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516) 选锋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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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程宗扬抱著肩膀,远远看著一条火龙从定川寨冲出,乱纷纷朝这边杀来,笑道:孟老大料敌如神。

  臧修道:姓葛的还真逃了?

  程宗扬数著火光,差不多有七八千人,三个军。宋军狗急跳墙,孟老大想挡住他们也不容易。老杜!

  程宗扬叫来杜元胜,你先把咱们大营的宝贝送回去。

  众人都是一笑,他说的宝贝是那些法师,刚才的狂风,耗尽了诸人的法力,这会儿都在盘膝打坐,只有藏锋道人修为jing深,准备与剩下的人一同去援助孟非卿,截杀龙卫军右厢主将葛怀敏。

  宋军六个军在寨外列阵,一场大风下来建制全被打散,寨中的六个军也因为溃兵的鼓噪内乱。兵乱发生在北门,东门的守军建制相对完整,葛怀敏把东门附近三个军全部调集过来,冲出定川寨。他颁下将令,十名都指挥使来了七人,这位内忧外患,难以收拾,厢都指挥使发话,便都随主将奔往金明主寨。至於赵珣等人的生死,葛怀敏已经无暇理会。

  葛怀敏一马当先,十余名亲兵紧跟在他身後,把主将和其他军士隔开。好在江州地势平坦,夜间驰骋也不用费心辨认沟渠,三十里路,不惜马力,半个时辰就能赶到。

  忽然旁边传来一声巨响,一股气浪冲来,葛怀敏御赐的甲胄彷佛被无数细小的金属碎片击中,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回头望去,只见一名亲兵连人带马倒在血泊中,身旁多一个大坑。

  紧接著又是一声巨响,葛怀敏这次看得清楚,一名亲兵正策马狂奔,马蹄刚一落下,平坦的地面突然炸开,火光中飞出无数碎片。旁边几匹战马被飞溅的碎片击中,嘶鸣著跌倒在地。

  随著军士大批涌来,巨雷般的爆炸声不断响起,声音却远在身後。葛怀敏死命勒住马匹,朝前方望去。

  不远处隐约能看到一排人影,他们半蹲在地,手中握著白腊杆制成的长枪,夜sè下,宛如一排雕像。再往後,是一道长龙般的铁丝网,足有百余步长。这些宋军大多没见过铁丝网,但他们把铁丝网摆在身後,摆明了宁死也不容他们越防线一步。

  葛怀敏心头生出一股寒意,终於意识到自己只怕今生今世都无法走完这短短几十步路。

  一个雄狮般的男子负手立在阵前,淡淡道:雷池莫逾,葛将军不小心误入我雷池,还想出去吗?

  葛怀敏瞳孔收紧,一字字道:孟非卿!

  孟非卿狙击宋军的位置选取在定川寨东南五里,程宗扬几乎与葛怀敏同一时间赶到。看到这一幕,他心里又是一声大骂,该死的岳鸟人,地雷也造了出来,他过够了先知的瘾,一点渣都不给自己留啊!

  以程宗扬的眼光看来,这种地雷的威力很可疑,别说被地雷的爆炸力波及,就是直接踩上,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不过伤者的惨叫反而更渲染了这种未知武器的可怕。

  随著爆炸声不时响起,越来越多的军士停下脚步,面前平坦的原野此时却成为危机四伏的禁地,没人知道自己下一步会不会被埋在地下的天雷撕成碎片。

  星月湖大营手里的地雷并不多,但用来阻截这些宋军已经够用了。葛怀敏运气不坏,一马当先也没踩上地雷,但也因此无意中闯入雷区深处,进退不得。

  生死关头,葛怀敏反而抛开心底那点怯懦,他跳下战马,从鞍侧摘下一柄长刀,能与铁骊一决生死,幸何如之!

  孟非卿解下天龙霸戟,缓步朝葛怀敏走去。

  程宗扬游目四顾,不出意外又看到月霜。月丫头面无表情,倒是跟在她马屁股後面的秋小子朝他笑嘻嘻眨了眨眼,活像一只刚舔了蜜糖的小猫。

  程宗扬用口型对他说道:今晚水香楼,我请客!

