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合 笑辞君王青眼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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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话声不脯但听在甄绣耳里好像打了一个惊雷,双膝打战,已跪了下来。

  “微臣,微臣参见皇上。”

  “朕问你为何会在这里?朕但傅呢?”慕容媗一步踏入房中,厉声逼问。

  甄绣听得景帝语气冰寒,正是盛怒的标志,心中擂鼓一般,手足都已冰凉,亏得她素日伶俐,瞬息之间心中百千念头闪过,决定讲一半实话。

  “常太傅她,她因身体不适,出京休养去了。”

  “她既不在府,你为何在这里?”

  甄绣的回答半真半假,避重就轻,不料慕容媗念头也是转得飞快。她见状已知常悦又骗了她,自己悄悄溜了出去玩。她暗恨这帮人从大到小一个个胆大包天,联合起来把她当猴子耍,再想想方才多少衷心话便教这甄绣给听了去,不禁恼羞成怒。她这么一怒,脸上仍是一片恬淡没有表情,目光却霎时变得穿心利剑般锐利,恶狠狠的瞪着甄绣,连连逼问,有心要拿这胆敢拔凤毛的人开刀。

  这个问题正是甄绣早就准备好的,被皇帝问道,连忙流利答道:“微臣是受太傅所托,到此照料。”

  “太傅只是休养去了,又不是不回,怎地要你照料?”

  “也就是不日上门瞧瞧,看看有什么需要打点,太傅家中人丁兴旺,缺了个女人拿主意始终不大方便。”

  “既然这里一府皆是太傅家眷,她要你照料谁?”

  “那个……自然是看哪里需要关照便去关照。”

  “虽然同僚有互通有无之义,但你关照人家家眷关照到卧房中来,这又是哪一家的规矩!”

  原本想着皇帝只是随口问问,见好就收,不料竟是一番穷追猛打,甄绣至此已被赶进死胡同里,顿时汗出如浆,心中大叫:常悦常悦,你这番害死我了。你家皇上恨我骗她,现在气得要宰了我了!

  勉强笑道:“这是为了臣忽觉疲倦,因客房未准备妥当,故借此休憩。不瞒皇上,微臣与太傅是多年知交,当年也曾抵足共矛秉烛夜话的……”

  本想抬出自己跟常悦多年交情,解释说偶尔借借她的床休息一下也不是很严重的问题,更想暗示自己原本就在此休息,只是皇帝突然闯入,自己被错认,迫不得已才装成常悦的。这本是很说得通的理由,不料才刚说了个开头,眼看皇帝的脸色罩上了乌云,一番风雨欲来的景致,生生打个冷战,不敢再说下去了。

  慕容媗脸上神色难看得很,自己却浑然不觉,反倒盯着甄绣阵青阵白的脸,冷冷一笑:“甄爱卿如此做法,却又没有任何解释,朕看起来,怎么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样子呢?”

  竟是将她刚才说的话全当作放屁。

  甄绣张大了口,急得说不出话,正是欲辩无门。

  慕容媗忽然点头道:“是了,方才太傅的二夫君言辞闪烁,一番布置,最后却是你在这里,难道你竟是来照料他的?对了,他此刻人在哪里?怎地躲起来了?”

  甄绣听得皇帝不听自己解释,反倒越扯越远,竟然扯到烟岚头上去,心中惊骇已非言语能够形容,暗暗后悔方才一念之差,没有直说自己先在此休息,无意欺君的意思,反而惹恼了皇帝。此刻不但欺君之罪没有解释上,还被扯到跟大臣家眷私通上面来,她真是再有十条命也不够死。

  当下咬咬牙说道:“皇上误会了,微臣今日前来这里,实是为了……”

  突然外面有人道:“甄大人是来找我的。”

  一人踏入房中,跪下行礼:“草民乔榕参见皇上。”

  慕容媗突然见到一人闯了进来,自己竟是毫无察觉。虽此人立刻跪下行礼,并无恶意,也被惊了一下,心道自己怎地如此大意,把侍卫都留在外院,任得随便一个人都可以近前,难道心念里已认定此地比自己的皇宫更为安全不成?

  她心中惕然而醒,定了定神,细细打量这闯进来的男子,见他年纪在二十上下,长得俊美无俦,只是眉宇间蕴着一股傲气,感觉难以亲近。她听到这人自报家门,略略一想,已是明白,心中更怒。

  “乔榕,你是京城才子,未嫁之人,为何会在此地?”

