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肥政繁蓦地惊醒过来,连忙躬身应道:
“绝无此事,请主公放心!”
“嗯……你自己明白就好。如果实在是不愿意弄脏自己的手,那也没办法,我只好换一只手了……你能明白,很好。”
佐佐成政的声音越发地轻柔,若是不理会他说的内容,想必称之为“如沐春风”亦不为过,但这种轻柔的嗓音,却给土肥政繁一种刺骨的寒意和恐惧。
……若是不愿意弄脏自己的手,他便会换一只手。
……若是他真的抗拒佐佐成政的命令,只怕不需成政自己出手,他那个叫做织田信政的小姓,武艺绝对在自己之上。
土肥政繁只觉冷汗浸湿了周身各处,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像是在水里泡过的一样。
“主公若无别的吩咐,属下这就指挥战斗。”
“没有了。”
土肥政繁深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举起手中的长枪以代替军配,斜斜地指向了前方。
“列阵!”
一声令下,原本整齐的骑军方阵如水滴落下水面所泛起的涟漪,开始层层叠叠四散开来,不过二十息,两道洪流排在两翼,赫然是!
雁行阵!
“你们没吃饭吗?怎么还没排好!”
虽然不知为何前方的骑军突然停下,但神保氏张还是继续指挥列阵,虽然速度比较捉急就是了。
咔踏!
就在神保氏张大为头疼时,马蹄声再次响起。
“怎……怎么可能!”
神保氏张张口结舌道。
不过二十息,仅仅二十息,对面那支不明势力的骑军便将阵型摆好。
按理来说,骑军列阵难度极高,不但考验战马的能力,还要考验骑者的控制力。想想也是,若是战马萎良不齐,骑者的指挥能力又差,那别说列阵,就是简单的冲锋也会出现问题。
而这些战马都是北陆马,马力大致相当。最可怕的是对手的指挥能力,能将数百骑军糅合为一体,真正做到令行禁止。这样的敌人不管哪种领域,都堪称大家。
如果只是练兵的能力,那还好说。毕竟练兵和用兵完全是两码事,但看到对手排出的军阵后,神保氏张知道自己栽了。
如今自家兵马背水列阵,对方若是用最寻常的锋矢阵那还好说,因为骑军最注重速度,锋矢阵前来自己固然难以抵挡,但冲破自己的军阵后,一个不好便会冲入身后的滑川。届时两军混战,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但对手却是摆出了雁行阵。
自己到底遇上了什么敌人?竟如此棘手!
“派人将消息传给觉广大人,请他务必来援。”
神保氏张脸黑不止,对方已经出手,凭自己一千弱兵,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固守待援了。
就在蜈蚣传骑离开后,神保氏张远远看到前方骑军竖起的旗帜。
“那是……左三巴!”
神保氏张又愣住了。
竟然是土肥家!竟然是弓庄众!
为何土肥政繁有如此多的战马?
为何土肥政繁有如此强军?
弓庄众本是弓庄山上的一支由流民和悍匪组成的杂牌军,怎会如斯精锐?
虽然神保氏张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但迎接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氏张放下捂着自己额头的右手,面色一变,举起了太刀。
纵然胜机渺渺,他亦唯有奋力一战而已!
“枪足轻举枪,弓足轻放箭!”
“传我号令,此战未战先退者……”
“杀无赦!”
近了,又近了!
看着前方骑军向自己冲来,每个神保家的足轻纷纷咽了一口口水。
即使是前进,这些骑军的动作依旧整齐划一,虽然包围而来的两翼只有仅仅两百人,但却给予人一种千军万马踏阵来的即视感。
挡得住吗?能挡得住吗?
这两个问话浮现在神保军的心头。
“能挡得住吗?”
后方的神保氏张死死盯着眼前的土肥骑军。
一千对五百虽然必胜,但一千足轻对上五百骑军,那可是妥妥的虐杀。
即使心中已有答案,但神保氏张还是不断的问自己,并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希望神灵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诚意,以此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举枪!”
神保家的骑马武士一声大吼,麾下的枪足轻举起了手中的竹枪,对准了奔驰而来的土肥骑军。
“五十步!放箭!”
弓足轻也不甘示弱,纷纷从箭囊里抽出箭矢,弯弓搭箭。
嗖嗖嗖!
一支支羽箭射出,击打在土肥骑军的具足上,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第一轮箭雨只带走一个倒霉鬼,其余土肥骑军皆无大碍。
“再来!”
又是一波箭雨,但这次成绩不错,射倒了四名骑兵。
“枪!”
然而,在距离二十步的时候,土肥骑军放缓了前进的速度,每个骑者都将身体向后仰去。
看着土肥军这怪异的举动,神保氏张大为不解。
不过三息后土肥军便揭晓了答案。
面对着神保军茫然的表情,两翼包抄的土肥骑军从马鞍后的皮袋中逃出一把二尺长的短枪!
“投!”
一声令下,近两百支短枪被投掷出。而短枪似乎刺破空气的阻碍,待其一阵呼呼的破空声!
噗嗤噗嗤!
短枪转瞬即至,狠狠的刺入神保家武士、足轻的身体,将其刺成一串。
鲜血、黄白之物四溅而出,喷洒在周围,就是人也不例外。
神保氏张麾下兵马大部分是农兵,又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一幕。于是不少人纷纷掉头就跑。
噗嗤!
但没走几步,几名武士横刺而出,用手中的太刀将这些逃兵斩杀。
虽然很血腥,但这方法效果确实很好。再接连斩杀数人后,原本有些心怀侥幸的兵痞只能拿起武器作战,就连略显崩溃的枪阵也开始调整复原。
“枪!”
又一道熟悉的军令在以为噩梦结束的神保军的耳边响起。
最先投掷短枪的两翼百骑绕了个圈,顺着预先决定好的路线退回,将空间让给了第二波骑军。
投!
又是近两百支短枪掷出,神保军顿时又被收割了一大波人头。
神保氏张在旗本武士的护卫下小心打量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麾下千人能站起的竟只剩下不到八百多人了。
若是任由弓庄众这么大肆屠戮的话,只怕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他们这剩下的八百人就会全部溃散!
要如何再战?要如何才能逃生?
反击?绝对被虐。撤兵?那该如何撤?
虽然滑川水浅又缓,但两岸距离达二十余米。来时还很容易,但退时……
想到此处,神保氏张几乎想给自己一巴掌,如果来时设好浮桥,那就没现在这窘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