  秋少君用口型回道:好啊!

  程宗扬作了个一言为定的手势,然後朝旁边看去。那些雇佣兵也在,接触到他的目光,石之隼微微一笑,朝他点了点头。

  程宗扬主动走过去,又辛苦石团长了。

  石之隼笑道:自家兄弟,何必客气。

  程宗扬道:石团长看孟老大和葛将军这一战,谁胜谁负?

  石之隼哈哈大笑,那还用说吗?

  程宗扬纯粹是没话找话,他最想问的是:老石,你干嘛溜到客栈搞偷窥呢?死丫头现在是不好收拾你,等江州这一仗打完,佣兵没用了,就该你倒霉了。

  石之隼忽然低声道:听说岳帅有位小姐在兄台哪里?

  程宗扬笑咪咪道:老兄的消息够灵通啊。

  作佣兵生意,消息不灵怎么能行?石之隼笑道:恭喜程兄了。不过岳小姐年纪尚轻,身边没有服侍的人可不行吧。

  程宗扬jing觉起来,石之隼绕著圈子说话,难道是想往小紫身边埋钉子?思索著,程宗扬道:暂时不用石兄费心,将来要找,少不了还得麻烦老兄。

  石之隼点点头,既然有人使唤那罢了。说著他叹道:岳帅若还在世,岳小姐身边定然是奴婢成群,哪里用老石献殷勤呢?

  程宗扬心头疑惑,石之隼明知道自己不会随便往小紫身边放人,偏偏绕著这个话题不放,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场中一声震耳的巨响,葛怀敏的长刀被天龙霸戟砸得如曲尺一般。程宗扬收敛心神,望著孟葛两人交手。格斗过程毫无悬念,葛怀敏虽然放开手脚,一搏生死,但较之孟非卿七级的修为不啻天壤之别。

  孟非卿大步上前,挑飞葛怀敏的长刀,接著右手一递,天龙霸戟刺穿他的胸腹。

  葛怀敏颓然跪在地上,他两手捧腹,一边用手掌抹去甲胄的污血,一边努力把破碎的甲片拼接起来。

  这是御赐的战甲……大宋名将……我……葛怀……说著渐渐气绝。

  程宗扬摇了摇头,葛怀敏如果不是想建功立业,以他的家世,足以作个富家翁,安享尊荣。可对他这样雄心勃勃的男人来说,当个太太平平的富家翁,才是最大的折磨吧。

  几名亲兵过来抢夺主将的尸体,孟非卿没有阻拦,他夺过葛怀敏的战马,左臂一挥,後方严阵以待的星月湖军士随即冲入雷区,截杀宋军的将领。月霜打马便走,秋少君叫道:等等我!撒开腿,一溜烟地跟在她後面。

  石之隼一拱手,轮到愚兄干活了,先告辞!

  石兄太客气了!程宗扬笑著瞧了瞧旁边的敖润。敖润得意地咧开大嘴,一催马匹,跟著同伴杀入战场。

  战场是星月湖军士布的雷,他们都做得有标记,又目力过人,即使深更半夜也看得清楚。雇佣兵没有他们的手段,便绕开雷区,从两翼逐杀宋军。

  星月湖军士从三面攻向宋军,只留出西北方向,宋军不想送死,只能再掉头退回定川寨。主将带头逃奔,宋军锐气已失,这时又被雷区吓破了胆,毫无士气可言。夜sè中,星月湖军士有条不紊地清除著宋军的抵抗,死亡的气息再一次弥漫在战场上。这场双方兵力对比最悬殊的战役,也创造了双方伤亡比例最悬殊的纪录。出战的两千星月湖军士,加上侯玄一方,现在伤亡不足一成,看情形也不会增加更多。

  程哥,该咱们联手干一票了吧?

  程宗扬扭过头,只见萧遥逸笑嘻嘻倚著他的白水驹,死狐狸,你怎么也来了?

  这么大的事,哪儿能少了我呢?萧遥逸道:那信使说是建康来的,却东拉西扯,不知所云,我把他扔在驿站了。你放心,萧五在城里,坏不了事!

