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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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微凉,水波激油。

  两人以身上的美金和船夫兑换意币,在船夫好心的指点下,上了渡口,找到一间干净的民宿,老板娘圆圆胖胖很热心,是来自台湾的华侨。少了语言隔阂,相处起来更融洽,如回到了家。

  灯熄了,河中摇摆的船倏然化成一方扁舟,一抹白影立在半空中。

  “鬼判,你越界了。”

  船夫模样一换,无情的俊美男子立现。

  “夜神,好久不见——”

  一头金发的夜神眼含不悦。“你有没有搞错?你是东方的阴官,跑到我们西方来捣乱。”

  “神鬼本一家,何必分东西。”不都是一种信仰。

  夜神呻骂道:“谁跟你这个死人头是一家,没事快滚回地府。”看到他就有气。

  “你还在记仇呀!夜神。”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神。

  “别对我笑,偷窃者。”偷了他心爱的鬼。

  鬼判笑了笑,故意惹恼他。“阿芙儿喜欢我又不是我的错。”

  “你还敢说,都是你那张脸惹得我的阿芙儿变心。”可恨的东方鬼。

  “你的?!”

  鬼判好笑地扬扬眉。

  阿芙儿是精灵界的小花精,原本和夜神是一对相恋百年的情侣,两人瞒着上界偷偷来往。

  谁知一日他送返几位西方的魂魄予夜神,一旁的小花精见着他便生了爱意,神魂颠倒的迷上他,从此抛弃旧爱。

  幸好五界各有定律,她无法地府,否则肯定闹得神鬼不欢。

  “骸讨厌的,你在扭改人类的命数。”天命不可违。

  “没办法,谁叫我欠她一笔债。”一笔积欠千年的债。

  “一个人类?!”夜神轻蔑的一嗤。

  最后一个了。“她前世是莲花仙子。”

  “原来……啮,你还债还到西方来,一点都不尊重我。”差点被他软化,这个鬼。

  “事出突然,请见谅!”不过变了片钝片,使点小法开门。而且她的命数是遭火劫,虽然不致丧命,但容貌全毁,从此心性大变,为恶人世间。

  他出手算师德一件,挽救大多数的苍生,不应有过。

  “做作。”

  鬼判望了望无声的房间。“我知道你嫉妒我。”

  “我嫉妒你个鬼……喂!别赚我还没骂够……”一道黑影追着白光而去,消失在威尼斯的天空。

  黑夜来临,罪恶蠢动。

  在何水莲和唐云巧逃走不到一个小时,黛儿已想好千百种折磨人的方法,个个残忍而无人性。

  敢跟她男人也不先秤秤份量,落在她手里休想有好日子过。

  “黛儿,拉斯维加斯那边已闹得天翻地覆,你还是放了人吧!”段天桓不好惹,只怕落得两败俱伤。

  “闭嘴,我的事轮不到你教训。”一扬鞭,黛儿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疤痕。

  洛克斯不觉得痛的抹去血丝。“是,黛儿。”

  他是黛儿的贴身保镖,但是实际上却是她的打手兼床伴,当她找不到男人上床时,他就得奉命陪她玩一夜。

  “那个女人你玩过了吗?”最好把她玩到半死不活。

  “没有。”

  她生气的沉下脸,“为什么不玩,你管她是圣女供着呀!”

  “不,有两个。”他得问清楚,以免得罪脾气反覆的。

  “谁叫你抓来两个,我只要桓哥喜欢的那个。”一群笨蛋,抓个人也会出错。

  踩着重重的脚步,她带领一堆手下往废弃屋子走去。

  洛克斯解释道:“因为她们两个是一起跑。”自然一起擒来。

  “骸你交上布了,两个凑一双。你不会和兄弟乐一乐。干么到手的肥肉不吃。”

  真是猪一头。以前那些不自量力的女人不都被他玩得痛不欲生,几乎要断了气,他在客气什么,难道不晓得她最恨环绕在桓哥身边的女人。多次派人去警告、恐吓,甚至在车子上做了手脚,却总是整不垮那个践女,她快气炸了。

