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屋内一片寂静,若不是那透出的光亮,怕是外头的人甚至会以为屋内并没有人。
紫蔻站在一旁,连呼吸都是敛下了不少。
深深地吸了口气,杜微微的神色变得格外正经,转过身子,一把拉住了木黛的手:“娘,您若是想回别院,等身子好了,我自会让人护送您回去。”顿了一瞬,声音更是低沉,“至于相府,便不要再回了。”
玉笙死了,章茗死了,相府的两位夫人都是离世,这其中竟是和杜微微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般的地方,有着太多的灰暗,杜微微自是不愿意让娘亲再回到那里。
而且,两位夫人已不在的事,娘亲,是不知晓的。
末了,抓着木黛的手用了力,杜微微格外认真的重复了一遍:“不要再回那相府了。”
视线深深地看向了自己的女儿,木黛自是看出了杜微微眸子里那浓郁的担忧之情,话语并未急着答应,而是轻声道:“微儿现在,对于相府已是没有丝毫感情了吗?”杜微微的话很是认真肯定,木黛心头便是如此推测了。
闻言,杜微微的眸子明显闪烁了一瞬,面色上那最后一丝笑意也是消散而尽:“娘,你住去别院,不也是想避开相府的那些……”
“可终究,我是你爹的夫人,是那相府的大夫人。那里,终究是我的归宿之地。”不等杜微微的话说完,木黛心头一阵了然,径直接了她的话语。
杜微微低下头,不再看向娘亲,也不多言。
“娘有错,不该让你那般小就独自一人在相府生活。”感觉到杜微微对相府的排斥,木黛私心觉得,是自己的责任。
杜微微的头依旧低着,没有动作。
从杜微微的掌中抽出手,安抚地摸上了她的:“若是要怪,便怪娘亲,不要记恨你爹。”
“娘!”终是没能忍住,听到爹这个字时,杜微微猛地一声高喊,陡然站了起来。
“娘!我从来都不记恨他,我只是……只是替娘觉得不值……”话语一开始格外之高,说道最后,声音一下子软了下去,浅浅的哭腔也是涌了上来。
“娘住往那别院,爹他从来都知晓是何缘故,却是怎么都不愿撇下那几个夫人将娘亲接回。偏生你病倒了,叫嚷着来这王府要人。爹他……他根本不知晓娘要的是什么!”第一次,在木黛面前,杜微微终是像个孩子一般,泄出了自己的情绪。
所有她所受的委屈,杜微微都可以接受,可唯独关乎自己娘亲的事,她再不能忍受。
听闻微儿此般带着悲愤的声音,木黛的神色终是有了一丝裂痕,那些关于自己的过往,一瞬间如潮水一般翻涌入了脑中,久久不得停息。
“我不过,是想娘亲能惬意些,所以才不愿娘回那地方。”木黛没有说话,杜微微的泪已然是涌入了眼眶,撇开眼微微仰着头,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
同一时刻,杜微微心头的委屈也是瞬时涌了上来,十岁时,娘亲离开,自己接手暗阁,没有娘亲的保护,独自一人扛着那相府的黑暗。
一边,要学着处理暗阁的事务,另一边,又要与相府内的那些个夫人,斗智斗勇。
杜微微小小的身子里,很早很早,便有了不同于一般孩子的气息。
也便是她懂事时起,杜微微心头只有一个念头,自己一定一定,要接回娘亲,让她能够开心些,快乐些,幸福些。
木黛的神色变得很是复杂,翻涌而来的思绪已然是让她乱了心神,良久,呆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碗,没有动作。
紫蔻低垂着头,死咬着下唇不出声响,小姐对夫人的感情,打从她跟着小姐起,便看得明明白白,纵使小姐自己受再大的委屈,她都不会说什么,她只希望,娘亲能够打心底,快乐些。
屋内,一片寂静,但此刻的寂静,却是又与先前有了极大的不同,气氛,凉意十足。
直至外头的风陡然变大,刮得那未关死的窗户一下子被吹开,木黛才回过了思绪,扭头看了一眼那被吹开的窗户。
紫蔻动作格外迅,快步走过去,将那窗户关上。
也便是同一时刻,木黛那显得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微儿,所有的一切,都是娘的命数,怨不得别人,也怪不得自己。”
话语一出,杜微微那微红的眼便看向了木黛。
木黛的声音依旧无力,手缓缓抬起,拿起了自己面前空碗中的汤匙,轻轻地翻动一下:“相府,娘是一定要回去的。若是微儿担忧娘亲,那娘回去几天便回别院。可好?”
一句可好,诉尽温柔。
杜微微的泪水又一次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撇过头,并不想让娘亲看见。
站起了身,木黛走到了杜微微的身旁,一双素白干净带着浅浅皱纹的手已是抬起,搭到了杜微微的肩上。
“好孩子,以后,莫要再为了娘落泪,也莫要再委屈了自己。”
话语沉沉,却是字字入心。
“娘……”一个转身,杜微微猛地入了木黛的怀中。
手抬起,格外轻柔地抚摸着杜微微的,木黛的眼中,也是蓄着浅浅的泪水,怀中的,是自己最为疼爱的孩子啊。
紫蔻站在远处窗户的位置没有动,远远地看着夫人和小姐相拥的场景,心头上,是满满的暖意和感动。
夜色,终是沉沉落下,包裹住了整个汀元,也包裹住了杜微微的心。
回到无梯楼时,杜微微的神色明显无精打采,脚步也是有些拖沓的模样,一步一缓到了无梯楼下,还未抬眼向三楼方向看去,便已是感觉到一阵热意向着自己扑来,下一瞬,自己已是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头没有抬,杜微微的小脑袋便埋在了贺潇的怀中,并未出声音,却是有些闷闷地抽了抽鼻子。
贺潇心头一动,手中一扬,自己身上那厚实的黑色披风已然是将杜微微一同包裹在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