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曲悠静静的坐在床上,看着桌上的烛火,心里却越发的难受。
她不是一个好主子,她没有保护到凤翎的安全,让她孤身一人埋葬在那冰冷的皇宫里,就连尸首都没有留下。
含着泪水,枕着月色,曲悠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害怕惊动了过往的神灵。
“悠悠,我……”楚钰一急,连时常挂在嘴上的“本王”二字都舍弃了。
曲悠动了动,好像在寻求温暖一般,往楚钰的怀里靠去。纤细的胳膊,紧紧的搂着他的腰身,肩膀一耸一耸的,小声低泣着。
“少陵,凤翎是不是涅槃失败了?”
“她……”
“尸首了还在?”曲悠抬起头,红肿的双眼刺痛了楚钰的心。
楚钰大手划过曲悠的发丝,轻柔的拍抚着她的背脊,将她的瘦弱的身子,紧紧的拥入怀里。
“凤翎被你师傅带走了。”
“云洛?”曲悠诧异的抬头。
楚钰点了点头,脑中浮现出那个风华绝代的身影。都说英雄相惜,若是没有曲悠的存在,他与云洛之间也能把酒言欢!
“你若想要知道凤翎的情形,等见到你师傅的时候,兀自问他便可。”
“好!”曲悠乖巧的点了点头,安静的窝进了楚钰的怀里。凤翎若是真被云洛带走,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楚钰搂紧曲悠,在她耳边说着绵软的小话。三皇子伏法自刎,可楚秦却逃的无影无踪,要是不能将他及时捉拿,恐要变成心腹大患啊。厚实的手掌轻柔的拍着,直到她安然入睡,方才睁开双眼,利落的起身。
“爷……”看到楚钰出门,子隐飞快的闪了过来。
“安排人,捉拿八皇子楚秦。”
子隐点点头,余光朝耳房扫了一眼,见灵佑安然无恙,方才松了一口气,闪身出了主院。
灵佑攥紧了手,一个健步,忽然窜到了楚钰的身前。
“王爷,奴婢想去皇宫,给凤翎……收尸。”灵佑咬紧牙关,将眼泪生生憋了回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没有看到凤翎丫头的尸身前,她绝对不能哭。
楚钰低下头,眼底阴暗不明,好似悲凉,又仿佛绝望。他出神的看着灵佑,好像透过她,再次看到了那场大火。
“凤翎没有死,不过是涅槃失败,陷入了沉睡而已。”
“沉睡?”灵佑低囔了一句,猛然抬起了头。王爷是说,凤翎没有死……
“对,凤翎被仙人所救,陷入了沉睡,也……也忘记了你们。”楚钰淡然一笑,负手走回了房间。
他还有媳妇要安抚,没时间搭理他人。
灵佑狼狈的跌在地上,脑中回荡着楚钰的话。凤翎涅槃失败,忘记了她们,忘记了她们。
“凤翎……”灵佑终于忍不住,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灵佑,你要保重。”幻珊蹲下来,搂住了灵佑的肩膀。
灵佑抬起眼,看向了同样流泪的幻珊。她糯了糯嘴,猛然扑进了她的怀里。怎么会这样,不应该这样的啊!
