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采青难掩激动,死抿着唇,双眼不放过方少陵,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少陵?!”方夫人惊呼,我知道她一直是不愿意在让方少陵搭上桑采青的,曾经那些黄事她并没有忘箭,心怡的痛苦和憔悴还彷佛在心头。虽然心怡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儿女双全,丈夫体贴,但是她心里有没有什么遗憾和怨怼,还真不好说。
方少陵胸有成竹般的一笑:“娘,就交给我吧,儿子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方夫人勉强按捺住内心的惊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桑采青听了这话却脸色一变,眼神不住的往方少陵脸上扫去,可方少陵面带微笑,丝毫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就在旁边冷眼看着,笑着不说话。
桑采青一直跪在地上,跪在方少陵面前,她偷偷的挪动着膝盖,眼睛里还有些难堪和埋怨。我知道她在难堪什么,她是那么一个骄傲的人,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露出弱态,可是为了箫清羽能活下去,还有将来的生活得到保障,她不得不如此屈辱的跪在昔日她弃之敝履的男人面前。我知道她埋怨什么,或许是埋怨箫清羽的病,或许是埋怨方少陵没有在第一时间让她起来……总之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我很了解她。敌人往往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方少陵看出了桑采青的不自在,做了个请的姿势:“桑姑娘请坐下慢慢谈吧!”
桑采青的目光闪了闪,看着笑得一脸温和无害的方少陵,从善如流的站了起来,回头坐到箫清羽的身爆死死的抓着他的手,彷佛要从中汲取些力量。
箫清羽皱着眉头被桑采青抓着,没有挣开。
“少陵,现在说那些陈年旧事已经无用了,当初的事情谁对谁错都不重要了。我知道我现在不该这样提要求,可是清羽的病实在是拖不了了,如果你不愿意收留我们,那么就将萧家现在的地址告诉我们,我们一样感激不尽!”
“萧家的地址?”方少陵古怪的笑了,“你们还问萧家的地址做什么?”
桑采青皱着眉头,丝毫没有求人的自觉:“少陵,难道你还抓着曾经的往事不放吗?难道你就不能原谅我们吗?我们做错了,我们已经知道错了,难道还不可以吗?方少陵,你不要这样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
方少陵的笑更古怪了,我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反正好像有点哭笑不得的意思。
他摇:“并非是我不告诉你们萧家现在的地址,只是萧家早就已经没有了!”
“没有了?!”
桑采青和箫清羽对望一眼,异口同声。
箫清羽急忙抢先开口:“怎么会没有了的?就算当初我和采青私奔,那也跟他们没有关系啊!会不会是你?方少陵!”
桑采青也跟着开口:“少陵,你说明白一点,萧家到底怎么没有了?”
方少陵冷笑着看着他们急切的样子:“到底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萧家三少爷那个多情种子?!如果不是萧家三少爷逃婚,张议员又怎么会恼羞成怒?”
箫清羽虚弱的,靠在桑采青身上,嘴里还喃喃地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会因为我逃婚的小事就这样大动干戈?我和心怡——”箫清羽住了嘴,看了桑采青和方夫人一眼,才模糊的说道,“我曾经不是也有过一次逃婚吗?那次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方夫人冷笑地看着箫清羽自说自话,将她的女儿挂在嘴边。毕竟是段不光彩的经历,我想方夫人一定更厌恶箫清羽了。
方少陵不在意的整理了一下壮壮的衣服:“当初什么事都没有,那是因为我们方家不愿意和你计较,心怡也被你们伤了心,不愿意再见再追究。你当谁都跟我们方家一样宽容的?”
箫清羽和桑采青脸色顿时难看,我在心里也偷笑着,这个方少陵,明明瑕疵必报,非要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真是好笑。
箫清羽喃喃着:“都是我害了他们啊……”突然发狂般的自抽嘴巴,“都是我,都是我!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好了!爹啊!儿子对不起你啊!娘啊!儿子要去寻你啊!”
我撇了撇嘴,现在做戏有什么用,当初干嘛了?
桑采青哭喊着拦住了他自虐般的举动:“清羽,你不要这样说!萧老爷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的,你为了他们,也要活下去,你现在是萧家唯一的血脉了,不能让萧家断了香火呀!清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好好活下去,为了爹娘也要活下去!再说……说不定还有活下来的人呢?!”
“唯一的血脉?断了香火?活下来的人?”箫清羽的眼睛一亮,热切的看着方少陵,“对呀!少陵,萧家还有没有人活下来?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我要将他接过来,和我与采青一同生活!”