  萧遥逸头戴金冠,身穿锦服,手里摇著折扇,一幅公子哥出游的打扮,背後却多了一柄自己从没见过的长剑,长逾四尺,苍劲古朴。

  死狐狸,你竟然是使剑的?

  唬人的。萧遥逸作势拔出剑柄,程宗扬看剑鞘有四尺多长,想著里面的长剑最少也有三四尺,谁知小狐狸摆足架势,拔出的却是一支三四寸长的匕首。

  程宗扬忍不住大笑道:背这么大个剑鞘,你累不累啊?大象怀孕,生只老鼠出来,你是想把对手笑死吧?

  哼!我的龙牙锥……

  程宗扬立刻头大起来,自从玄武湖一战,小狐狸就没少在自己耳边唠叨龙牙锥的事,死乞白赖让自己再送他一支。他说的简单,自己去哪儿再给他找条龙来杀呢?

  你看那边是谁!

  少来!萧遥逸话一出口,突然变了脸sè。

  程宗扬本来只是施诈,这会儿也觉察出不对,立刻趴在地上,侧耳一听,顿时倒抽一口凉气,骑兵!

  藏锋道人在一旁听见,挑眉道:金明寨?

  此战星月湖大营仅存的法师全部聚在一起,联手施术,在定川寨和金明寨之间留下一道雾障,至少能维持两个时辰,没想到众人刚走,就出现了宋军的大队骑兵。

  程宗扬与萧遥逸异口同声道:不是!是北面!

  接著程宗扬大叫道:北边哪里来的宋军!

  那支骑兵来得好快,夜sè下犹如一道黑cháo席卷过来,转眼就闯入雷区。埋在地下的地雷被马蹄触发,爆炸声不断响起,那股骑兵却毫不停顿,默不作声地杀入战场。最北面的雇佣兵首先遇敌,那些以金铢为信仰的亡命汉子就像一朵朵浪花,被黑cháo吞噬。

  臧修叫道:选锋!

  程宗扬脑中彷佛被敲了一记,吼道:选锋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天武、捧ri、龙卫、神卫这禁军上四军虽然号称宋军jing锐,但自己听孟老大说过,宋军真正的强军却是一支边军,选锋营。云水以北,宋国与大汉交界的疆域有许多异族,选锋营为保护云水航路,常年在此征战,战斗力之强还在晋国的北府兵之上,是六朝第一流的jing兵。

  臧修拔出战刀,程宗扬大喝一声:臧和尚!你立即回城!

  臧修愕然回首,听到程宗扬说:找老杜!那些法师少一个,你就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

  臧修明白过来,转身朝城池掠去。

  程宗扬扭头道:藏锋道长!

  藏锋道人道:不用多说!先拦住选锋营!

  按照计划,侯玄、斯明信、卢景、崔茂、王韬五个营负责主攻,在定川寨北门列阵而战,是这次攻击的主力。孟非卿则是以奇兵配合地雷拦截宋军溃兵,身边只有三个营,包括程宗扬的一营、六营在内,总兵力不足六百。这时孟非卿带领大队人马逐杀宋军溃兵,已经杀出两里,只留下一个连驻守原地,即使加上自己手里的一个排,也不过一百多人。选锋营突然出现,迳直闯入雷区,一旦被他们分割开,自己这一小队人马固然陷入绝境,孟非卿的主力更是被围困在定川寨与选锋营之间,必然凶多吉少。

  程宗扬厉声道:苏骁!

  这名出自六营的骁将策骑而出,程宗扬一指那队步卒,交给你指挥!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把孟团长的主力接应过来!

  苏骁奔过去道:程少校有令!跟我来!

  那一个连是六营的老卒,强敌突至仍未乱了阵脚,在苏骁的带领下迅速结成圆阵,斜著进入雷区。

  单靠这一小队人马难以吸引敌军的攻势,程宗扬叫道:藏锋!用五雷诀把选锋营引过来!