“幻珊姐,凤翎她把我们忘记了啊。”
幻珊点点头,任由她委屈的抽噎,“傻丫头,相比于死亡,我到是宁愿她忘记了我们,这样,她至少是活着的。”
灵佑咬了咬唇,可怜兮兮的抬起脸。她知道,幻珊姐说的对,可她就是接受不了。她们几个朝夕相伴,形影不离,从未有过这样惨痛的经历,以至于生离死别啊。
“别哭了,若是让小姐看到,指不定又该跟着伤心了。”幻珊掏出锦帕,在灵佑的脸上擦拭着。
“我知道了。”灵佑点头,跟在幻珊的身后,一起向旁边的耳房走去。小姐的状态不佳,哪怕是王爷在府中,她们也不放心不下,不如窝在耳房里,随时等待召唤。
曲悠睡的及其不稳,时梦时醒,口中念念有词,像是陷入了某种梦呓之中。漆黑的夜里,主卧中依然燃着一根红烛,好像是站岗的士兵一般,守候在曲悠的身前。
“凤翎……”
楚钰浑身一僵,愧疚瞬间侵蚀了五脏。他紧紧的攥起手,一抹冷冽,快速的滑过黑眸。他用战神的荣耀立誓,定然将楚秦生擒,用他的项上人头来祭奠凤翎。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曲悠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再次朝楚钰的怀里钻去。
冷,好冷……
楚钰蹙了蹙眉,抬手探向曲悠的额头,顿时被那灼热的温度吓到,“悠悠,醒一醒。”
“好冷啊。”
“悠悠,你在发热。”楚钰焦急的起身,将桌子上的红烛挑高,让原本昏暗的房间瞬间透亮。
曲悠嘟囔了几句,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什么发热啊,她只是很疲惫,好想睡而已。
楚钰披上大髦,拉开大门,厉声喊道:“来人,去外院找卫何,让他速速过来。”
王爷说什么,去外院请卫何?耳房内,灯光亮起,幻珊趿拉着鞋,飞快地跑了出来。
“王爷,是不是小姐她?”幻珊焦急的问道。
“王妃在发热,速去外院喊卫何,让他不得耽搁。”
幻珊连连点头,踢上鞋子,冲出了主院。一边跑,一边还不由的庆幸着,幸好她没有和衣,不然,非得急死不可。
“卫大人,卫大人你睡了嘛?”幻珊冲到卫何的室所,用力的拍打着他的房门。
卫何刚刚躺下,就被这震耳的门声惊到。他撇了撇嘴,一赌气,索性拉起被子,直接盖在头上,来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爱谁谁……
“卫大人,卫大人你在不在啊?”幻珊拍的越加用力,想到曲悠也会跟凤翎一般,她害怕的红了眼眶,清脆的声音逐渐哽咽。
“谁啊……”卫何狠狠地掀开杯子,没好气的吼道。
幻珊一愣,险些落荒而逃,可是,想到小姐的病情和王爷的吩咐,她便再次充满了力量,玉手握成拳头,使劲的砸着门。
“卫大人,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快点开开门!”
“不开,本大人还要睡觉呢,你赶紧走……”卫何忍着气,恨恨的磨起了牙。这一天天的,还能不能有个好了。宫里好不容易平静,能回到王府睡个好觉,可这到好,居然有人胆大包天的,居然赶来扰人清梦。
/> 卫何气结,狼狈的坐了起来。糟了,可能生气气大发了,怎么还睡不着了呢。
“卫大人,奴婢是主院的幻珊,王爷吩咐我来找你,说是王妃发热了,让你速速过去,若是延误了王妃的病情,定然让您滚出洛宁城,回去守候千丈崖。”幻珊的话锋一转,连威胁带恐喝的吓唬着卫何。
“你说,你是谁?”卫何‘噗通’一下,狼狈的翻到了地上,连滚带爬的冲到了门口。
听到落地的声音,幻珊也不着急了,她筋了筋鼻子,小手漫不经心的拍打着房门,“卫大人,奴婢是在主院里,伺候在王妃身边的大丫头——幻珊。”
卫何咽了咽口水,慌乱的穿起了衣服。这个臭丫头,明知道是王爷的吩咐,她干什么要敲门,直接在院子里喊,不是来的更加的快一些。
“幻珊姑娘,你这样有意思嘛?”卫何拎着药箱,愤恨的看着幻珊。
“有意思啊。”幻珊甩了甩锦帕,转身走了出去。
卫何气急的咬牙,心里暗暗发誓,等秦老四回来,他定要狠狠的告上一状,一解心头之恨。可,想到秦羽风那副狗腿的妻奴样,他刚刚兴起的念头,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凉水般,浇了个透心凉。卫何越想越气,可又拿幻珊没有办法,只能在她身后幼稚的挥舞着拳头,小小的报复一下。