看着他们絮絮叨叨的没个正事,我有点不耐烦的皱了皱眉。
方少陵那个好像一直在观察我一样,看了我一眼就迅速切入正题:“萧家没有别人了,只有你了!好了,你们跟我说说你们将来的打算吧!”
箫清羽没说话,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偶尔露出笑容,偶尔露出悲苦之色,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桑采青掏出手帕擦了擦泪,又给箫清羽擦了擦,才开口道:“少陵,我们的要求不会很过分,只是希望能让清羽留在这里养伤,然后我们就会离开,绝对不会再和你们有任何牵扯的,希望你能成全。”
桑采青话好像很低声下四,但是意思绝对傲然。看来,这五六年来的生活,还是没让她学乖一点。
“要求不过分?这样的要求还不过分?!”沈夫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气鼓鼓的样子能看出来她很不爽,刚才憋了很久了。
“沈夫人,我想这是我和少陵的事,跟你无关吧?!”桑采青板着脸,用讥诮的表情看着沈夫人,很不以为然。
“什么叫跟我无关?你害我女儿,害我儿子,怎么还叫跟我无关?”沈夫人瞪着方少陵,“少陵,你是我女婿,我让你不答应她的话,你听不听?”
“娘,别太激动了,容易伤身子,咱们有话好说么!”我开口劝着,沈夫人的身体很不好,年纪大了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不喜欢运动。
方少陵也跟着劝:“是啊,岳母,您不要太生气了,一切都交给女婿做好了,不会让您失望的!”
沈夫人一向是喜欢方少陵的,听他这么说,也就松了怒气,还不忘嘱咐:“不要答应他们啊,他们把流年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这帐还没找他们算呢!”
方少陵安抚地点头。
我看着听得聚精会神的壮壮,摸了摸他的头,他亮晶晶的眼睛对我眨了眨,继续听着。这个小东西,还听得挺有趣呢,我还怕他被吓到,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方少陵“桑姑娘,你的要求,方某不能从命。不过……”
桑采青暗淡的脸突然又明亮起来,死死的盯着方少陵,等着他的‘不过’。
“不过你倒是可以跟我们方家签下卖身契,做个粗使丫鳜这样你和萧少爷的生活也能得到保障,我们方家,对下人一样是很宽厚的,起码——”
“方少陵!”桑采青不等方少陵说完就咬牙切齿的喊上了,“不要以为我们两人离了你们就活不下去!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我和清羽?!”
“我从没说过你们两人离了我就活不下去,我只是在建议你们,决定权在于你和萧少爷。”
沈夫人笑得欢乐,显然对方少陵如此安排很满意:“我说桑姑娘啊,骨气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不能买药给你的情郎喝啊!人呀,还要识时务一点,看清楚自己的身份才行啊!”
桑采青又羞又恼,恶狠狠的瞪着厅中的所有人,随即一言不发,准备搀起箫清羽。
箫清羽迟疑地看着桑采青:“采青,不然……他们……不如……这样其实也很好。”
桑采青恨得直跺脚:“清羽,你在说什么傻话!这群没心肝的人,完全就是在羞辱我们,根本没有帮助我们的一点心思!清羽,我们还像原来在镇子里那样的生活,我就不信了,我桑采青活不出个人样来!”
箫清羽欲言又止,最终吐出话来:“采青,不要这样倔强,我们现在早就身无分文了,如何再像原来那样生活?我们……我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的病还要花不少钱呢……”
箫清羽的声音越说越低,桑采青瞪着我们,跟箫清羽说:“清羽,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我们住”
说完,就搀扶着箫清羽起了身,最后瞪了我们一眼,想要抬头挺胸的离开。可是箫清羽身子太弱,完全依靠着桑采青才能走路,所以她的愿望注定实现不了,只能灰溜溜的如同丧家之犬般的离开了方府。
“少陵,娘很高兴!”方夫人欣慰的笑着。
方少陵点点头:“娘,年少可以轻狂,可是儿子现在有了壮壮,有了流云,有了家的责任,不会再像从前那么糊涂了!”他说着叹了口气,“曾经的是是非非我不想再说,只希望他们不会再来打扰我和妻儿的平静生活。”他将壮壮放到地上,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壮壮,听得挺认真啊?”
壮壮点了点头,好奇地看着大厅的门:“爹,那个姨到底是谁啊?”
方少陵叹了口气:“她啊!只是个没有认清楚自己身份的人罢了。回头爹给你讲她的故事,让你知道知道,如何处于什么身份就做什么事情。人,不信命可以,但是不能一味的肆意妄为。”
壮壮点点头,笑眯了眼。
我看在眼里,心中满是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