  她已是记起当年中秋燕园之会,此人曾在隽宗面前求嫁常悦的事情来。

  当日慕容媗在常悦安排下会了林太医,并未亲见二子争风的一幕,但此事后来因常悦乔珏合写一阙木樨赋传扬甚广,竟变成了一段佳话,其中细节更是越传越切。

  乔榕以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头求皇上赐婚,竟然遭拒,不知多少人暗暗庆幸,又不知多少人拍掌叫好。

  慕容媗自是护着自己弟弟,知道此人当时碰了常悦一个软钉子,后来常悦被丹麒缠着,他的事情不谐,此事不了了之。慕容媗直到丹麒顺利出嫁,才放下心来。不料今日此人竟突然出现在这里,看来正是死心不息,纠缠不休!

  又眼见此人身穿便服,分明并非访客,方才又贸然出声说甄绣是来找他的,正是自承住在这里。

  慕容媗心中不屑,枉费此人还号称京城第一才子,平日眼高于顶,不想竟是这般死不要脸,人家不要他,竟然追到人家府邸来了。

  堂堂一国之君会这样想,都怪她今日先是怀着拳拳之心前来探病,后来不禁真情流露,不料却发现遭人戏弄,后来更发觉这群人一个比一个更不像话,先是来个抵足同矛现在又出来一个送货上门,她情绪几番大起大落之下,素日冷静自持不禁都被怒火烧个精光,根本不曾想甄绣说的是真是假,即便是真,此刻常悦分明不在,又何来同眠夜话,也不曾想乔珏既然归于此处,乔榕在此住下也是顺理成章。

  她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完全想得左了,此刻一问正是口不择言,完全失了方向。

  乔榕真是没有料到皇帝会问这样的问题,也猜不出她为何这般生气,当下只冷静的答道:“回禀皇上,因为草民的兄长在此,榕眷恋兄弟之情,便在此落脚,已是三月有余。”

  乔榕搬来这里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乔珏不当官了,原本拨给他的府邸便收了回去。乔榕原本在外赁屋居住,乔珏担心他声名过盛,孤身在外会惹麻烦,几次三番让他搬来住,他都不肯。后来他租的那房子人家要收回,他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竟住进客栈里,结果让他那群倾慕者骚扰得不胜其烦。

  还是甄绣有天经过,见到笑笑的小叔子让人欺负,便抬出官威来把他救了。后来跟笑笑一说,笑笑见他两兄弟协商来协商去没个结果,文人处事当真令人无语,索性趁他有日外出赴诗会的空档,让人来把他的东西全搬回自己家里去了。

  乔榕虽傲,但也得看是在什么人面前。在他那群仰慕者面前,他是高山仰止,望之弥脯但碰到不买他帐的人可就碰了壁。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他的满腹诗才满口道理对付他那老哥是棋逢对手,但碰上笑笑这般蛮干可是使不上半分力气。

  何况笑笑就是一万年牛皮糖,黏糊糊嚼不碎煮不烂,装傻的本事最是炉火纯青,任他扑腾,也不跟他顶嘴,不是笑着耍太极让他自己说得没了脾气,就是让他自己跟他哥说。乔珏自然立场也是一般强硬,既然人都来了,哪里还有出去之理,结果最后他还是留在了太傅府。

  今日这事原本是跟甄绣无关的,笑笑这一去是去办要紧的事情,十天半月不能赶回来的,曾说过让甄绣多担待下没错,但那事多是指朝廷上的事情,家里放着个乔珏,哪里还用求别人关照。甄绣今日此来,还是为了有件疑难的案件要找昔日的大理寺卿解决。

  乔珏虽然嫁了笑笑,但甄绣认识他日子长久,以前也一直把他当女人看,既然当成朋友,就根本没有想过什么忌讳,乔珏又是她极佩服的,也一直觉得他不继续当官是大大的可惜,是以碰到案子上的奇难杂症就来求教。

  乔珏屈就在府中正是大材小用,难得甄绣来求教,便倾怀相授,毫不藏私。两人谈得正欢,忽然烟岚让人来求助,说皇帝来抄空营。

  笑笑去了哪里别个不知,乔珏却是知道的,烟岚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是以才让人来找乔珏想办法。

