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本来面如死灰的林大宝和柳八婆瞬间又活了过来,就如逆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两人急忙扭过头往身后看去,只见门口逆光处一个身穿白衣的高大的身影缓缓走来。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给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辉。
林大宝看着这个如天神降临的男人一时间愣住了。等人影慢慢走到跟前,他才认出这个人是谁,内心的惊讶无法形容:他,怎么会帮自己作证呢?
不仅是他,唐大山、朱铭等人心中都有类似的疑问。
只见来人剑眉星目,气质轩昂,只是棱角分明的脸上淡漠得看不出一丝表情,来人正是去蒙山处置完那些强盗又赶回来,目前正住在林家,与林家人有密切关系的楚昭。
林立夏看见他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师傅按时赶回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了然。
楚昭对上朱铭尚未收回的惊讶目光,眼光如利剑一般刺向他,冷冰冰地把话重复了一遍。
朱铭感觉一股冷意浸上心头,身子不觉颤抖了一下,心里暗暗叫苦,知道今天这事不能装糊涂了。遂勉强挤出笑容,小心地道:“楚壮士如何证明是唐大山主使林大宝杀人?”
“三月十八,申时末,林大宝与唐大山在仙客来酒店喝酒,直到亥时方出来。三月二十,子时,柳氏到唐大山家中,待了两柱香的时间出来。后唐大山与李氏出门,去往高府。李氏进了角门,一炷香后出来,两人离开。前天亥时,柳氏来到唐大山家中,一炷香后离开。后唐大山与李氏出门,来到高府,在角门和一个身穿红衣的丫头说了几句话后离开。”
听到楚昭一字一句详细地说出他们的行踪。朱铭还未答话。唐大山就伸出一个手指颤颤地指着他,那模样如同见了鬼:“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大宝、柳八婆和李春花同样神情惊恐地望着楚昭。
本以为十分隐秘的事情却被人家知道得一清二楚。可笑他们还做着报仇雪恨、发横财怀抱美娇娘的美梦,却不知早已落入人家的圈套,如今被人家来了个瓮中捉鳖。
唐大山的话间接证明了楚昭的话为真,再看林大宝等人的神情。朱铭更加确定楚昭所言非虚。
案子审到这里,已经一清二楚了。唐大山因和林家有仇,为了报仇买通林大宝,主使林大宝买凶杀人。
因此朱铭惊堂木一拍,大声道:“经本县查明。昨日林家盗贼潜入行凶一案中,系唐大山主使林大宝买凶杀人,证据确凿。判决如下,……”
“慢着。朱大人,此案尚有隐情。唐大山并非真正主谋,真正主谋另有其人。”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语出惊人,全场安静,众人没想到有人如此大胆打断县太爷的话,纷纷将惊异的目光投向说话的那个人。
朱铭怒了,老虎不发威,竟把本县当病猫。因此他习惯性地举起惊堂木“啪”地一声呵斥道:“大胆林立夏,本县判案,哪容你置喙,小心本县判你一个扰乱公堂之罪。”
“哼,县太爷好大的威风。”楚昭讽刺地一笑,“林立夏只是实话实说,何来扰乱公堂,县太爷莫要乱扣帽子。”
“你……”朱铭刚张嘴说了一个字,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想要拍惊堂木,手却无法动弹,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额头冒出森森冷汗,可是落在众人的眼中便觉得他是因为理亏哑口无言。
林立夏心知师父出手了,趁机道:“适才我师父的话想必县令大人也都听到了,两次,柳氏从唐大山家离开后,唐大山夫妇就马上去高府。他们到底去见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如果说这其中没有关联,恐怕难以取信吧?或许真正的主谋就在高府,大人刚才恐怕是因为太惊讶了,所以忽略了这点吧?”
“对对,他说的没错,那银票肯定是高老爷给唐大山的。而且我听李春花说过,她去高府找过高小姐。高小姐这个月每天都到春晖义学里扫地,而且她腿还受伤了,她一定恨死了林小寒,所以一定是高小姐、还有高老爷指使唐大山干的!”柳八婆突然惊叫起来,声音里带着不可抑制的兴奋,脸上甚至绽开了笑容。
这时候她脑子也转过来了,她知道,如今只有咬死了高仁和父女两是幕后主使才能定唐大山的罪,也才能替儿子脱罪。
林大宝也点头如捣蒜:“对,一定是他们。”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于是现场看热闹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没想到那父女两如此狠毒,上次害人不成,这次竟然歹毒的买通强盗去杀人,太可怕了!”
“对啊,上次林小寒姑娘给了高莲莲一个机会,让她不用坐牢,而是去义学扫地以改过自新,没想到她非但不改,还变本加厉,真是太恶毒了!”
“以前就听说她是母老虎,动辄打骂吓人,现在看来传言非虚啊。”
“这林家人也真是倒霉,碰上这样一个狠角儿,哎!”
……
惊叹声、谴责声,叫骂声,嗡嗡嗡不绝。朱铭耳朵清楚地听到这些嘈杂声,但他依旧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张着嘴沉默,神情木然。
众人便以为他是默认了林立夏和柳八婆的话。只有一旁的宋师爷发觉了朱铭的异样,轻轻地推了推他,小声地唤了他一声:“大人?”。
“啊!”朱铭似被他吓到了,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声音颤抖,猛地从椅子上蹦起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县太爷怎么了?看情形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宋师爷更是顾不得失礼,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问道:“大人,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朱大人莫非是太惊讶了,所以才尖叫起来。嗯?”
