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谁寄锦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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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玑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天空中,他的手掌像是抚弄琴弦一般,随手一拨,“铮铮”然几声响,本来平静的虚空彷佛是被人拿住了一角,像抖毯子那样重重一甩,波浪似的震荡由天玑手边,一直蔓延到沧溟子头顶。

  “随波万里”

  沧溟子大叫一声,知道这是东华剑宗一个了不起的剑诀,被正面击中,说不定会被那高速震动的剑气当场撕成粉碎。当下一咬牙,再不敢有所保留,“焚火珠”发出一声轻爆,周边的光焰猛地再胀一圈,变得如婴儿头颅般大小,接着便高速旋转起来,发出了嗡嗡的轰鸣。一圈接一圈的火流从珠子里泛出来,像是急速扩张的涟漪,顷刻间,接连涌出了一百零八层,就在他头顶画出一片火流区域,正好迎上那高速震动的剑气波。

  “嘶啦”一声响,倒似是上好的绸缎被撕烂了,沧溟子知道不妙,高瘦的身体一闪便贴地窜出,才跑出几尺远,那一层火墙便被撕得粉碎,散落的火焰撒了满地,气得沧溟子几yù吐血!

  北斗七剑果然不是好对付的!

  就是百年之前,他和天玑相斗时,也能撑上小半个时辰,要败也是一招半式间的差距,哪像现在这么狼狈!打到现在,他根本就没有找到还手的机会,这种压迫式的打法,显示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层次上的!想到这里,他再没有了战斗的心思,不远处的局势也向着不利他们的方向发展,不少弟子被打得吐血逃遁,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沧溟子咬牙切齿,尖啸一声,发出撤退的信号,那边的弟子均是如蒙大赦,纷纷且战且退,四散逃开。

  清玄、清澜等人并不想和焚天宗结仇,也约束弟子不要趁机痛下杀手,所以焚天宗的人马退得也容易,不过几息的时间,便遁入黑暗之中。苏牧这时才敢靠近,而且是第一时间跑到天玑身边,刚刚天玑三两下就打发了沧溟子的手段,让苏牧看得又奇又敬,便想着大概只有在天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选择。这一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也算不得生死相搏,但三位仙师中除天玑之外,清澜受了内伤,清玄更是战得几乎脱力。而除苏牧以外,十四名三代弟子中有八人受了轻伤,顾瑾在此役展现了她高超的功力独挡三人,虽无建树却仍全身而退,不愧是三代弟子中的jīng锐。

  众人合在一处时,苏牧正向天玑忏悔:“弟子无能,累得清澜师叔受伤,还只能逃开……”

  “哪有此事。”清澜jīng悍的脸上略有苍白,但却笑容满面:“曹师兄的弟子当真了得!竟然能从焚天宗两名高手的围捕中脱身出来……”他转头向苏牧道:“不要小看那两个从土中扑出来的家伙,那两人一个叫端木瑞、一个叫端木平,是亲生兄弟,一起入焚天宗修道,乃是三代弟子中极厉害的角sè。你修道不过三年多,能从那两人手中逃脱,便等于搧了那两人的嘴巴,也足以自傲的了!”

  苏牧心中自然得意,却只是低着头。

  还是天玑道:“罢了,你修道不到四年,刚刚才会御剑,能有什么能耐!你知道审时度势,及时脱离战圈,不给大家惹麻烦,就是最聪明的做法。唔……刚刚那抛珠的手段,使得就很不错!”如果对天玑难得的夸奖,苏牧还保持那半死不活的模样,那他就真是笨蛋了,脸上忙露出喜sè,喏喏地退向一边。天玑赞完苏牧,心情似乎也不错,便叫过几个弟子,随口指出他们在激战中所现出的缺失。众人这才知道,天就在为清玄掠阵的时候,竟还能分心观察他们的战况,且言出必中,这种眼力和见识,不愧为“北斗七剑”之一,而且还是风头最盛的那一个。

  清玄抚了一下有些散乱的长须,微笑赞道:“师姐,你的修为更胜往昔啊!不愧为掌门最为看重的弟子,不愧为跟随南宫师叔修行过的弟子,想必宗主及各位师长,也会非常欣慰!在外行走也是为我宗门争光。”

  清澜在一边点头赞同,忽又想起一事,从怀里拿出蛟珠,递给天玑:“这珠子便交给师姐吧,谁知道焚天宗还死不死心。”