  藏锋道人挥开长袍,褴褛的衣袍内缀满铜镜。他抬手一招,一抹银辉抛向天际,一边发出沉郁顿挫的吟诵声。不多时,几面铜镜同时shè出白光,宛如利箭划破长空。云层在镜光的搅动下迅速聚集起来,接著霹雳声响,连串的雷光从云层间劈下,击在选锋营的队列中。

  电光中,程宗扬赫然发现,选锋营冲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几名兽蛮人!那些身躯庞大的半兽人速度疾逾奔马,突出的獠牙犹如妖兽,他们肩膀上披著又宽又厚的皮革,在胸前交叉,嵌著一面脸盘大小的护心镜,裸露出满是鬃毛的身躯。

  天际的电光与地下的惊雷交织在一处,那些兽蛮人狰狞的面孔上却毫无惧sè,一个个悍不畏死。

  藏锋道长的五雷诀由远而近连串击落,最後一枚落在身前五步的位置,耀目的电光划过,几乎所有人都看到支敌寇的存在。

  一道网状的屏障後面,一个年轻人高据马上,大声发号施令,电光下,他肩领上的银星分外闪亮。在他右侧,一个华服贵公子倚马而立,背後的长剑犹如飞龙。左侧一个披发的法师衣内缀满铜镜,正在施法。三人身後,一队军士昂然而立,宛如一排出鞘的战刀。

  一名少校、一名贵公子,一名法师聚在一处,再傻的人也知道面前是一条大鱼。一支骑兵当即从大队人马中分出,朝这边杀来。

  萧遥逸摘下鞍侧的雕弓,猿臂舒展,一箭正中一名骑兵的额头,众人齐声高呼,引得宋军人人侧目。

  如果不能吸引选锋营的主力,大夥儿全得死翘翘,这会儿为了吸引宋军,声势作得越大越好。好在孟老大给自己留了一道铁丝网,要不然自己真没有信心来逞英雄。

  那道铁丝网长逾百步,原本是一条直线,封堵定川寨宋军的退路,这时改成一个直径三十步的环形,後面留出供一人出入的开口,在这片一马平川的原野上构成一道简易的防御线。

  如果铁丝网再多一层就好了,程宗扬心里升起这个念头,接著又按了下去。

  徐永!程宗扬喝道:把那面旗给我夺来!

  徐永一挽长矛,飞身跃过铁丝网,朝宋军掠去。最前面一名兽蛮人咆哮著挥起磨盘大小的短柄巨斧,朝徐永腰间劈来。徐永足尖一点,身形斜飞,长矛透过斧影,刺在兽蛮人的肩甲上,借势弹起,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扑向那名执旗的选锋军。

  那名选锋军旗手不等徐永落下,足尖一勾,挑出鞍侧的角弓,他一手执旗,一手从箭囊中抽出箭来,用脚踏住弓箭,将箭扣在弦上,接著侧身抬脚,一箭shè出。

  能够担任旗手重任的,都是军中勇士。这名选锋营的军士在高速冲刺的马背上以足代手,开弓shè箭,无论准头、角度都无可挑剔,令人叹为观止。

  徐永横过长矛,击飞箭矢,攻势略缓一线,那名旗手已经弃弓抽刀,朝他腿上劈来。徐永能在星月湖大营担任上尉,身手自然有过人之处,一杆普通的长矛落在他手中,矛锋、矛尾、矛杆都是杀人利器。他身在半空便一连攻出十余招,那名旗手也不甘示弱,以强对强,一柄马刀将他的攻势尽数挡下。

  徐永出招越来越快,手中长矛彷佛化为千杆同时刺出,忽然左脚一蹬,踢中那名旗手坐骑的眼睛上。战马轰然跌倒,选锋营的旗手甩镫下马,向旁边滚开。

  就在这时,他手中一紧,旗杆被人抓住。那人用力极为巧妙,握住旗杆一旋,压住自己拇指,然後轻易就把战旗从自己手中夺走。

  旗手虎吼一声,朝那名敌寇扑去。徐永夺下战旗便准备撤身後退,见他来势凶猛,只好将战旗踩在脚下,双手执矛,与那名旗手战成一团。紧接著,几名选锋营的骑兵冲来,截断徐永的退路。

  星月湖大营强手如云,斩将夺旗这种事从来都没少干过,就是帅旗也不在话下,没想到这支选锋营如此强悍,区区一面队旗就如此难夺。程宗扬叫道:吕子贞!

