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努特意识到那个“卡努特从罗马帝国请来援军准备撺掇王位”的谣言会对自己带来什么危险的同时,老阿特达家的庄园里,老阿特达和自己的三个兄弟,以及仅存的两个儿子,还有已死长子哈姆迪尔的寡妇古德隆恩,已出嫁的女儿居达商议着事情。
当卡努特和奥洛夫王之间冲突的消息以各种不同版本的流言散布开来的时候,老阿特达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古德隆恩和居达瞒着家里人策划了对卡努特的投毒,而之后又有身份不明的人救走了投毒者卡古,这使奥洛夫王更加无法向卡努特的家族解释投毒事件——而当卡努特竟对此不闻不问的为一个来自德国的骑士和一个哥特兰庄园主的女儿举办婚礼,而这个德国骑士还是君士坦丁堡出来的人的时候,老阿特达就立即派出人手,将自己需要的谣言散布了出去。
这就为他带来了优势——如果仅仅是家族仇杀,那么很多地方上的庄园主都会毫不犹豫的召集人手,加入自己亲近的一方;可如果涉及到王位争夺,那么那些实力不够大的人就会慎重考虑一番,然后躲在自己的庄园里假装不知道这事。
伴随着卡努特的势力越来越大,老阿特达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尽早动手,那么恐怕到自己坟冢,也无法为自己的儿子复仇了。
所以,在整个乌普兰都因为各种谣言而变得动摇和迟疑,许多庄园主开始整军自卫的时候,老阿特达偷偷将信得过的亲戚都叫到了一起,准备用最直接的办法对付卡努特。
“他那镇子上有好几千人,光靠咱们这些人手是不行的。”在盘算了四个老战士的庄园上的丁壮之后,老阿特达的弟弟,厄蒙德便叹了口气——他们四个虽然各有庄园,也有许多儿子,但加在一起能出的丁壮也就七百来人,和卡努特的麾下显然远远不能相比。
在盘算了力量之后,古德隆恩也开口了:“卡古那里还有一百来人——在袭击了奥洛夫王的卫队,救走了卡古之后,他们也损失了不少人。”
停顿了一下,古德隆恩接着说:“卡古的人说,别的丁壮都还好办,就是卡努特的换血兄弟,都是些狠角色,极难对付。”
听到这话,乌纳尔禁不住哀嚎一声:“他现在可得有四、五百换血兄弟。”
“那些新近跟着他的不能作数。”古德隆恩摇,“那些人估计比寻常丁壮也强不到哪去。”
老阿特达点了点头:“而且,他那边毕竟是新镇,虽然人多,可咱们真打过去,会给他卖命的未必有多少。”
“可咱们这些人还是不够。”厄蒙德斩钉截铁的宣布,“咱们要袭击他的镇子,就得一口气杀进去,把卡努特和他的兄弟们杀个干干净净,一个不留。回头还得对付老马格努斯的人和老尼尔斯的人——到是海尔嘉,咱们可以放她一马,就不必和哥特兰岛作战。想要做到这些事,凭咱们这千把人是不够的。”
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哈尔斯腾——老阿特达的哥哥就开了口:“我和厄兰岛上的斯基尼尔有些交情——早些年他欠我一命。他的儿子希米尔是个有名的狂暴斗士,麾下也有一彪好汉,我去说说看,他一准会帮忙。”
这话让老阿特达眼前一亮——厄兰岛地处偏远,人丁稀少,出的战士却个个悍勇好斗。若是把他们牵扯进来,到是一大助力:“他们有多少人?”
