泛滥的血沫。直到最后。苏丹骑手们怜悯地看着眼前个浑身喷血的骑士,这个苍老的骑士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其无愧骑士这一称号,最后,由庞培亲自上前,用一把沉重的大马士革弯刀终结了米乔德元帅最后的痛苦。
9月13日19时,米乔德元帅战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