  那个曾当过捕快的少尉挺身yu出,却被萧遥逸拦住,我去!

  萧遥逸挟弓shè倒一名骑兵,抢下他的战马,冲进战团,接著一手挥起长剑,连鞘敲在那名旗手的头盔上,将他打得脑浆迸出,然後从敌军深处杀去。

  徐永在萧遥逸的掩护下夺旗而还,回到铁丝网内。程宗扬接过战旗,把选锋营的旗帜揉成一团,接著晃亮火褶点燃,高高竖起。

  程宗扬用力挥舞著旗杆,燃烧的战旗彷佛黑cháo中的漩涡,吸引了整个战场的目光。宋军犹如扑火的灯蛾蜂涌而来,喝杀声中夹杂著兽蛮人的咆哮,令人禁不住心生惧意。

  程宗扬把闹钟摆在脚边,只要坚持一刻钟,孟团长的主力就能杀回来!兄弟们!我们星月湖大营的口号——众人齐声道:ri出东方!唯我不败!

  三十名星月湖军士分成三组,品字形守著这道脆弱的铁丝网。兽蛮人的咆哮声越来越近,对付一般的宋军,环形铁丝网堪称利器,但对付这些野兽,恐怕一个照面就能被他们踩平。

  程宗扬解下双刀,鲁子印、马鸿!跟我来!

  程宗扬冲出铁丝网,一声虎吼,几乎将对面兽蛮人的咆哮声强压下去。他双刀齐出,狠狠斩在兽蛮人的重斧上,强大的冲击力,使他双手虎口发麻,jing钢打造的刀身此时感觉就像纸片一样脆弱,似乎再多使一点力气就会崩断。

  程宗扬真气狂涌而出,将疾冲而来的兽蛮人硬生生劈了回去,接著马鸿铁枪带著一声尖啸,刺在兽蛮人胸前的铁制护心镜上。就在他发力的刹那,一柄长斧劈来,挡住了他的铁枪。

  程宗扬心里大骂一声,这帮兽蛮人竟然受过训练,学会配合。你妈这也太可怕了吧!

  新来的兽蛮人挡开马鸿的铁枪,随即与同伴聚在一处,一个用短柄双斧,一个用长柄巨斧,与鲁子印和马鸿战在一处。

  如果说程宗扬开始还有些怀疑它们的身份,现在那点怀疑已经烟销云散。两名兽蛮人的配合虽然简单到简陋的地步,但确实是受过最基本的军事训练,知道给同伴作掩护,不是大草原那些只知道靠个人勇武蛮拼的兽类。

  程宗扬禁不住佩服起来,不知道选锋营的主将是何方神圣,连兽蛮人都能训练得似模似样。他要真练出来一支两千人的兽蛮军,天下恐怕也没什么军队能挡得住他了。

  程宗扬长吸一口气,将双刀收到肘後,依靠肩臂的力量破开兽蛮人的双斧,赶在另一名兽蛮人巨斧劈来之前,抬臂向肘後一挺,将单刀狠狠捅进那名兽蛮人腰侧。那名兽蛮人一声狂吼,张口朝程宗扬颈中咬来。如果是以前,程宗扬少不得要弃刀保命,但他现在修为飞跃,又有心斩敌立威,右臂一振,捅在兽蛮人腰间的单刀破开它的腰背,带著一篷血雨挥出,刀锋余势未衰,重重斩在另一名兽蛮人腿上。

  鲁子印与马鸿斧、枪齐出,将那名兽蛮人斩杀,眼看选锋营的骑兵围来,程宗扬立刻带领两人後撤,背靠铁丝网而立。

  拿铁丝网当屏障,只站在铁丝网後面守,要不了两波攻势,铁丝网就被选锋营破开。只有在外面拿铁丝网当缓冲,才能守住。

  一小队选锋营的骑兵狂风般掠来,他们马术娴熟之极,高速冲刺下,仍能控制自如。他们在三十步外开始弯弓,先是一波箭雨,接著抬起马战用的短枪,攻向众人。

  星月湖军士能所向披靡,固然是每个人都身手不凡,更重要的是相互配合。

  虽然屡屡以少胜多,具体到实际战斗中,却往往是三个人一组,在极短的时间内联手攻杀一名对手。普通宋军三五个也未必是一名星月湖军士的对手,何况是三打一,往往一个照面就被劈倒,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容易。