“幻珊姑娘,王爷可曾透露过,王妃是害了什么病?”卫何好奇的问着。
“卫大人妙手回春,一看便知,哪里有奴婢转答。”幻珊转过头,轻蔑的白了他一眼,高傲的转过了头。
臭丫头,你也别太嚣张。等你跟秦老四成婚之时,看哥哥们怎么闹洞房。卫何贼贼一笑,捂着嘴,笑得极其猥琐。
幻珊摇了摇头,心里对卫何越发的不报希望。他这几下子,好像都不如清河村的孟大夫,说是妙手回春,也不过是给他留有颜面而已。
卫何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亦步亦趋的跟在幻珊后面,快速的朝主院的方向走去。
“王爷,卫大人来了。”到了主院,幻珊欢喜的跑了进去,把卫何扔在了院子里。
“让他进来。”楚钰沉声吩咐。
“是,奴婢这就去唤。”幻珊福了福身,慢慢退了下去。
卫何站在院子里,随时等候着调遣,他抬手打了个哈欠,对于能够正常睡觉的几个人,投以了深深的羡慕。
“子幕,别躲了,我都看到你的衣服角了。”
“你眼睛到是很毒。”子幕撇撇嘴,从灌树丛中闪了出来。
卫何点点头,傲娇的扬起脸。要说隐匿,他卫某人称第二,绝对没有人敢于称第一。这种雕虫小技,全部都是他玩剩下的。
“子幕,你跟哥透露几句,王妃到底得了什么病?”也好让他心里有个底。
“忧思过度,以至于神魂紊乱。”
“哎呦呦,你都能够当大夫了。”卫何咂了咂嘴,一脸嫌弃的望着子幕。
“不比你,蒙古大夫。”
“你,你这个臭小子……”
怎么样……子幕梗着脖子,不忿的瞪着卫何。
场面一时失控,二人剑拔弩张,谁也不服谁,好像是斗鸡一般,在主院内摆开了架势。
“哎呦,玩的到挺好。”灵佑端着铜盆,朝院子的正中央,狠狠的泼了过去。真是一群白眼狼,王妃缠绵病榻,高热不退。可他们到好,居然有这等好兴致,在主院里掐起了架。
“卫大人,王爷唤你进去。”幻珊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
卫何尴尬一笑,抬脚踹向了子幕。臭小子,要不是他的隐匿技术不好,被他给发现,他又怎么会不分地点的教训他。
“子幕,你给小爷我等着。”
“等着呢,跑不掉……”子幕冷哼一声,快速的闪进了灌树丛。
卫何清咳一声,跟在幻珊身后进了主卧,低着头,规规矩矩的到了楚钰的面前。
“属下卫何,给王爷请安,给王妃请安!”
“好了,起来吧。”
“谢王爷。”卫何后退一步,缓缓起身。
楚钰转过头,朝卫何看了过去,“王妃忽然发热,且高烧不退,你速速诊断,尽快用药。”话音刚落,他便不舍的站起来,让开了身前的位置。
卫何低着头,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掏出锦帕,覆盖在了曲悠的手腕上。王爷面前,他可不敢放肆,还是老老实实的诊脉为好。
“如何?”楚钰焦急的询问。
“王爷别急,属下正在听诊。”
楚钰点点头,走到窗子旁边,静静的等待了起来。
曲悠迷迷糊糊的昏睡着,身体时冷时热,脉搏跌宕起伏,仿佛荡漾在大海中的浮木,顿时吓了卫何一跳。
怎么会这样……他刚刚明明有摸到脉搏,怎么会突然消失,这时有时无,好像死人般的脉息,为什么会出现在王妃的身上。卫何凝重的蹙着眉,收起嘴边的嬉笑,认真的把着脉。
“本王想听实话,你大可畅所欲言。”楚钰转过头,缓缓闭上了眼。
“爷,王妃的病情着实古怪,属下还未曾经历过,您莫要焦急。”卫何起身,安抚的看向楚钰。
未曾经历过,也就是说,他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幻珊捂住嘴,飞快的冲到了床前,她抬起手,试探的摸上曲悠的额头,顿时被那灼热的温度给惊到。
“卫大人,病情可以稍后研究,你还是先给王妃退热吧。”幻珊急的直哭,两只手叫唤,敷在曲悠的额头上,试图为她降温。
“幻珊姐,快,用这个……”灵佑和代柔冲了进来,端着温热的铜盆,快速的润湿了棉帕。
幻珊转头,接过湿帕子,敷在了曲悠的额头上。她心里不住的祈祷着,保佑她的小姐,逢凶化吉。
不过一刻钟,湿帕子再次升温,变得温热。幻珊几人好像接力一般,拧干,润湿,润湿,拧干。反反复复的给曲悠降着温。
卫何轻叹一声,飞快的走出主卧,冲向了药房。他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还不如几个姑娘,她们能够做到的事,他亦然可以!
