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记得师傅有一次在饭桌上语重心长的说过:“阿远呐,在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很多时候都是在相互利用的,原因不过是‘利害’二字而已.即便是最好的兄弟,也可以因为利益反目成仇;即便是最恩爱的夫妻,也可以因为避害而相互出卖。举个例子,就像师傅和你阿叔一样,你也知道,你阿叔的饭量堪比这‘通天山’上的野猪王,我们每天的伙食有大半都被那饭桶吃了。而且他平时又不讲究个人卫生,睡觉时呼噜声连山脚的王寡妇都能听到,还多愁善感的像个娘们似的。留他在山上实在是一大祸害啊。要不是看他平时还能洗衣做饭,缝缝补补,我早就一脚把他踹下山了。”
听到这话,阿叔不干了。只见他立马站起身来,把碗一摔,一只脚使劲踩在桌上,震得所有盘,碗,筷全抖到地上。而后阿叔米饭狂喷地冲师傅吼道:“老子吃得多?哪次不是老子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全让你给吃了。害我每次都得为孩子们重新做饭。老子不讲究卫生?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行为,哪有人一边吃饭一边搓脚丫的?老子打呼噜声大?你也不想想你昨天放的那个屁,这‘通天山’上的所有飞禽走兽全都被你熏跑了。老子告诉你,死老头子,老子忍你很久了!!要不是你藏着老子的东西,老子又打不过你,老子早就不在这鸟不生蛋,鸡不拉屎的鬼地方待了!!”
这边,师傅缓缓抹去脸上星罗棋布的饭粒,面色平静地直面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阿叔,漫不经心的说道:“想造反不成?”
阿叔本已狰狞的面孔更加扭曲了,极尽张狂的吼道:“我**,老子还怕你不成,老子今天就跟你拼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说罢,只见阿叔以筷代剑,用志远平生仅见的华丽剑法向师傅攻去。志远跟小妹还有阿弟都看得目瞪口呆,直到那时候,志远才知道原来阿叔也是会使剑的,而且还是个用剑高手。
只是,一秒过后……
“看到了吧,这就是人性,就算是最亲近的人在一起,那也只是因为趋利避害,各取所需而已”师傅脚下踩着犹在奋死挣扎的阿叔,悠闲的用牙签剔着牙说道。
似乎是看到阿叔还有几分残余之力,师傅便加力用脚碾了碾,不管不顾阿叔的悲号声,陷入了沉默。
过了半晌,就在阿叔开始口吐白沫的时候,师傅终于抬头说道:“我跟你们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们能够了解这该死的世界的残酷,日后下山行走时别着了恶人的道。”
“不过……”师傅欲言又止。
阿叔开始翻白眼……
“不过,我还是想让你们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美好而纯洁的感情还是存在的。疾风识劲草,危难见人心。只有那些经历过同生死,共患难的感情,才是值得用一生去守候的……”
志远相信,他跟小包的友谊是师傅说的那种美好而纯洁的感情。因为从他们离开“马王山”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以来,小包从未离开过志远身边。志远越是感觉到小包的依依不舍,就越是觉得他跟小包友谊的珍贵。
“小包,你就送到这里吧,你要是再送下去,我就得回过头来送你了!”志远面上涌现出极为不舍的表情说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要怪都怪那个老女人,不过你放心,我一拿回剑就赶回‘马王山’。好了,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就停步……诶?你干嘛……你,你抓我衣服干什么?你咋还越抓越紧呢?你再抓,你再抓…我扁你了噢……”
此刻,在熙熙攘攘的火车站,一个面显青稚的少年正狠狠抓住一个比他略长几岁青年的衣服,死活不撒手。
那少年恨恨道:“我才不管你回不回来,何况帮主也说了,说你这次走了应该就不会回来了,说我们庙小,留不住你这尊大神。我只要……我只要你将这一年来打牌借我的两百银索瑞还我。”
志远尴尬道:“咳…咳,好好的谈什么钱呐,谈钱伤感情不是。咱两这么好的兄弟,怎能为了区区两百银索瑞吵架。”
小包瞪大眼睛道:“‘区区’两百银索瑞?你可知道,这钱是我存着准备以后讨婆娘用的!!”
志远傲然道:“这事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你远哥我可是号称‘马王山’情圣唉!当年我纵横花海,无数少女为我痴迷……”
小包摇头道:“我不信,我不信,我只要我的两百银索瑞!”
志远恼火道:“嘿!你这娃咋就这么不开窍呢?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现在全身上下是分文没有,拿什么还你?不过你放心,我志远绝不赖账就是了,就是去卖苦力迟早也把钱还你!”
小包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眼神坚毅,手上也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志远这回真的火大了:“操,说了还你,就一定还你。你再不撒手,我真要扁你了!”