朱铭循着声音看去。对上楚昭似笑非笑的眼神,内心惊骇莫名,刚才自己不能说话不能动,莫非是他搞的鬼?太可怕了,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他手脚开始颤抖,此刻只想立刻逃离这里。
可是楚昭好像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似地:“朱大人,您倒是说话呀!”语气是隐含着警告和不耐烦。
朱铭打了个寒噤。压下心中的恐惧。费力地咽了一下口水,结结巴巴地道:“是,是啊。本县,本县真是太惊讶了。没想到高仁和父女也参与了这件案子。”
刚说完这句话,朱铭马上就后悔了。本来林立夏只是说高府有人参与了这件案子,却没说是谁。而柳氏只是猜测的,但自己心中也认定是高仁和做的。才在惊慌之下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林立夏心中一喜,立马打蛇随棍上:“大人英明,大人慧眼如炬,推断出高仁和父女乃是这起案子的主谋。没错。高家和我们林家确实有仇,高仁和父女有作案动机。而唐大山作为高仁和的前准亲家,两人互相勾结。一个出钱,一个出力。简直是完美搭配,天衣无缝啊。只可惜,他们不幸遇到了大人这样的青天大老爷,从一点蛛丝马迹中找出了案件的真相,揭破了他们的阴谋。小民等实在是佩服、佩服!我们县有这样的父母官,实在是百姓的福气啊!”
林立夏脸不红心不跳嘴巴不停洋洋洒洒说了那么一段话,还连连点头惊叹,说完了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哎,都是被小寒那丫头带坏了。
林进财惊了,这还是他那个沉默寡言的大儿子吗?这样露骨的话也可以毫不脸红信手拈来,这不会是小寒第二吧?
林春分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哥:哥,你太厉害了,我要向你学习!
林立夏眉毛轻扬:不要太崇拜哥,哥不是个传说。
朱铭张着嘴巴半天合不上,这是赞扬他呢,还是赞扬他呢?反正他绝不承认是讽刺。而且瞧着林立夏看自己的眼神,那是满满地真诚地崇拜。
再瞧瞧楚昭,仍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是手不经意间抬起摸了摸唇角。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可是除了他自己,没人能懂!没人能明白他之前那一刻的惊骇和惧怕。
朱铭心中内流满面,仰天默默大哭三声:呜呜呜,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这么倒霉呢,碰到这么一个煞星!
这时候,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猪大人,小民太崇拜您了,您简直是小民心目中的呕像,您一定不要辜负小民的期望,一定要严惩坏蛋,为民除害啊!”
林春分摇头晃脑煞有介事地说完这句话,还特意在“猪”字和“呕”字上加重了语气,末了冲朱铭眨了眨眼睛,扬起天真灿烂的笑容。
朱铭正在为自己默哀着,突然听到这样的话,简直不敢相信,可是抬头看见那个纯真小儿脸上的笑容,而且他在冲自己眨眼,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喜悦感。
是谁说的?小孩子从不会撒谎。那么,这些赞美他姑且照单全收吧!
不过,呕像,那是什么东西?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朱铭都有点纳闷。但是,谁也不敢问出来。因为小孩都知道得东西,他们大人却不知道,太丢面子了。尤其是学富五车的县太爷,更不能损毁在众人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反正,有一点可以肯定,那绝对是好词!不信,看这小孩的表情就知道了。
呕像……林立夏看着自家小弟白胖的小脸上天真的笑容,嘴角不可控制地抽搐了几下,突然觉得自己身边好似站着一只小狐狸,而且是全身白毛唯独腹部却长着一团黑毛的小狐狸,此刻在得意地轻摇着尾巴。那表情好似在说:怎么样,我厉害吧?求表扬!求崇拜!
林进财揉揉眼睛,他能确定站在他面前的是他可爱的小儿子而不是那个狡猾的小闺女么?
“咳,咳……”楚昭拿拳头堵住嘴,闷闷地咳了几声。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这两个徒弟都被小寒那丫头带坏了。不过,坏得真是太好了,他喜欢!
听到楚昭的咳嗽声,朱铭回过神来。刚才他话已出口,如今是骑虎难下,想帮高仁和隐瞒也没办法。高老兄,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因此他吩咐李捕头到高府传高仁和父女上堂问话(仅仅是问话而已),然后便宣布暂时退堂,同时示意宋师爷赶紧跟上。
县太爷走了,不过围观的人却没有散去,但是有部分人匆匆离开了。别误会,并非他们对接下来的审案不感兴趣,而是他们太感兴趣了,所以打算回去呼朋唤友,一起来看热闹。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如果高仁和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全县的娱乐头条,估计会气得吐出一口老血。如果高莲莲知道自己的形象变得如此深入人心,肯定会摔碎不少瓷器。
但是,对于这样的情形,林家人、包括没露面的林小寒是可以预料和期待的,其实他们还准备了更精彩的节目等着高家父女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