  这回要不是父亲有事要她先回意大利失去了机会,不然在飞机上她会命人玩死她,然后将尸体往大海一扔,一干二净,且没人知晓是她下的手。

  再神气给她瞧瞧,还不是待宰的羔半,任由她一刀一刀的凌迟,最好割得她体无完肤方能消她的气。

  “黛儿,段老大会谅解吗?”洛克斯担心会玩过头。

  黛儿微微一呐,“他……他不敢对我怎样吧!我父亲不会让他动我。”

  凭借这一点,她畏缩的胆子又大了些。

  “我看不见得。消息传开,段天桓正像疯了似的找人,所有赌场的手下及员工无一缺席,誓要将整个赌场翻覆,只为了一个女人。”纽斯维加斯陷入比先前大停电更大的恐慌,发了狠的男人像头受伤的狼,拼命以噬人狼牙撕咬可疑目标,搞得人心惶惶,赌客却步。

  他还扬言谁敢动他的女人一根寒毛,就准备引颈以待,他要嗜血于她,血洗天下。

  不过,最令洛克斯害怕的是,他悬赏亿万美元,只求有人告知那女人的下落及此事何人所为。

  重金之下,必有不惧死的兄弟背叛出卖,到时黛儿恐怕难以全身而退,必遭他冷酷至极的残刑。

  “我没问过你的意见,少自作主张的发言。”黛儿踩上嘎吱作响的楼梯。

  “是,小的知错。”

  “你把人关在哪里?”讨厌的地方,又小又臭。

  洛克斯在前带着路。“就在上头第二间……”开了?

  “你说第几间?”一双绿眸喷着岩浆烧着他的背脊。

  “小的真的把她关在里面,应该……”

  洛克斯推开门,以手电筒的光四角导遍,连床底下都趴下去照了照,一头冷汗冒得厉害。

  “人呢——”

  大吼声使危楼落下些灰尘。

  “可能……逃了。”太大意了。以为药效尚未消退,所以他没派人看守。

  “洛克斯,你是今天才跟了我吗?”两眼怒睁的黛儿气得对他挥了几下鞭。

  “我……”他惭愧地低下头。

  “还不快去找人,要是让桓哥知道是我教唆的,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黛儿开始有些害怕。

  “是是是……”

  一行人争先恐后的跑下楼,完全忘了盛怒中的。

  在无人掌灯的情况下,夜里的危楼显得特别森寒,即使是胆大的黛儿也会疑神疑鬼,生怕后面有无形鬼迸出现,一个急慌踩了个空,从楼上滚到楼梯底。

  “你……你们都该死,我要一人赏你们一颗子弹。”

  那一夜,没人发现摔断腿的黛儿躺在露水中,直到隔日中午才惊觉她的失踪。

  待找到人时,她已陷入重度昏迷,生命垂危。

  根据医生保守的说法,就算她能撑过这回,清醒过来,恐怕一辈子都得坐在轮椅上,她受伤的脚部组织因延迟治疗而引发败血症,不切除也无用了。

  ※※※

  “坏女孩,你急坏我了。”

  搂在怀中紧紧拥吻着,重获至宝的段天桓眼眶泛红,说不出的激动和喜悦使心弦一软,几乎要站不住脚地依偎着何水莲。

  一天二十四小时如同二十四根刺直插心窝,痛得他夜不成眠、食不知味,犹如行尸走肉翻遍拉斯维加斯的土地。

  时间的流逝麻痹了他的感官,人虽活着却失去意识,疯狂地在最冷漠的城市中寻找至爱,内心的害怕与绝望几乎要切割开他的肢体,化成一片片。

  失去她的体温,生命成了一个问号,他不知该为谁而活。

  那种被世界抛弃的无助利空虚,惶惶然地啃咬每一根神经,企图唤醒他自我毁灭的血腥,以赌闻名的拉斯维加斯差点空墟,若不是一通救命的电话响起。

  “天桓,我快喘不过气来。”腰……快断了。

  没想到历劫归来,她会死在心爱男子的一双铁臂中。

  “闭嘴,你让我想杀人。”他需要她的实体真躯来安抚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何水莲抚上他的脸,“你……哭了。”