小包抓紧衣服。
志远扬手。
小包闭紧眼睛,身形微缩,手上却反而加了力道。
“靠,你不要以为你小,我就不敢打你”志远暴躁道:“惹急了我,我还真就…真就……不要这件外套了。”
只见志远转身抛下外套,迅消失在人群中。只留下可怜兮兮的小包,欲哭无泪……
窗外的香樟一棵棵飞闪过,望着空旷辽阔的平原,志远心中也泛起了微微的令人厌烦的离愁别绪。
“对不起,小包,哥哥我现在实在没钱。我会尽快赚到钱还你的。”坐在火车上的志远轻声念道。
志远为何会离开“马王山”,再次踏入喧嚣的城市?这一切还得从一个星期前说起。
一个星期前,志远接到小弟的报告,说马奎带着人马在抢劫商队时,碰到了高手。甫一交手,马奎的人马便被打残了大半,只剩下马奎几人在苦苦支撑,形势危急。
志远知道,“占山帮”虽没有武技高手,但经过这一年的展壮大,手中好歹有十几支“电能枪”。依仗着这些高科技武器,寻常武者还真不放在眼里。所以,这次对手之强大,前所未有。很可能对方有“练气士”存在。
“练气士”这个概念志远也是后来在“占山帮”里听人说到的,以前师傅从来没有提到过。不过,“占山帮”里都是些酒囊饭袋,所知也是星零片点,道听途说。所以志远只知道所谓“练气士”就是武者的武技到达一定水准以后,能够控制斗气外放伤敌时所获得的新称谓。传说,武者到达这一阶段才算在武道一途上真正的跨入门槛。自然,到达这一水准是极难的。因而,世间的练气士不说是“凤毛麟角”,至少也是千里挑一。
志远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到达“斗气外放”的。在他记忆中,师傅从来不会用这种“量化”的方式去评判武技高低。志远只知道他从没见到过师傅用斗气,即便是面对高自己几个等级的阿叔。
情况也正如志远所料,当志远来到战场时,“占山帮”帮众已经倒了一地,哀嚎声此起彼伏。显然对方不愿痛下杀手,否则怎容他们在这呻吟。
此时,场中只有马奎一人尚在苦苦支撑。不过,似乎也是对手有意戏谑而已。
对方有三名武技高手,其中那位一直持剑观望另外两位剑手厮杀的人最让志远忌惮。志远可以肯定,那个留着花白短须,眼神锐利无匹的家伙绝对是练气士以上的顶尖高手。
怀着忐忑的心情,志远冲入战阵,对上了那两名剑手。
这两名青年剑手只能算寻常高手,比起马奎自然是强大的多,但对上志远,就只有被动招架的份。志远没尽全力,他有大半的心思放在了那位观望者身上,单从那家伙的气场就可以判断出他绝非易与之辈,若是他突然出手,志远也未必有把握能将之挡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名剑手已全面处于下风。就在志远准备力彻底击败他们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住手!”
志远全身肌肉猛然紧缩,对方要出手了吗?但事实显然出了志远的意料。
只见从“观望”剑手后边走出来一名另所有人傻眼的女子,她身着一身米白色连衣裙,身量不高不矮,纤细婉约。一头浓密的暗红色柔,曲卷自然,落于高耸的胸前。五官精致,柔情绰态,媚于语言。给人一种高贵却又不失亲和的感觉。虽然她眼角的细纹暴露了她的年龄,但志远还是肯定,见了这位绝世美女,“占山帮”上下又要有多少人“午夜操劳”了。
那女人向前几步,对志远道:“缴械投降吧!”
声音柔和婉转,让人酥骨**。
志远恼怒道:“靠,你叫投降,就投降啊!不要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怵了你们。”
女人嘴角上扬,笑容玩味:“你自己看看后边吧!”
志远鄙视的看了眼女人,然后转身看去,却见几名手持光枪的护卫正立于匪群中,将枪口对准了躺在地上的众匪。
志远回身暴跳道:“有没有搞错?我们是土匪,你们是白道唉!你们怎么能用‘挟持威胁’这么下作的手段?你们这根本就是不按剧本演!!”
女人笑了笑,道:“我只是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再说,你确定你能打得过我身边的这位高手?”说着,手指向了那位一直持剑观望的剑客。
“我****”志远在心里骂道。
骂归骂,形势比人强。志远不得不将“洗月剑”抛出。
女人走近,捡起“洗月”,对志远说道:“武技不错,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不简单呐,不简单。”
佳人在前,可此时的志远早已是满肚怨愤,直恨不得将这女人痛扁一顿。
女人也不管志远的不理不睬,径自走入到匪群中。躺在地上的大大小小上百条色狼愣是没一个感觉到“春光旖旎”,每个人都担忧这女人会不会随手挥动“洗月剑”朝自己来那么一下……
女人转了一圈又来到志远身前,戏谑道:“你们这些小贼在这拦路抢劫,虽然没抢到我们什么东西,给我们造成实际损失,我本也不想与你们计较。但你们耽误了我们的行程,最重要的是扰了姑奶奶我的兴致。怎么着,也得让你们付出点代价,以示惩戒。”
志远面上依旧沉默,心中依旧腹诽不已:死三八……
看到志远不做回应,女人招了下手,喊道:“将刚才那个叫嚷得最凶的光头带走,我想西南行省的警备厅应该会对他感兴趣的。”
志远立即回头看去,只见两名青年剑手正准备将只能够勉强站立的马奎挟走。
西南警备厅长是一个极端无耻的无赖,可以说西南行省如今这种盗匪遍地,混乱不堪的情形,与这位厅长的无作为有密切的联系。他贪婪无度,好大喜功,如果真将马奎送上门去,可以想象马奎将受到何种待遇。
“占山帮”众匪深知这一点,他们不禁俱都为马奎担忧,喊道:“帮主!!”
