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跨上马背,两头雪鹞将齐纵虎夹在翅膀下,咕咕而鸣,挨挨挤挤,甚是不舍,过得半晌,这才振翅高飞,徐徐跟着林朗二人而去。
走出了数百丈,齐纵虎突然纵声喊道:“驯兽需要用心!”林朗二人相视一笑,知道齐纵虎的意思便是二人需要用心去和黑白两头雪鹞交流,爱护它们。
鹤青璇挥了挥手中的包裹,想到两头雪鹞与齐纵虎相伴多年,如今突然分别,心中一阵伤感。
前往苍月都城需要经过许多地方,昨夜得齐家兄弟指点,林朗知道过了万兽岭,尚要穿过前面的冰盘山,方能真正进入苍月境内,二人胯下皆是宝马,脚程极快,行到傍晚十分,已然望见前方白莹莹的连绵雪山,与绝域雪山不同之处,便是这座冰盘山山顶几近透明,全是冰层,山脚下却是树木葱郁,net冬交替时节,见到如此奇景,却也是一大奇观。
山中有栈道,只是大山小山连绵在一起,小道越来越难走。初时仿若盛夏,翻过几座小山头,却似严冬,抬望去,高峰上冰雪叠积,映着落rì余晖,仿似琥珀般的光华,异常妖艳。
天sè渐晚,林朗二人原地停歇,吃了些肉干干粮,但见朗月高悬,山中积雪映衬,倒是亮堂如白昼,东边雪峰上映着一轮亮晃晃的明月,月光在冰层上反shè出彩虹的光芒,黑夜之中,煞是好看。
鹤青璇见月sè如银,建议二人继续赶路,林朗点头称是,道路已显崎岖,二人早就下马步行,马蹄哒哒的打在冰岩之上,连绵山谷内回音不断。
鹤青璇那匹宝马毕竟不像林朗的蜉蝣马,行至陡峭之处,脚底打滑,颇为艰难,林朗取过鹤青璇的长剑,连削带砍,硬生生在冰岩上挖出凹槽,供马儿行走,然过不得半里地,冰岩更显坚硬,砍得几下,长剑已然断折。
艰难的行不得多久,前方豁然开朗,林朗一望之下,登时暗叫苦也,原来绕过半山头,山道极窄,且开在斜斜一道陡峭的崖壁之上,鹤青璇叫道:“啊哟,我们怕是走岔路了!”
林朗苦笑道:“看来是的,苍月国不可能就仅有这么一条小道通往外界,想来初时我们便走了岔路了!”回头望去,斜斜的一条小道滑不留手,下去更难,无奈只得继续前行。
鹤青璇突然道:“莫要到前面没了路了!”林朗摇摇头,指了指脚下说道:“这条路想来是猎人开的小路,你瞧这人工痕迹疏为明显,必然是通向苍月的一条捷径!”
再行了半个时辰,鹤青璇那匹宝马全身战栗,显然是颇受惊吓,这段路极难走,林朗探头望了眼峭壁之下,左边也是一座矗立的山崖,下方深不见底,鹤青璇道:“似乎崖底便是大道!”
林朗点了点头,此时当真是碌碡拉到半坡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无奈之下,二人只好一个在前牵着鹤青璇那匹马,一人在马屁股上推搡,蜉蝣马在其后缓缓而行,倒显得颇为写意。
前行到一处岩石突出之地,山道更显窄小,那马无论二人如何拉扯推搡,它始终不过去,鹤青璇气苦道:“早知道便不带这马儿来了!”
二人本以为过冰盘山会极为顺畅,熟料初时便走了岔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卡在这半山腰上,二人均是手足无措,蜉蝣马在后轻声嘶鸣,似在督促前面宝马快走,然那匹宝马晃脑嘶鸣,绝不迈出一步。
僵持了片刻,马儿似乎情绪稳定了不少,小心翼翼的探出前蹄,轻轻走了两步,前身已然过了掩饰突出的地方,鹤青璇在后面暗舒了口气,可下一瞬间,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儿了,因为马肚子要绕过去太难了。
果然,马儿前蹄虽然过去了,但马肚子凸出,要想绕过去,就得趴了后臀而过,那马后蹄在地上一滑,登时控制不住,后臀一塌,但左后蹄已然踩空,那马本就胆战心惊,此时一失蹄,身子登时滑落。
鹤青璇惊呼一声,林朗尚在前面牵着缰绳,不明就里,斗觉手中缰绳一紧,身后宝马嘶鸣一声,回身一看,只见那马后足已然落下峭壁,前蹄无力的在山道上攀爬,但脚下尽是滑不留手的冰岩,更无着力点。林朗紧紧扯住缰绳,然小道上毫无借力之处,马身足有两千斤重,他如何能够拉的住?被马身一带,身子一扑,斜斜扑到在道上。
鹤青璇厉声喊道:“快放手!”林朗回望一眼那马,只见老马眼中紧张、恐惧、绝望、祈求,复杂的望着自己,嘴中兀自在不停嘶鸣。
林朗心中一痛,然人力究竟有限,更兼在这窄小的山道之上,况乎一声:“不要!”然那马下坠之势已然甚急,林朗身子一滑,竟然被马身缀了下去,鹤青璇翻身而起,抓住林朗手臂,凄声喊道:“放手啊!你救不回它的!”