  选锋营的出现,堪称星月湖大营的劲敌。他们身手未必及得上星月湖军士,但毕竟血战出来的队伍,配合的默契与星月湖相差无几,让他们近前,只怕铁丝网会受到冲击,程宗扬看准萧遥逸在远处盘马恶战,冒险下令全军突击,将这十余名骑兵歼灭掉。

  一个排的星月湖军士同时杀出,用了三个回合才击杀半数宋军。其余选锋营的军士倚仗快马闯出重围,随即绕往阵後。

  藏锋道人在阵中脚踏罡步,破烂的袍袖左右一摆,两名骑兵身上忽然著起火来,刚奔出数步,就连人带马烧成一团焦炭。另外几名骑兵立即散开,一边催马狂奔,一边扭身放箭。

  程宗扬不敢派人去追,立即让众人重新回到铁丝网内。至於击杀的宋军他也没漏下,让人夺了弓箭,把短枪枪头朝上,斜插在地上,露出尺许长短一截,形成一小片抵御骑兵冲击的鹿角。

  萧遥逸的金冠在黑暗中闪动著,远远驰来。好水川一战他腿上中枪,伤势还未痊愈,全靠马匹借力,不过那小狐狸抠门之极,把自己的良驹放在铁丝网内,只抢别人的战马来用。

  选锋营的黑cháo奔涌过来,几乎所有的星月湖军士都cāo起弓,将箭矢对著宋军的阵型全部shè了出去。

  选锋营的箭矢雨点般飞至。自己带的这个排都是轻骑,没有配盾,程宗扬不得不下令把战马当作盾牌,沿著铁丝网摆开。战马发出嘶鸣,马体溅起一朵朵血花,星月湖军士已经见惯生死,每个人都默不作声,等待著血战开始的一刻。

  程宗扬把鞍侧的龙鳞盾扔给身边的军士,让他护住藏锋道人。藏锋道人连番施术,这时正抓紧时间盘膝恢复jing力,对飞来的箭雨恍若未觉。

  忽然萧遥逸金冠一晃,黑暗中看不清楚,似乎是坐骑被宋军弓手shè杀。只见他弃了马匹,挥舞著大剑一瘸一拐地边战边退,好不容易才捱到铁丝网附近。

  吓死我了!萧遥逸一屁股坐倒在地,这些宋军太猛了,我差点儿就没命回来!

  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萧遥逸不是那种为了显威风拚命的人,他硬闯选锋营,只有一个理由:查看对方虚实。毕竟是深夜,再好的目力也用不上。

  大约一个军,两千人上下。萧遥逸笑道:选锋营全军都来了。

  没有人知道选锋营为什么会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在这个要命的地点出现,可现在也不是追问的时候。

  程宗扬笑道:两千人,不多嘛。

  确实不多!等孟老大回来,就有他们好看的!

  两人虽在说笑,心里可一点不轻松。定川寨两万人马近在咫尺,金明寨还有四五万人,即使孟非卿、侯玄全力来援,也不可能拉开阵势与选锋营对攻,那样的结果只可能是全军覆没。

  萧遥逸叫道:哥哥们!让你们看看我的箭法!

  萧遥逸拿起他的弯弓,从马尸上拔了三支箭,一并搭在弦上,手指一抖,三点带血的寒光流星般飞入黑暗,接著响起兽蛮人受伤的嚎叫声。

  萧遥逸低声道:兽蛮人有一个营。

  四百?

  萧遥逸点了点头。

  程宗扬呼了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别说一个营的兽蛮人,半个营自己就该吃不了兜著走了。

  该死吊朝上,不死万万年!程宗扬握紧双刀,紧盯著选锋营骑兵翻飞的马蹄,然後喝道: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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