  笑笑这一去正是去了边关解决她与君行之间的问题,装病不上朝还不算什么,可溜出去私会情郎,还是一个边关将领,难保皇上不迁怒于君行,那样的这段姻缘可就比水更凉了。

  乔珏知道此事来龙去脉,暗道此刻得先把太傅不在府中的事情给瞒过去,瞒不过去了也得转移皇帝注意力,不让她知道太傅去了哪里,更不可让她知道太傅去了找谁。毕竟皇帝宠爱常悦,就算生气也不会舍得办她,但若是其他人就很难说了。

  是以便出主意让甄绣扮常悦。一来因为她们年龄身型相仿,又都是女子;二来甄绣跟常悦相熟,毕竟容易装扮;三来常悦对外说得了传染热症,外人不可接近,应是可以蒙混过关。

  原本想此事有七成把握,乔珏方放手让甄绣大胆而为,但尚有三成变数,想及府内皆是常悦家眷,若是被识穿了,却成了阖府上下共同欺君的罪名,便又遣了乔榕这个半吊子外人过来伺机行事。

  原本这计策使得相当成功,慕容媗已被瞒了过去,不料她却突然杀个回马,躲起来要偷着瞧太傅一眼,结果戳穿个正着。乔榕赶到时正见到甄绣陷于困境,便依乔珏吩咐,而出,为她辩解。

  慕容媗听乔榕这么回答,倒是楞了一愣。乔榕这么一说,其实是在提醒自己乔珏在这里,所以他出现在这里没有什么稀奇。若是换着别人,未嫁之男私会女子,是失仪之过,但这乔榕是名满京华的才子,倾慕者众,他素日也出席诗会,在文人圈中声名极隆,以男女礼防去拘他,反倒显得不识风流。于是这甄绣这么过来接近一下也是寻常。

  乔榕更是代甄绣说完未毕之事,道甄绣来此找自己,后来累了,客房未曾安排好,由本家作主,让她在此休息,是因为跟主人相熟的缘故。

  这番解释入情入理,听得慕容媗心里只是冷笑。

  好一个到来访友,好一个借歇卧房,融融洽洽,滴水不漏,倒显得是自己一个外人在不恰当的时机□来似的。

  现在她怒火稍减,头脑一冷静,立刻就想到这群人千般造作,正是为了掩饰常悦的去向。况且这两人出现的时机地点说辞都丝丝入扣,定是有高手布置。

  若是平日,知道这些不过是些小把戏,人家好歹是一家人,自然相护,既然识穿了用意,就该给个脸面,既然对方把台阶都搭好了,作为九五之尊,就该顺着下台,一笑置之。

  可慕容媗今日这气生得不轻,瞧着面前跪着的两人就觉得碍眼,台阶是设好了,可是被摆上台的不只她一个,她自己可以下来,其他的想下还得看她的意思。

  当下她微微一笑,道:“早闻谦子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风采过人。难怪甄卿家这般倾慕。”

  乔榕是受乔珏嘱咐过来解围的,他目下无尘,听得景帝这么一说,警惕稍减,答道:“那是甄大人抬爱,榕是当不起的。”

  “甄大人为谦子而来,不知平日有何消遣?”

  甄绣忙道:“下棋作诗都是有的。”

  慕容媗不看她,只盯着乔榕,要他回答。

  这话实在问得有点八卦,乔榕有点不耐,道:“甄大人曾经替榕解围,对我有护持之恩,她但来此处,榕都是以恩人之礼待之。”

  慕容媗等的就是这一句,点头叹道:“原来甄卿家对你有恩。”

  说道:“甄卿家有情有义,对你又有恩情,素日更能跟你棋诗酬话,照朕看来,你们俩正是珠联璧合。今日遇上朕也算你们的缘法,这就由朕作主,赐你两人成婚吧。”

  两人一听,都惊呆了。

  慕容媗道:“你二人年纪相当,才貌均是一时之选,正是天作之合。朕今日本为探望太傅而来,虽然太傅不在,但能成就一段美满姻缘也是好事。朕这便着人颁下圣旨,替你们选个良辰吉日,缔结良缘。”

  淡淡的瞥了呆若木鸡的两人一眼,慈颜一笑,“谢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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