  指上的湿液让她酸了鼻,抽搐地阻止泪水泛滥,他爱她到如此地步。

  “是汗。”段天桓坚决的否认。

  “你的汗腺与众不同,滴滴都由眼中流出。”

  男人的自尊真是要不得。

  “不许嘲笑我的狼狈,我正在生气。”气自己的疏忽,无能保护妻子的安危。

  她笑中含着哽咽轻环他的腰,“我爱你。”

  “你适意的。”他使着性子,重重地吻咬她。

  短短的三个字似奇迹抚平了他的恐惧,不安渐渐消退。

  一多么难得的一句话,应该在耳鬓厮磨,图魂情浓正兴时,由她小口甜蜜发出,而不是在他气头上淋下,浇熄他的自我唾弃。

  好不经心的情话,说来不诚恳。

  “可恶,你咬破我的唇了。”好个爱记恨的男人,又不是她的错。

  “疼吗?不及我的千分之一。”段天桓握住她的手平贴胸口。

  她心口泛热,感受他的心跳声。“抱歉,是我太轻忽了。”

  如果她重现那些小警告、小威胁,谨慎地加以防范,人就不会迷迷糊糊地被偷运到意大利,让他担心得眼窝都凹陷。

  昨晚她挂上电话后,以为可以一觉睡到正午,没想到天刚拂晓,万物静温,索魂似地磐吓得民宿老板脸发育,夫妻俩互拥着开门。

  一进门二话不说,段天桓像杀人越货的暴徒横冲直撞,冷不防地拉起的人儿,确定是她无误后,两只手臂就狠狠地结锁,紧得似要将她勒毙。

  可见他有多惊心,刻不容缓地由拉斯维加斯飞奔威尼斯,不亲自守着不安心。

  “不,是我的过失,你没事吧?”

  心疼他一脸疲惫的何水莲温柔微笑,“你看我像是有事的人吗?”

  “你怎么逃出来的?没人看守吗?有没有伤到……”他不放心地检查一遍,瞧见她腕间的红痕,眼神倏地凌厉。

  “我还算轻微,你该看看表姊的伤才是……”她骤然住口,想起身旁的唐云巧。服波流动,两道相拥的情侣对她怒目而视。

  “了不起呀!表妹,原来你还记得自己的杰作。”游少槐轻举爱人的手朝她一嘲。

  两个表哥、表姊心一致,舅舅的女儿加姑姑的儿子,何水莲肩上的压力一沉,心就虚了。

  “自己的女人没看好,别怪罪到我老婆头上。”喔!伤得真严重,像割腕自杀未果。段天桓可舍不得老婆受责难。

  “是谁种下的恶因,你不会不清楚吧!”游少槐眼中含怨,并未听清楚他的称谓。

  他神色一凛,“有人会付出代价。”

  情报已经很明显,是黛儿派人捞她回自己的地盘,以利她进行一连串残酷。

  所幸两人及时逃出,否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是一时慌了手脚,未将黛儿的自私心态算计在内,忘了她曾多次加害意图亲近自己的女子,所以延迟了救援时机,轻易让她将人带走。

  以前他的纵容是事不关己,不清自来的女人繁不胜烦,有个挡箭牌代为处理,他的确轻松不少,但是——她不该犯到他的妻子。

  “你要教训某人之前,最好先想想自己的立场。”他以什么身份出头?

  游少槐见不惯段天桓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态,当他的面与表妹亲亲热热,好歹顾忌他们的存在。

  段天桓眯起狼眼问:“什么意思?”他的立场有何不对。

  他还敢问。“她是我表妹。”

  “嗯?”

