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背着他又回来了吗,奇怪,他明明记得他们已经逃到了山脚下。
那时的情景想来他还心有余悸,在他们第二次从男人手里逃跑出来的路上,欢喜告诉他,那个所谓的‘七步倒’实际上是一颗就地取材,用泥土混合叶汁揉搓而成的混泥丸。
由于情况紧急,欢喜也未曾想过男人会不会上当,只是打着九死一生的赌注,利用假的‘七步倒’使了一招缓兵之计。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难道……黎辰想到最坏的可能。
该不会黑衣男人及时发现了欢喜的‘七步倒’是假的,也便追赶了过来,当时的自己晕倒了,欢喜无计可施只能被男人抓了回来。
黎辰又觉不对,若是被男人抓回来,此刻的他也不会好端端瞪在榻上。
他踏出小屋门口,发现小屋外侧的灶房内,欢喜曲着双腿,手里拿着一把破扇子,小脸上黑糊一片,就这样很是疲劳的坐靠在小灶旁睡着了。身侧是支架架起的一个小药炉,炉下冒着几许火星,炉上飘着袅袅的青烟。
他很累了吧。
黎辰顿时充满歉疚,现在也不难猜出山下的情景了,当时本就体力不支的他,是费了多少心力与辛苦才一点一点背着他,走回山上小屋,之后也未来得及休息,着手照顾晕倒的他,直到半夜的现在,才有一点休息的空隙。
黎辰走上去准备将欢喜抱回屋中,却见睡得很不安稳的人睫毛了下,看着即将清醒,黎辰又收回了脚步,侧身回到小屋内。
没一会,就听外面的人大惊小怪的叫起来,“啊,我的药!”一阵悉悉索索手忙脚乱的声响,又没多久,外面的人发出侥幸的声音,“还好还好,没有煮干,老天还给我剩下半碗药汁。”
嗒嗒的脚步声,该是欢喜端着药过来了,还未想好怎么去面对这样处处关心着他的欢喜,黎辰想也不想又继续转回房间躺在榻上。
不知情的欢喜端着药碗房间,看到榻上静躺着的人一头的汗珠,他紧张的放下药碗找来汗巾,慢慢的扶起黎辰让他上半身靠在自己的胸口,这才慢慢的擦去黎辰之前做梦吓出来的汗水。
“黎大哥又做噩梦了。”擦完之后,欢喜端起放置在旁边的药碗,“这一碗下去,应该醒了吧。”
欢喜小心的将碗内黑乎乎的药汁,沿着黎辰薄削无血色的唇瓣,慢慢的流入口中。
喂完药后,欢喜试图唤了几声黎辰,未见清醒的痕迹,他郁闷道:“老爹以前说过,这种药治疗内伤效果奇好,为什么黎大哥睡了一天,药也喝得差不多了,还是没醒呢……啊。”欢喜想到一种可能,“山下那会,黎大哥不是吐了一大口的血吗,难道不是内伤原因迟迟未醒,是因为失血过多?”
欢喜低头瞧了会黎辰苍白的面色,越想越有可能,“如果是失血的话,一般草药是没用的,现在也找不到进补的药,怎么办。”
一头莫展的欢喜小心翼翼的放倒黎辰,在床头沉思了会,忽然,一则疯狂的念头跃然眼前,欢喜果断的拿起空碗,呐呐自语,“就这么办吧。”
再说黎辰,脸上的惨白那是因为欢喜给他喝的药实在苦的不是人喝的,他又不能突然跳起来,只好忍味吞下。待欢喜拿着空药碗离开,黎辰才跃然而起,到处寻找水源。
小小的房间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的茶水,黎辰泄气的走出房间。
走出房间后,黎辰便在客堂见到离开的欢喜,他站在木桌前,嘴里咬着一团白色布巾,手上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神情严肃,瞧得黎辰莫名有些心慌。
他在做什么?
黎辰疑惑的刹那间,欢喜胡乱的卷起另一只手臂的袖子,露出纤瘦光滑的手腕,对着身前的空碗斜垂着。似乎看出欢喜此举的目的,黎辰回神正待喊出阻止的话,欢喜已是牙关一咬,匕首就着手臂上毫不犹豫的划了下去,鲜艳刺目的红色渗透出破口,蜿蜒的流了下来。
欢喜皱了下眉头,放开嘴里的布团和手中的匕首,深深的吐了口气。滴着鲜血的手臂,传达着一阵强过一阵的揪雄痛,他含住唇瓣避免出声,就把注意力全部端放在桌上的空碗,将自己的血宝贵的盛放入碗中。
以血补血,这就是欢喜的主意。
黎辰惊愕失色,无法形容自己纷乱的思绪,理不出一条清晰的理由。
那是想用自己的血补给他吗,简直太黄了,先不说这种方法到底行不行,就连他自己也有可能会面临失血的危机。可是为什么,他为他要做到这个份上,难道他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随时都要取他性命的人,只要他死了,那不就从十年前的事中解脱了吗,为什么当时他还要回来找他,这会又要拼命救他?!
“我把你推开的那会,你为何还要回来。”
欢喜闻言侧头一望,惊吓的缩回还在流着鲜血的手臂掩藏背后,他心虚的问:“黎大哥,你醒了。”
身侧的五指一指一指的卷曲,握紧,黎辰很生气,对,非常的生气,不懂爱惜自己的身体,那就打到他懂为止。黎辰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甩手就想一巴掌打上去,可是,凌厉的掌风距欢喜黑乎乎的小脸不到一指处,停了下来,对着那双楚楚可伶,无辜的双瞳,他还是心软了。
他抄起桌上被欢喜丢在一边的白色布条,强势的拉扯出欢喜藏在背后已经变得血淋淋的手臂,心里仿佛也被划了一刀,隐隐作痛。
黎辰低下头封住欢喜手上的动脉xue,止住了流动的血液,拿着布条的手无比轻柔的缠绕包扎,尽管这样,黎辰总觉得有些气息难消,他一边扎着蝴蝶结,一边恶言出声,“顾欢喜,别以为你这样牺牲自己,我就会原谅你十年前对我所做的事。”
欢喜委屈谍着黎辰的话,垂目注视着被包扎好的手臂,原来在黎辰看来,自己的行为只是为了获取他的原谅。满怀的伤心无从诉说,涨满的感情更是无法看透,只能化成低低的幽咽:“我不想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