马奎推开对方的手,冲女人喊道:“不用麻烦了,与其送到警备厅去,不如就在这杀了我。我马奎头顶天,脚立地,何惧一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好!!”马奎一番慷慨激昂的自白,博得了“战马帮”上下一片喝彩。便是志远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等……等,为何马奎看着志远的眼神那么异常。志远凝神看去,只见马奎的眼睛里分明写着“救我”二字。
“我**,怕死就不要装牛叉”志远腹诽道。
志远无奈回头,冲女人说道:“能不能放了马奎?你们的损失我们赔偿就是,要钱要物都可以,我们马上帮你找来。”
女人听到这,诡异的一笑,来到志远身旁仔细打量志远,一边绕着志远转圈,一边说道:“放了他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不要钱,也不要物。我要…你……做我的保镖……”
众匪一片愕然,半晌过后俱都反应过来:“汗…啥都明白了,那女人不就是看志远哥长得帅点,武功好点,想把人掳走吗,志远哥好福气啊。这么好的事,咋就轮不到我呢?志远哥不就比我长得帅一点点,武功好一点点吗?再说了,他那方面未必比我强……”
志远此时也处于愕然中,片刻后反应过来,忙摆手道:“承蒙阁下看得起,但在下只会耍一点花拳绣腿,实难承担起这护卫之职。何况你身边已有众多高手保护,相信再没有什么贼子能够危害到你的安全,又何必多我一个!”
女人耸耸肩,道:“看来你是不愿意喽!好,托马斯,塞恩,把人带走!”
只见那两名剑手立马将马奎架起,准备离开。
马奎的脸立时变成猪肝色。
“何必呢,大家坐下来好好谈嘛……好,我答应你”志远说道。
听到志远的回答,女人仍旧笑意盈盈,让人难测喜怒。
志远:“不过我不能现在就随你们走,我还要上山告别师傅,我知道你们赶时间,你们就先行一步吧!等我向师傅告别之后,就赶来找你们。”
女人:“没事,不急,我们可以在这里等你。”
志远:“不行的,我师傅是得道高人,犹如闲云野鹤,行无固定,居无常所。这一时半会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恐怕得入山找上好几天才行。”
女人:“这样啊!那我们确实等不到了。”
女人说完,又自个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诡异。看得志远心里直毛。
女人拿起手中的“洗月剑”随手挥了挥,又仔细端详了半天,说道:“都说剑客视剑如命,宁愿身死,也不愿剑殒……”
“洗月”剑身如雪,折射出一道剑光落在女人脸上,晶莹剔透,衬得女人美艳不可方物。
如此美景,志远却无心欣赏。他隐隐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将要生。
果然,只听女人接着道:“你这把剑好啊,光夺牛斗,寒气逼人,我虽然不懂剑,却也知道这是一把绝世罕见的宝剑。想来,你一定是很爱惜它的吧?”
志远已经隐隐猜到她要干什么了,只不过当下弱势,虽有不甘,却也别无他法。
女人看了志远一眼,意带揶揄,说道:“我很喜欢你这把剑。既然你要上山向你师傅告别,那么我们就先走一步。不过,你这把剑先借我玩几天。等你赶上我们,我再将它还给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志远……”
“‘志远’?好怪的名字”
说罢,女人转身招呼同伴便离开了。
随着车队形影的渐渐消失,志远刚想叫喊,便远远传来女人的声音:“记住,要想找我,就到中都‘吕克昂’学院来,报我的名字,我叫‘杰西卡’。”
看着车队消失在山间,只余志远落寞的身影立在残阳下。
众盗匪也相互搀扶着在唉声叹气中相继离去。
马奎知道,今天多亏了志远,他才能保下一条命。他是真心感激今天志远为“占山帮”,为他马奎所做的一切。所以,他想很真诚的向志远说声“谢谢”。
只不过,来到志远身边的马奎,经此一难,大脑已经严重秀逗。所以,他先问了志远一句很欠扁的话:“你真的要去找你师傅?他老人家在哪里啊?”
志远怒火冲天道:“我找你个***。”
太阳带着红光消失在山头,乌鸦突然多了起来,嘶哑噪杂的声音充满山林。其中也夹杂着一声人类的惨叫,响彻山谷……
第二天,志远告别“占山帮”众人,离开了生活一年多的“马王山”。只不过那时候志远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依依不舍,久久相送”的小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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