  “喂!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要出手也要我这个表哥,你一个外人未免捞过界。”抢了他的权利。

  嗅幄!惨了。何水莲暗自叫苦,想乘机开溜。

  “老婆,令表哥好像不清楚我们的关系,麻烦你解释一下。”想“畏罪潜逃”?没那么容易。

  “老婆?!”游少槐和唐云巧同时一讶,唐云巧方才正纳闷着段天桓的身份,为何没人知会一声?

  何水莲有种被人掐住脖子的感觉。“你们知道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站在神职人员面前,听他胡诌一些婚姻做不到的誓言,不就那么一回事。”

  “何、水、莲、你、死、定、了。”

  好有默契哦!两人口径一致。何水莲笑笑的耸耸肩,“放心,我会留个位置让你们垫背。”

  “你想拉我们下水!”气急败坏的游少槐真想冲过去摇晕她。

  “少槐表哥,莲儿知道你爱护表妹,不好舍弃我而独自逍遥吧!”她恢复以往恬淡的适然。

  “云巧,你瞧瞧你表妹的阴险,一个人死不够还拖我们陪她一块死。”善良的人总是容易被欺压。

  唐云巧满脸哀怨地道:“你现在才体会到,我有‘割’肤之痛。”

  瞧她伤痕累累就是最好的证据。

  “是呀!我看得心也会痛,某人的心不知是不是化石,居然狠心地陷我们于不义。”比照两个女人之间的伤,他就无法平衡。

  游少槐不甘、含沙射影的口吻令何水莲发噱。“化石很值钱,值得好好保存。

  “可惜我缺少文化素养,很想拿一把榔头敲碎了它当盆栽饰石。”他要一块骨头有何用,人家还当他故作风雅。

  “我会把它往火山底丢,以免恶鬼附身。”唐云巧说得更毒。

  三个表字辈语意含糊的过招,不明究竟的段天桓深感有异,目标似乎是他。

  “咳、咳!是不是有什么我应该知晓,却没人告诉我的事?我不介意你们其中之一拨空替我解惑。”

  看他一脸凶相,多事反而不利。

  你看我,我看她,她看他,三人以眼神互推,推到最后,女人连成同一阵线逼迫表哥出犀为女士服务是一种“礼貌”。

  认命的游少槐清清喉咙拖延时间,思索该怎么用较不伤人的字句,以免坏了“姻亲”关系。

  “我在等着呢!谁要发言?”

  唉!当是积功德。“何家有个老太后,专制独裁五十年,你知道老人家都比较守旧、古板.他简直像在描述一出官阁大戏。一手专权,刚毅又擅于权谋,不甘潜伏于幕后,一心要掌控所有人的喜怒哀乐,不许有私人情绪。

  古老家族有着赋予传统的神圣使命,不因时代的变迁而随波逐流,任由传统式微。而婚姻便是其一的坚持。

  门当户对,青年才俊,企业表率,总而言之,孙婿人选必须是出身世家,背景“清白”,无不良纪录,荣登全球富翁排行榜的知名人土。

  “不是你钱赚得不够,在老太后眼中,你是不学无术的投机客,高级流氓,亡命天涯的烂赌徒,一只不折不扣的沟渠老鼠。”

  “你再说一遍。”顿时惊狠的段天桓冷磐沉道,眼神如冰。

  不为所动的游少槐有抹报复的痛快,“瞧,你现在的神情像个讨债的冤鬼,谁家的父母愿意把女儿嫁给你。”

  “你……”一只素手及时覆上他的手背,阻止他爆发的怒气。

  “何家太后中意风度翩翩,文质彬彬,温儒单雅型的男人,你认为你合格吗?”他有点幸灾乐祸的心态。

  段天桓冷笑地搂着心上人示威。“我是投机者、流氓、烂赌徒。可是我摘下了这朵水莲花。”

  “呕,这……所以我说莲妹妹会死得很惨,你报本上不了台面……喂喂喂!别冲动,不信你问问莲儿,为什么她不敢坦白你们的婚姻状况。”

  眼神不定的何水莲顾左右而盼,故意忽视三张等待的脸。她睡眠不足,不想回答。

  “莲——”

  飒!刮风了。“天桓,你可不可以让我先眯一下,我好困哦!”