哈尔斯腾叹了口气:“不好说,百来人总是有的。”
这个回答又让老阿特达泄了气——就算加上这百来人,自己这边的人手也不过千把人,恐怕连卡努特和他的兄弟们都解决不掉,更别提接下来还要和老马格努斯、老尼尔斯作战了。
不过,哈尔斯滕成功的为讨论开了个好头——老阿特达的小弟弟也想起了什么:“若是说可以从外地请援手,之前卡努特洗劫了波美拉尼亚的格但斯克,波美拉尼勋爵必然恨他入骨……”
这个提议让老阿特达迟疑了起来:“可他们终究是外国人,不好请他谬来插手吧……”
“到也不必请他谬来,只要派人过去告诉波美拉尼勋爵是谁洗劫了他的市镇,这人又在什么地方就成。”停顿了一下,古德隆恩接着说,“至于那边派不派人过来,咱们都不必指望。”
“若是不惧外国人插手……”咂了咂嘴,乌纳尔也开了口,“吕根岛上的文德人,这些年也常常做出夺人财物的行径——卡努特的市镇聚积了大量人口财物……”
这个提议就叫老阿特达狠狠的皱起了眉头——都是做过海盗的,自然知道被海盗抢是怎么一回事:“可他们终归不是咱们的人,咱们把持不住。要是他们抢过了卡努特,又去抢别家,到时候咱们就不要在乌普兰呆了。”
对此,古德隆恩到是不在乎:“让文德人先动手,咱们跟在后面。他们对付了卡努特之后,如果损失惨重,就把他们也解决了;如果损失不大,就让他们迅速离开;如果还有余力,就让他们去把老马格努斯和老尼尔斯也处置了。”
这个借刀杀人的伎俩虽然不磊落,但是面对卡努特强势,老阿特达家弱势的实际情况,到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而且,如果文德人袭击卡努特之后实力大损,老阿特达家还可以落得一个“保卫家园,消灭了入侵海盗”的好名声。
皱着眉头迟疑了许久,老阿特达才重重的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做了!咱们各自回去集结人手,乌纳尔你去联络文德人,老大你去厄兰岛,古德隆恩你叫卡古那边做好准备,顺便派个人去波美拉尼亚地方传个信。”
“可这么多人,怎么联络?”乌尔纳皱起了眉,一脸的为难。
这个时候的北欧,交通传信全靠轻舟快船,口耳相传,再加上路途遥远,要统和一支来自不同地方的多支队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老阿特达皱着眉想了一会,伸出手指在桌子上简单的画着:“这里是乌普兰,这里是厄兰岛,这里是吕根岛。这边是卡努特的镇子,这边是咱们——四个庄上的人到时候就都聚到咱们这边来等着。”
停顿了一下之后,老阿特达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大哥你就在厄兰岛——文德人来的时候,你们就跟上去,别离太近,别教他们给发现了。”
哈尔斯滕点了点头——照他们那个“借文德人之手杀卡努特,再对付文德人”的计划,确实应该有支队伍在文德人后面,而且厄兰岛也是文德人乃至波美拉尼亚人北上的必经之地,不怕错过了。
之后,老阿特达又看向古德隆恩:“让卡古和他的人手呆在这边——文德人海峡的时候,派快船给我们通个信;等厄兰岛人到的时候,让卡古他们和厄兰人一起行动。”
这样一来,文德人、厄兰人、卡古的部下和老阿特达自己的人就都有了着落——只剩下不确定会不会来的波美拉尼亚人了。
“波美拉尼亚人怎么办?”说着,古德隆恩也露出了担忧的表情,“如果他们也率军过来,事情很可能就不好收拾了。”
“让卡古和他的人留几个等待海峡那边——要是波美拉尼亚人在文德人之前过来,就不必理会;要是他们在文德人之后过来,给我送个信。”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居达就开口了,“奥洛夫终究竖王——波美拉尼亚人打过来,他总得出点力。”
四个老人交换了眼神,之后纷纷点头——为了复仇,他们并不怕把事情闹大,但能够把事情控制住终归是好事。
最后,老阿特达看了看他的另一个儿子,始终沉默不语的安德生,叹了口气:“等我们出战的时候,你就留下来看守庄园吧。”
“哦。”安德生看了父亲一眼,点了点头作为回答。
于是,老阿特达又重重稻了口气。
他的四个儿子中,长子哈姆迪尔是个骁勇善战坚决果断的好汉,天生的海商首领;继承了自己名字的次子阿特达虽然张扬跋扈,却也算得上是个可靠的战士;小儿子乌尔纳虽然在武力和气魄上有所欠缺,却是个心思缜密手段很辣的主,正堪做首领的副手——唯独这个三儿子,文不成武不就,似乎完全没从他身上继承到任何优点,整天沉默不语,任人使唤——若他不是老阿特达仅存的两个儿子中的一个,老阿特达几乎意识不到他的存在。
象这样一个人,就算带到战场上,也未必能帮到什么忙,可能反而捣乱。
另外一面——万一他们的复仇失败了,象安德生这样的“闷蛋”也许反而能被卡努特留下一条性命,将家族血脉延续下去。
可是,这样一个闷蛋所延续的家族血脉,有什么价值吗?
直到自己的三个兄弟,一个女儿一个儿媳都走了,老阿特达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