  这三颗珠子到手时,几人谁也没想到其中还有奥妙,此时存心感应,只心神一触,便知道了大致的情况。天玑微一摇头:“这珠子中的戾气被‘琅琊’化去了大半,焚天宗未必会再为此出动人手……还是由牧儿拿着吧,大约三两天的工夫,里面的戾气就会被化个干净,也不会再生出这些事端了!”在人前天玑和天权总是称呼苏牧为“牧儿”,但两人与苏牧独处时却只是你你我我的,从来没有什么称谓,也是极怪。

  苏牧虽然觉得还是有危险,不过既然是天玑说了,他也不再推托,接过蛟珠又放回怀中。天玑抬头看了一下天sè,叹道:“我们又要另找宿处了。”说着弹指shè出一道剑光,飞剑传书向宗门报告今夜的情形。有了宗门在后面周旋,想那焚天宗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事实上,这种夺宝拼杀的戏码,在修道界几乎是rìrì上演,以天玑等人的阅历早就看得烦了,也不会把此事放在心上,倒是苏牧第一次碰到这宗门之间的打斗,感觉颇为新奇,也算是长了见识。幸而还没有伤重不能御剑的人,因此在苏牧的指挥下,众人驾剑疾飞数百里,又停在了一处山林之中,天玑命众人都去歇息,他则带着苏牧去周围布置禁制,以防万一。

  因刚刚那一场交战,众人都见识过了天玑的超卓实力,自然不敢有违,还比平rì老实得多了。布置禁制阵法,说实话,苏牧其实并不擅长,可天玑却偏偏点名了,他也不能不来,只好费尽心思在一旁思考,然后才向天玑请教,可天玑却并不着急,反而放下心思来慢慢等,天玑也许心情真的不错,竟然要用苏牧贡献的创意,而她则甘做苦工,耗费真息,将禁制阵法安上。

  苏牧难得有这种机会,他也是jīng神抖擞,费尽思量,与天玑在周围转了一圈,将自己第一次的禁制和阵法作业交给了天玑,后者却看也不看,竟然直接动手布置,这一套禁制阵法将天上地下无有不包,简直如同铁桶一般,也不知道是因为天玑雄厚真息的支持,还是因为苏牧在禁制阵法方面确实有天赋。

  禁制阵法布置完毕,苏牧心情也为之一畅,看着自己的得意杰作,竟颇有些爱不释手。天玑在一边笑着看他,两人此时的情形,实是从未有过的温馨。

  苏牧也是知情知趣,他知道在这种时候拍几句马屁,效果比平rì要好上不知多少,所以在自己尽兴的同时,也常说两句“师叔真息浑厚jīng纯”、“剑诀使用出神入化”之类的辞句。待他说到沧溟子被两招打跑的情况时,天玑笑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恭维:“你既是从头看到尾,那么你认为,我当时是如何胜他的?”苏牧怔了怔,知道这就是考较了,绝不能随意回答,又细思了一下,方道:“师叔攻势凌厉,两招之间,已占尽先机,且修为在沧溟子之上,所以能战而胜之!”

  天玑一点头:“你倒是看的清楚,只是你也修习神霄御雷诀,那你可曾看出什么异处?”

  “异处?”苏牧挠了挠头:“师叔那两招剑诀,都是我未曾接触过的,要说异处,却难以辨识……啊!”他脑中灵光一闪,不由得叫了一声:“师叔您的真息……”他想到了所谓的“异处”,这便是天玑的真息jīng纯程度。按理来说,神霄御雷诀的真息应当是越修越jīng,最后有劫雷的气息。

  天玑笑了笑:“若是你师傅在这,也许三剑之内,奈何沧溟子不得,但百剑之中,便能斩其于剑下!若是碰到一个比沧溟子强上十倍的大乘期一流高手,我们两人均不是对手,但我必能全身而退,而你师傅充其量只能与那人拼个两败俱伤吧!”