  “你真认为我构不上何家的门槛?”段天桓不让她逃避,臂上一紧。

  “使用暴力的男人一定不是好丈夫。”她埋怨地扳开那扣紧的长臂。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有一辈子时间证明自己是好丈夫,不急于一时。

  她忍不住想叹气。“反正我们都结婚了,除非你是意志不坚的男人,人家随便挑拨就变心。

  游少槐一股无辜,“莲表妹,你这个人家指的不会是我吧?”实话实说有错吗?

  “你要对号入座,我也不好拒绝——你是表哥嘛!”何水莲说得很随和。

  似笑非笑的游少槐可不想扯进“人家”的家务事。“云巧,肚子饿了吗?”

  “我不……呕,是该吃早餐了。”一看到他眨眨眼的暗示,唐云巧会意的配合。

  “一日之计在于晨,难得有空闲来威尼斯逛逛,我们一面坐船欣赏风景,一面享受意大利美食。”

  多美好呀!自动休假还可以谈情说爱,何乐而不为。

  “好久没出国玩了,我们买点纪念品回去……”唐云巧边说边随着情人走向大门。

  游少槐走到门爆嘴角有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得何水莲心猛跳了一下,直觉他要开口的话定不经听,大有危机感。

  “慢走呀!表哥,千万别回头。”

  是慢……了一步。游少槐佯装吃惊的击了个掌,“哎呀!瞧我这志性,我来之前不小心漏了口风,何家太后已经知道你、被、绑。架、了。”

  “什么?!”何水莲失了淑女风度的大叫。

  “保重呀!表妹,乖乖回去露个脸,不然你很快会上头条,而且是举世皆知的社会版。”

  一说完,他脸上洋溢着如向日葵般的笑容,毫不同情的挽着心上人步出民宿,迎接威尼斯的早晨。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待空舟独对……无尽的解释。

  美丽的水都,他来说哈罗了!

  近乡情怯。一架直升机在停机坪上旋了一百八十度,安安稳稳地降落在何家后院。

  高大健硕的男人长腿一跃下了直升机,反身呵护机上的佳人小心,腰肢一握轻盈地落地,站在纤柔的女子身爆他显得粗矿而霸气。

  两行佣人衣着笔挺,恭敬地列队迎接,活像电影中豪门的噱头。

  段天桓奇怪的问:“他们这样不累吗?”如果主人一天到晚出远门,那不是有哈不完的腰。

  “何家传统,打我一出生就是这排场。”她习惯了。

  “你们需要用到一、两百位佣人?”天呀!好长的队伍。

  她笑了笑,握住他的手,“他们是主屋的佣人,还有些工作较低贱的佣人不宜见人。”

  合起来大概三百人而已——一间饭店的员工。

  “我终于了解令表哥挖苦的好意,他怕我吓得腿软。”真是太浩大了。

  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活像做工细腻的机器人,一致的动作,一致的口号,丝毫没有属于人的情绪波动。

  真亏她一住就三十多年,要他老早就逃出去自立门户,一日也待不住。

  “你吓着了吗?”何水莲笑眯眯的望着他。

  “老婆,相信你的眼光,我会为你屠龙。”他信心满满,只是路长了些。

  一行人弯着腰像是……路祭。

  “我家不产龙,只有一位太后奶奶,凡事顺着她,硬碰硬你讨不了好处。”火上加火,死棋。

  式亭阁回廊,亭角横杆挂着一排排瀑布兰,风吹微送香气,小回桥下是以栽莲为主的池塘,养了几只剪了羽毛的天鸭。既然观赏用就不许它高飞——老太后的渴言。

  两人绕过客厅,欲从屋后回梯上房间,先梳洗_一番,好神采奕奕的迎战劲敌。

  “孙,你走错方向了。”老哑的嗓音显不悦,似乎刻意等在梯旁。

  “花婆婆,你的身子真是健朗,大热天不去休息休息。”奶奶的,俗称眼线。

  头发花白的花婆婆显然十分不屑她身边的段天桓。“不要随便带不三不四的男人回家,会不高兴。”

