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逆流成河 《悲伤》第二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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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休的时候,学校里总是呈现着一种被庸懒笼罩的氛围。

  像是把蜂蜜调和进热牛奶,然后慢慢地搅拌着,持续蒸的甜腻香味和热气。

  蓝球场上有一两个男生,篮球砸到水泥地上啪啪的声音,在学校里短促地回响着。

  春天正午的太阳光依然很斜,树木和人都被拉出长长的影子,指往北。或者南?易遥也不太分得清楚,这反正是自己曾经做错的一道地理题。评讲试卷的时候自己记得还用红笔划过,眼下依然没有办法回忆得起来。

  也就是说,下次考试,还会出错。

  洗手池也没什么人了。

  易遥本来想把饭倒掉,但看了看饭盒里,里面的饭菜几乎没有怎么动过,就盒上盖子,准备带回家去。也没有等还在洗碗的齐铭,就一个人先走了。

  “我想一个人散散步。”易遥对齐铭摆了摆手,自己朝教室走过去。

  其实也不太想回教室。

  唐小米那张鲜花一样的脸看久了真的忍不住想要往上泼硫酸。

  易遥从教学楼边上绕过去,教师办公楼背后有一条几乎没人的林荫道。两边的梧桐大得不像话,像是奇幻世界中原始森林里的那些盘根错节的古木。

  易遥一边走,一边用手揉着右边额头。手指穿过头可以摸到鼓起来的一大块,上面是已经结了疤的伤口。昨天晚上的事情一直在脑海里回放着,像被人按下了无限循环的按钮,林华凤扯着自己的头一遍一遍地往墙上撞。

  “易遥。”

  有人叫她。不过她并没有听到,依然朝着前面走。

  直到第二声更响亮的呼唤传进耳朵,易遥才回过头去,不过后面却没有人。四处张望了一下,就看到一楼窗户里,咬着一只笔正冲着自己微笑招手的顾森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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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老师办公室里干嘛?

  ——做试卷。

  ——你一个人?

  ——嗯,上次考试没去,老师罚我一个人重做。

  ——哦。

  ——帮我做。

  ——啊?

  ——啊。

  ——我为什么要帮你做?

  ——你就说你做不做嘛?

  不知道是从哪儿面窗户玻璃折射过来的反光,易遥膝盖上摊开来的试卷上面,一小块亮白色的光班轻微地晃来晃去,看上去像是物理实验里面用放大镜点火,那一块纸感觉随时都会变黑然后就冒起青色的火焰来。

  易遥坐在窗户下面的水泥台阶上,把试卷摊在膝盖上。

  “喂,”头被东西敲了敲,正好敲到伤口的地方,易遥抬起头还没开口,里面的顾森西就递出一本大开本的厚书,“拿去垫着写。”

  易遥过了几秒钟,伸手接过来垫在试卷下面,说:“先说好,我成绩也不好,如果做不及格,你别来抱怨。”

  “恩。”顾森西点点头,一只手肘撑在窗台边上,托着腮,低头望着易遥头顶露出的一星点白色的头皮。

  “对了,”易遥抬起头,想起什么,“你早上来教室找过我?”

  “恩。”

  “有事啊?”

  “上你你把你的学生卡放在我的外套口袋里了,就是你掉进水里那天。”顾森西从口袋里掏出学生卡,伸手递给她。

  “等会吧,做完了你再给我。”

  说完易遥就不说话了,低头继续在草稿纸上划来划去。

  “你头很多哎。”顾森西没话找话。

  “你闭嘴,你再烦我就不做了。”

  头顶上安静下来。

  易遥挪了挪,背靠着墙壁,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刷刷地写着一串一串的数字。

  顾森西在她头顶咧开嘴笑了笑,不过易遥也看不到。

  “把试卷给我。”

  “我还没做完。”等话出了口,才反映过来刚才那句话并不是顾森西的声音。易遥抬起头,窗户里面站着自己不认识的老师,眼镜反着光,连眼神都看不到。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是烧满怒火的目光。

  易遥慢慢地站起来,心里想,嗯,运气真好。

  易遥和顾森西并排站在教室里。

  易遥低着头,挺平静。顾森西在边上,也挺平静。

  倒是老师胸腔剧烈起伏着,讲两句就大口大口喝水,易遥看着他觉得哪有这么严重,就算自己家里祖坟被挖了也不需要气成这样。

  “你为什么要帮他做试卷?”老师张着满嘴因为抽烟而变黄的牙,冲着易遥吼,口水几乎要喷到易遥脸上来。

  易遥厌恶地皱了皱眉,也没有回答。只是心里想,是啊,我还想知道呢,我为什么要帮他做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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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足被骂了半个小时。最后以“明天一人写一张检查交上来”作为结束。

  易遥走出办公室就直接朝教室走,也不管顾森西在背后“喂喂”地叫个不停。

  “喂,”顾森西扯了扯领口松垮的领带,“对不起嘛。”

  易遥停下来,转过身来望着顾森西,停了会儿,然后抬了抬眉毛,“晚上回家,记得把我那一份检查一起写。”

  顾森西耸了耸肩膀,转过身朝自己的教室走过去。手插进口袋的时候,摸到硬卡。

  又忘记还给她了。

  那放学后去找她吧。这样想着,顾森西朝自己班级走去。

  也许是生气的关系,走到教学楼与教务楼中间的那条贴满各种公告的长廊时,易遥一阵剧烈的恶心,胃里陡然翻上来一股酸水从喉咙冒出来流进口腔。于是俯身吐在边上的痰盂里。

  直起身来的时候,才看到前面几步的那块公告栏前面,聚满了一堆不多却也绝对不少的人。

  易遥从来不关心这种热闹,她擦了擦嘴角然后从人群边上走过去,但却被漏进耳朵的几句对白定住了脚步。

  “谁这么不要脸啊?”

  “姓名那一栏不是写着嘛,易遥。”

  “易遥是谁?哪个年级的啊?”

  “你连易遥也不知道啊,最近学校里风传的那个外号叫‘一百块’的啊。”

  像从空气里突然甩过来鞭子,重重地抽在脸上。

  易遥挤进人群,慢慢靠近公告栏,身边的人被撞开的时候,反应都先是一副“谁啊”的生气表情,然后在看清楚挤进来的人是谁之后,都默默地退到旁边闭嘴站着,把胳膊抄在胸前,用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等待着。

  等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之后,只剩下站在易遥前面的两个离公告板最近的两个女生还在继续讨论着。“你说菜花是什么东西?”“哎呀你少恶心啦,我要吐了啦。”直到被后面的人扯了扯衣服暗示她们,她们才转过身来看到面无表情的易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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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条安静的走廊。

  消失了声音。消失了温度。消失了光线。消失了那些围观者的面容和动作。时间在这里变成缓慢流动的河流。粘稠的几乎无法流动的河水。还有弥漫在河流上的如同硫磺一样的味道与蒸汽。

  走廊慢慢变成一个巨大的隧道般的洞**。

  不知道连接往哪里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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