林朗颓然放手,身下阵阵嘶鸣声传来,那马已然斜斜滑落下去,山谷中马匹凄厉的嘶鸣声回荡不绝,隔了良久,这才传来低低一声闷响。
鹤青璇手上用力,拉林朗上来,突然扑入他怀中,哭喊道:“你要是跟着摔下去,我该怎么办?”美人入怀,林朗却心无涟漪,此时他脑海中尽是那匹马儿绝望与祈求的眼神,仿佛带着他的希望也一起坠落下去。
“它在祈求我救它,我能感受到它的绝望,我却什么也做不了…”鹤青璇止了哭声,却听林朗低声喃喃道。
“林朗!它跟随我们这数rì,如今坠崖而死,我也很难过,可是那不是你的错,你尽力了,但是在这种地方,人力怎么可能挽救它?”鹤青璇轻声道。
林朗不答,耳中听着依旧在群山之中徘徊不断的悲鸣声,蓦然引颈长啸!这声长啸满含悲苦与无奈,更饱含着一股强烈的愿望,林朗从没像此时这般对实力的渴望。“若我有足够的实力,或许它今rì便不会死!”
林朗向来心地善良,前世被堂哥毒害,临死之际,他依旧站在堂哥的角度去想,今生,更是研习林逋血玉珠内佛学以及佛家武功,当年在柳林中遇到狂狮帮与卢龙帮火拼之时,他尚不愿伤及一只小鸟,更何况如今驮着鹤青璇行了这数千里地的马儿?
林朗尚在兀自出神,却听身后蜉蝣马一声嘶鸣,陡然惊醒,暗道:“莫非小马也过不去?”回头望去,却见小马眼中满是急切,不住低声嘶鸣,行过来咬住林朗衣襟,猛力回拉。
林朗摸摸小白马脖子,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却见小白马依旧在低声嘶鸣,急切的望着二人。
便在此时,远处传了一阵阵低沉轰鸣之声,林朗陡然心中一动,左手一圈,抱住鹤青璇腰身,右掌一拍蜉蝣马,催促它自己走,厉声喊道:“怕是雪崩!”
鹤青璇早就听闻苍月一带雪山之上雪崩便如地动一般,乃是势不可挡的自然灾害,心中一惊,此时朗月当空,远处天空之上泛起了一片雾霭蒙蒙,鹤青璇细目一瞧,登时惊道:“那……那是雪!”
蜉蝣马兀自扯住林朗衣襟不放口,林朗劈手扯下衣襟,抱了抱马脖子,随后在马臀上狠狠一拍,喊道:“快走!”蜉蝣马吃痛,见林朗跟在身后,当下轻轻巧巧越过了小道上岩石凸出的部分,顺着山道,狂奔下去。
林朗想起两头雪鹞,右手搓唇而啸,然而过了许久,仍不见两头雪鹞的影子,鹤青璇知他是在召唤雪鹞,轻声道:“你听远处的轰鸣,想来雪鹞听不到你这啸声了!”林朗醒悟过来,跟着蜉蝣马一路狂奔。
然雪崩连锁反应极快,只是片刻间,脚下已然有明显的震动,只是数个呼吸,山道崩塌,峭壁齐齐滑落,滔天的雪浪冲击而来,林朗抱紧鹤青璇,全身功力运至极致,脚踩控鹤功轻身功法往右手雪峰上疾奔而去。前方蜉蝣马时不时转身回望,长声而鸣,林朗吼道:“快跑!”右掌猛力挥出,一股柔和的力道透掌而出,蜉蝣马脚下甚滑,被他掌力一推,登时如同箭矢一般shè出。
鹤青璇回身一看,登时花容失sè,但见身后遮天蔽月的雪浪翻滚而来,那条山道滑落,眼见是快到了谷底。林朗脚下已然是松软的白雪,偶尔踩到大块的冰岩,身子一个趔趄,鹤青璇叫道:“你放开了我吧,这样下去咱们都要死在这雪山里!”
林朗冷声道:“你死了,我怎么办?”鹤青璇想起适才自己所说的话,面上一红,心中却也是一暖,突然想到:“若我跟他死在这雪堆里,任千万年,就这样搂抱在一起,虽死我也愿意!”
这些rì子以来,二人同患难,相扶将,早已将对方深深的放在了心底,此时鹤青璇眼见难逃厄运,心中反而泛起无限的甜蜜,能与相爱的人死在一起,此生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