  “是指我奶奶,她是奶奶的陪嫁丫环。”她小声地解释着。

  “孙。”花婆婆老虽老,耳力可灵光得很。

  何水莲不失客气的说道:“花婆婆,我记得我才是何家的主人。”意思是她逾短了。

  “我……我是奉的命令而来。”花婆婆畏缩了一下,眼中精光微问。

  “奶奶的圣旨是吧,希望没人偷改太后诏书。”何水莲说得很淡,却字字含着心机。

  她不敢大声反驳,深觉忠诚遭污蔑。“我对的忠心日月可表,为她而死也无悔。”

  “噢,你只忠于奶奶呀,那我呢?可以背叛。可以出卖,也可以轻蔑是吧?”好失败的主人。

  “我……不……”花婆婆被她的伶俐口齿堵得说不出话来。

  仅术的玩弄她懂得适可而止。“开开玩笑,花婆婆可别怪罪。”

  “一个老太婆哪敢生主人的气,我不会放在心上。”她不正的眼尾直瞄向一旁高大危险的男人。

  花婆婆等人介绍,偏偏何水莲不愿达成她的心愿,挽着段天桓的手,亲密走过她眼前。

  “孙你……”

  河水莲头也不回地上了阶梯。“去知会我奶奶一声,晚餐见。”

  “可是离晚餐还有……五个小时。”最后几个字等于念给风听,人影早不见了。

  八点正,何家晚餐时间。

  餐桌上气氛有些僵,桌面十二道菜肴全冒着热气,盛着白米饭的碗闲置在象牙筷旁,无人开动。

  “小桃,你去催催。”

  服侍布莱的十七岁少女吞了吞口水,听着主人的命令轻移脚步。

  “不必,我看她是翅膀长硬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何老夫人眼一瞪,当场无人敢动弹。

  “怎么会呢?妈,你想太多了。”何向钦心想,这顿饭是吃不成了。

  待会叫厨房下盘水饺,回房和老婆偷吃。

  “是呀!莲儿很乖、很听话,她大概飞累了在休息。”唐香兰在一分帮腔。

  休息?!“你们养的好女儿,连野男人都给我带回家,这会儿不知在上面干什么下流事。”

  小时候的莲儿多乖巧、多贴心呀!怎知回台湾念几年书就变了个性,舌刁口利地学会还嘴,不时在众人面前挑战她的权威。

  好不容易在她的压迫下回美念完旅馆管理,毕业后就投身家族企业,全力为扩展连锁饭店至全美而努力,她以为打造了个完美的继承人。

  谁知不到三年光景,莲儿就联合董事会以她年岁已高为由,收回实权,自己胜任总裁一职,架空她在公司的地位。以她一生傲气竟败在黄毛丫头手中,是她一生最大的耻辱。但心里也有一丝欣慰,毕竟是个性似己的亲孙女。

  “奶奶,魔由心生,心不正则邪,我们能干什么下流事。”老人家守寡太久了。

  所有人听音抬头,望着一双壁人走下楼。

  不可言喻,段天桓在何水莲的巧手装扮下,竟有几丝商人味,炯炯有神的目光微露狡色,骇人的骛气收敛了几分。

  七分假来三分真,他倒是发挥得体,非常绅士的为女伴拉开座椅,并以温和笑容和大伙寒暄。

  “没有用的,莲儿,你选错水仙开花的季节。”想装蒜还瞒不过她一双老眼。

  “奶奶,你说话好深奥,莲儿好生愚昧,听不出你的语意。”她尽力了,还是掩不住狼的原味。

  “何老夫人挑明说道:“他配不上你。”

  段天桓的颈筋浮动,在妻子眼神安抚下暂不发作。

  “配不配得上,我会自己判断,奶奶上年岁了,看不清楚是正常。”好累的一餐饭,面对最亲密的人还得耍心机应付。

  “骸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人的好坏一清二楚,你的任性用错地方了。”她用不屑的眼神睨人。

  三十多岁的女人还能用“任性”这字眼吗?何水莲在心中自问。“他是我丈夫,我要你认识,不是认同。”

  话说绝了,她是回不了头。

  果然!