楚钰坐在床边,接过幻珊手中的帕子,轻柔的敷在了曲悠的额头上,“去,派人到冷库里取些冰块,放在屋里给王妃降温。”
灵佑一愣,抬腿就冲了出去。对对对,还有冰库,还有冰块,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好像一阵风一般,来得快,去的也快。因为焦急,她尚且来不及说明情况,便喊守护冷库的侍卫开门。
“大胆,冷库乃是给主子夏日消暑所用,岂能容得你小小一个奴婢,假传主子命令,私自过来取冰。”
“谁说我没有命令,是王爷吩咐我过来的。”灵佑心急的大叫。她没有时间了,王妃还在高烧,若是在耽搁下去,主子万一烧坏了脑子,“你们到底让不让开……”
侍卫轻蔑的看了灵佑一眼,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转过身,规矩的站好。
“这是你们自找的,怨不得我啦。”灵佑冷哼一声,内力提起,一掌打了过去。
“放肆,库房重地,你居然敢蛮横掠夺。”侍卫甲的面色一凛,快速的迎了上去。
灵佑不甘示弱,非要进入冰库不可。她下了狠心,招招致命,向侍卫甲的身上打去。不一会儿,她狠狠的压制了侍卫甲,彻底占据了上峰。
侍卫乙狂吼一声,愤怒的迎了上去,专门攻击灵佑的下三路,使劲了下三滥的手段,终于夺回了主导权。
‘噗通……’
灵佑狠狠的跌落在地,嘴角露出了一丝嫣红的血迹。她用手背抹了去血痕,冷冽的看向二人,“今日,你们若是不让我顺利取到冰块,哪怕是闹个鱼死网破,本姑娘也跟你们誓死不休。”
“那就各凭本事了。”侍卫甲捂着胸口,冷冷的哼了一声。
“姑娘,我们兄弟无意冒犯,实在是职责所在!”一看事情不好,侍卫乙双手抱拳,充当起了老好人。
灵佑‘呸’了一声,手掌拍向地面,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内力运至掌风,再次朝侍卫甲攻了过去。她就不信,凭借着小姐的秘籍,赢不过这两个无名小卒。
“住手……”怒吼声,在众人的身后传来。甲乙二人转过头,顿时惊喜的睁大了眼。
想要她住手,哪有那么容易。灵佑冷哼一声,内力夹杂着狂风,再次朝侍卫甲挥了过去。
子隐足尖一点,飞快的冲了过去,用秘籍宝典里面的一招,轻柔的化解了灵佑的戾气。
“说,为什么打架?”子隐沉着脸,低声吼道。
侍卫甲和侍卫乙对望一眼,幸灾乐祸的看向灵佑。怎么样,隐大人的功夫可是深不可测的,现在他来了,看这贱丫头还敢如何的嚣张。
灵佑落了地,用力的挣脱了子隐的怀抱,跳到众人的对面,愤怒的瞪视着。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这偌大的王府,哪里去不好,偏偏会无缘无故的找他们来切磋。
还不是有事,要不然……谁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你是在问我?”灵佑轻哼一声,冷冷的扭过了头。
子隐一窒,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当着下属的面,灵佑就不能给他留点面子。枉费他平日里时常嘲笑秦老四,说他夫纲不振,镇不住幻珊那个小女子。可今日这样一看,他离着妻奴的道路,也是渐行渐近了啊。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这里虽说是冰库,可也藏着大楚国的半数家财,若不然,哪里还会派专人来把守。
灵佑勾了勾唇,水眸焦急的扫过冰库,“王妃在法人,王爷吩咐我来取冰块。可他们……该死……”
“你这小姑娘,凭白无故的伤了人,我们兄弟都没有言语一声,你却不知道感恩,还倒打一耙。”侍卫乙上前一步,仿佛有了底气一般,呵斥着灵佑。
“好,我算是涨了见识了。”这颠倒黑白的能力,也非常人所能及了。灵佑点点头,愤恨的撇开眼。
听到灵佑这样说,侍卫甲顿时一急,生怕子隐会相信她,进而惩罚他们,“隐大人,这小女子着实可恶,什么手谕也没来,便直接冲到了冰库前,一言不合就下了狠手,招招致命啊!”说完,装模作样的咳嗽了起来。
他的媳妇,心疼还来不及,岂容他人污蔑。子隐的面色一凛,嘴边那点似有若无的笑,顿时收敛了起来。他阴沉着脸,从甲乙二人的面上扫过,忽然抬起腿,一脚踹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