  苏牧忽然听不明白。

  旅程还在继续,焚天宗也没有再来挑衅,倒是宗门以飞剑传书交代了一些事项,并说焚天宗一事宗门已经接手,无需顾虑之类。没有后顾之忧,这一路行来,与游山玩水倒也差相彷佛。只是有时找一些为害人间的妖邪来练手,苏牧也终于开了荤,被苏牧指派着去和一只有两三百年修为的恶鬼拼斗,在此之前,还拿下了他的“琅琊”,并勒令不许其它人相助。结果苏牧花了两个时辰,硬是凭借着“云烟竹影”剑诀的jīng微变化,将那恶鬼活活磨死,自己则全身而退,引来了一片交口赞誉。

  自以此后,天玑便不再阻挡他“斩妖除魔”的热心,也允许他参与一些比较危险的行动,权作锻炼。三两场拼斗下来,苏牧修为无甚长进,但临敌经验,以及对剑诀的jīng微把握,却也积累了一些,算是达到锻炼的目的。

  这一rì,众人正在云层上飞行,天玑忽地想到了什么,做了一个手势,众人一起御剑下飞,落在一处高峰之上。本来大家还以为天玑发现了什么东西,但落下地后举目四顾,只见高峰旁浮云朵朵遮住下方景物,目力所及,却找不到半点儿异样痕迹。正奇怪的时候,天玑却站在一处悬崖边上,唤苏牧过来:“此处是勿忘峰,你可知道离它最近的是什么?”

  苏牧怔了怔,看着峰下厚厚的云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天玑摇头一笑,袍袖轻拂,滔滔剑气排空而出,将大片的云层分开,下方景致登时入目。苏牧“啊”地一声叫了起来,以他的目力,云层之下数十里内的景物,均清晰可见,透过重峦迭嶂望向天地交接之处,隐隐雾霭之中,正有一处雄伟城廓匍匐在地表之上,显出一圈青黑的颜sè。阔别将近四年的记忆,再度涌回了苏牧的心中,他呆呆地看向那一处所在。

  那里,是他人生的起点,十几年的读书岁月。

  “西晋,就在眼前。”

  “啊,这就是牧师弟的故乡吗?”心xìng颇为活泼的齐静搭起眼帘,向那边眺望,她的眼力比苏牧要强得太多,苏牧只能看到城墙的轮廓,而她则能够看清楚城内的景致:“人好多啊!”这时,正是帝国中兴之际,国力强盛,四海靖平,做为最为繁华的王朝,dì dū常驻人口达两百万之多,只这一个城市,其人口便与修道界的人口总数持平。齐静等人在人间界行走,大部分时间,都从荒山野岭处御剑飞过,虽是快捷,却感受不到人间界的繁华景象,此时难得近距离接触一下,都感觉到颇为新奇。

  天玑暮然一笑,打趣苏牧道:“你前些rì子不是飞剑传讯回家了吗?现在正好顺道去钦州逗留几天,然后就去白鹭洲。”

  苏牧却知天玑是怎样的想法,分明就是趁此机会让他回家探亲,苏牧这时候才感觉到,天玑对他的爱护之情,绝不比自己师傅逊sè,甚至要比自己师傅好。师叔是怕自己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回来向父母尽孝了,还有那个一直疼爱自己的祖母。

  “牧师弟?牧师弟?莫不是欢喜得傻了?”齐静笑吟吟地推了他一把,将苏牧从失神的状态中给拉了出来。苏牧知道自己失态,他喉中略有哽咽之意,却是说不下去了,这种状况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连忙作尴尬之状,先应付过齐静,又转向天玑躬身谢道:“多谢师叔美意,弟子……”

  天玑此时反倒没有什么溺爱之情:“你此次可在家中盘桓两rì,便要随我们离去。待到求签后,你可以再回来,在家中一月,尽尽孝道……此后,你怕也是没这个机会了!”

  “咻!”

  一道剑光由远及近,最后化作流星坠落在苏牧手里,原来是一封飞剑传书,苏牧连忙打开书信,里面却不是父母回的信,而是他的姐姐‘苏妲己’,说是姐姐也不妥,并无血缘关系,而是他的童养媳,这种事情在大户人家都能见到,并不奇怪。

  齐静凑上来问道:“牧师弟,是谁?你父母吗?他们怎么也懂飞剑传讯?”

  苏牧笑了笑,解释道:“这不奇怪,公孙师兄都能在东魏为官为将,我父亲如何就不懂这些粗浅道术?”说罢,苏牧又对一旁的天玑道:“师叔,我父母已经知道我们快要到西晋地界了,说是为大家安排了住处,邀请大家一起去家中居住。”

  天玑点点头,笑道:“难得你父亲的好心,可是我们人太多了,还是随意找一处山中落脚为好。”

  苏牧哪里不知道天玑的xìng子,人家说这话是假意推脱,天玑这话却是真的不大喜欢这样麻烦人,但是苏牧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天玑还是答应下来,只说是小住几rì便要离开。苏牧心中苦笑,他这不仅仅是因为礼数邀请天玑,更是因为有难以言语的苦衷。

  “姐姐,只怕今生要负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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