  老人家一听上了火气,微颤的手取来手杖往桌面一挥,汤汤菜菜洒了一地,十几个佣人忙收拾和重新上菜。

  在何家待久的佣人都知道,只要老夫人和一对上,那日的餐点得多煮几份,不然老夫人一说不过,就会找东西出气。

  “莲,没溅到吧?”段夫桓拂去掉在何水莲裙上的小姜片,一没吃过苦的人不知道珍惜食物,有多少人因少吃一口饭而饿死。”

  “你……你敢教训我?”何老夫人抚着胸口,觉得被冒犯。

  “错就是错,不因你是长辈就可以推倭,万一你把热汤挥向莲儿烫着她,你不会心疼吗?”他会。

  何老夫人的人生辞典中没有认错两字,“莲儿,我不许你和他在一起,他会地污了何家的名声。

  “奶奶,你眼中只有权势和面子,你问过我需不需要了吗?”何水莲歉疚的看向父母。

  她从不是个好女儿,老让父母夹在中间为难。

  “爱能当饭吃吗?你该知道他的底不干不净,根本没资格碰我何家的孙女。”爱是一个笑话,她深受其害。

  “我爱他,他爱我,这足够了。”除了好出身,她不比别人清高到哪去。何老夫人气极了,不惜掀人疮疤。

  “他的母亲是个父母不详的私生女,长大了跟个流浪汉私奔,最后被人抛弃,以十块美金卖给他赌鬼生父,他不到十岁父亡、母沦落当,几年后得了脏病去世,我的曾孙体内不能有他的脓血。”

  何水莲惊讶极了,不是因为段天桓不堪的身世,而是……“你调查他?”

  “我是为你好。”她搬出老一辈陈腐的理由。

  “够了,一句为我好抹煞了多少亲情,要是我这次遭绑架没命回来,你所有的坚持所为何来,带进棺材里吗?”她受够了。

  向来温婉、恬静的乖女孩突然大声的怒吼,吓傻了在场的人,个个呆若木鸡。无法想像莲一般圣洁、高雅的淑女也会狂飙。

  一生都奉献给何家的何老夫人更是怔愕,心痛孙女的不驯,她是为谁守住这一份得来不易的事业?

  她哭了,为了掩饰眼底的泪光,她倨傲地拉着拐杖走窗前,仰头望着一片锈,让泪不致滑落。

  一抹红光由窗外透入,移至何老夫人胸口,唯一清醒的殷夫桓正想打开僵局,不愿她们祖孙俩为了他反目成仇,虽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心结早已盘卷难开。

  可他才一开口,喊出的竟是“小心”!

  在众人还未回神之际,他已扑身上前,为何老夫人挡下一,子弹贯穿他的左脚骨。

  “你……”

  鲜血像喷泉一般喷向老人家,从未见过这种可怕的画面,不禁吓得何老夫人心脏一缩,顿时气喘不上来,抓衣倒地。

  大领儿慌了手脚,较镇定的何水莲不知该先救谁,一个是她爱的男人,一个是她最亲的奶奶。

  心在痛苦挣扎下,她走到奶奶身边规律的按压她的胸口,以有限的医学知识进行急救。

  “莲,我来开车,奶奶需要上医院。”咬着牙随意绑紧伤口,段天桓吃力的说道。

  “天桓我……”

  他伸手抹去她成串的泪,“傻瓜,你奶奶也是我奶奶,换了我也会这么做。”

  “我从来没机会告诉她,我还是爱她的莲儿。”她不适意的,好熟悉的话,却是两种迥异的心痛。

  “没关系,她会听你说。”

  段天桓掌控了全局,由保全人员去追捕狙击宅而两个壮实的佣人扶何老夫人上车,由受伤的他开车,因为大部份人都受了惊吓,软脚无法移动。

  这一夜,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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