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袭击让人感到了寒意,我不知所措的站在空旷的土地上。
我,没有方向。只觉得此刻好冷,风像是在侵蚀我的骨、腐烂我的肉,疼痛把我从幻想中拉醒。望着曾经一朝一夕的房屋、树木,还有那只向我发出“噗噗”的血玲鸟。我,应该走了。
灵魂从我的身体中走了出来,我回望着那张隐藏着万般忧伤的脸庞,笑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将我包融。顷刻,光芒将田野照亮,血玲鸟飞向我,它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知道,它要我带它走。可是我又将到何处呢?
我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轻,慢慢地向上空飘去。
我是自杀的,所以我是不能够到地狱去的。我只有等待,等待有一天魂飞魄散,那么我就会真真正正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到了那个时侯,所有的事物、痛苦、记忆都会消失。
还有什么好怜惜的呢?我终归是要离开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方。
我看到了白无常将我的爹娘交给了孟婆婆,他们喝下了婆婆给他们的茶汤。
我努力使自己飘向他们,可是我很轻,甚至阻挡不了风的吹拂。
突然间,我放弃了所有的努力,我有点自嘲。我知道,就算现在见到了他们,他们怎么还可能记得他们唯一的儿子呢。
于是我目送他们轮回转世,我只希望,他们不要拥有今世太多的坎坷、太多的财富。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们做一对平凡的夫妻,耕地、织布、打渔、牧羊,只要平凡就好。可我,我,终究是要离开的。
我顺着风飘。
前路无尽,后路渺茫,我只是自然而然的走向天涯。
我的内心突然地激荡,我有种冲动想去看看父母转世后的样子,他们还和以前的模样一样吗?我好疑惑。一种柔柔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爱兮,怜兮,只是转瞬间,风飘云散自会见晴天。”
我仰起脖子,看见一位被五彩光芒包裹的菩萨,他轻轻叫着我的名字。我变得混沌起来,我走向菩萨。
菩萨静静地立在空中,透出身为佛门所拥有的慈悲。他的那种无量的能力将风给予我的压力冲散了,我随着我的意念来到了菩萨的面前,我双手合上,说:“菩萨,你有烦恼吗?”
菩萨微微一笑:“亦有亦没有。”
我不明白,菩萨的话是那样的深邃。
“时间一到,不攻自破。”菩萨轻轻地说道。他看着我肩上的血玲鸟,眼眸里一丝忧伤。他再一次对我说:“孩子,凡事不必强求,万事万物自有定数。”说完菩菩萨摊开掌心,一粒金丹飞进我的口中,我的脑子有点混乱,我只模糊地听见菩萨说:“吃下这粒丹,你的魂灵就会变得坚强,同时你将失去你所有的记忆。”
我在血玲鸟鸣叫一声后,倒了下去。
我的名字叫北涧,是风域第一世家的小公子。
北涧,一路向北,高山水涧。
我的父亲是具有神力一般的男子,他可以瞬间令苍凉荒寂地高原蓬勃生机。
我是在十六年前四国混战的时候出生的,他们说我的出生带来了火焰般的神力,将天地间所有的冰雪融化,为风域的战事赢得了先机。
我有两个哥哥和三个姐姐,只不过在那场圣战之后,两个哥哥离奇失踪,而两个姐姐则远嫁他国。
我是和唯一的姐姐暮雪一起长大的。
我们曾住在远离帝都的卡葛尔牧园,在那里有一望无际地绿色大草原,有绵延虬曲的汩汩河流,有着月光下永不凋零的月神草。这是一个温和的地方,没有人世间所拥有的苦难与喧嚣,所有的事物都在每日每夜的唱着简单但又欢快的曲子。我总喜欢叫她的名字,暮雪。
暮雪静静地坐在月神草旁,望着淡淡的月光不说话,就像是暮夜里的雪,美丽但忧伤。
她说,北涧,当我们离开卡葛尔的时候就是我们分离的时候。
我问,为什么?
她只是摇摇头,将眼睛望到我看不到的地方,但我知道,有一滴泪落在月神草的叶子上,泛着晶莹的光芒。很多年以后,当我看到雪冥峰上满山的月神草时,我才深深地明白了那种无奈与忧伤夹杂着血腥的味道,那种血腥不是很浓烈只是淡淡的充斥在我的嗅觉里,只是悲伤如同一条巨大的河流缓慢沉静的流过我的胸膛,而我就好像站在河流的彼岸想要穿梭而过但永远也无法泅渡。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暮雪带我去了卡葛尔的边缘。
那是一片被雾霭包裹的没有尽头的原始森林,暮雪叫它乌木林。她告诉我里面有一种乌木可以将时间轮回。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中感觉到了寒气,好像要将我的身体冻裂。我有些害怕的拉着暮雪的手。
暮雪凝望着那片有着烟芒的树林,淡淡的忧伤环绕在她的周围,将她与四周的花木、石崖、水涧、鸟叫虫鸣,甚至是我通通隔绝开来,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暮雪单薄的身体迎着风轻轻的颤动。而我,却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她总是忧伤的骑在马背上,瞭望着无际的草原。她的眼神是那样的落寞,是我从来不曾看到过的。这,让我很心疼。我站在荒寂的草原上轻轻地看着她在我的视线里一点一滴的模糊起来。
暮雪的笑像涟漪般在脸上轻轻荡开,倾国倾城。我看到她下了马,走向月光下的月神草。风轻轻拂过将她的长发飞扬。我听到风中传来她低声唱歌的声音:
十年风雪两相忘,白容愁,曾记否?
箫音如夜,会将在背后。
影花淡淡老来收。
疆土流,流在风吹绒花处。
白发长至如斯断,断剑在何处?
烽烟起舞,灯火阑珊处。
犹记仙桥雀路。
这首曲子不止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深处,暮雪低低喃喃的歌声如同黑夜游荡的绝色鬼魅,缓慢流动的巨大悲伤似乎在告诉我那些曾经在某个地方发生的幻境。
暮雪渐渐地在我的视线里模糊起来,如同冷冽而过的风,带走了一切不留任何痕迹,我好像听到天空中天信鸟的悲鸣,那种声音直探人心、经久不息。
在卡葛尔牧园落满皑皑白雪的时候,洌嶔带着五名剑士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说,王要见你。然后我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白光点,光点慢慢地扩大将我包裹,消失在牧园的上空。
洌嶔带我穿过高大坚固的风域城门,穿过绮丽瑰怪的绿坪花园,穿过蜿蜒虬曲的长长过道,最后在一座宏伟的宫殿前停下。他侧身,宫殿的大门被无声的打开。
我走进去,然后看见一个身披凤凰瑕衣头戴紫金冠的老者伏在桌案上,他望着我,眼里透露出威严。
我迎上他的目光,忽然他笑了。他说,你是第一个敢这样无视我君王的权威。我也笑了,说,直觉告诉我你不是一个坏人。
王从灵玥宝座走了下来,他说你的措辞很奇特,没有人单纯的只用好坏来评价一个人
我是第一个?
在我面前你是。王走到我的跟前,他四下打量着我,说,北涧,你的眼睛很清澄,如同你的母妃。
可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你的父亲应该告诉过你,你有着和你母妃一样精致的面容,眉间也有同她一样储存着强大灵力的狼牙月影。
我的父亲从来不会在我的面前提起母亲,而我也从未感觉到我的身上储存着强大的灵力。
不,然后我听到王沉重的叹息,在这个空旷的大殿之上,随之而来的强大压力让我突然地透不过气。王凝重的望着我,面容是那样的坚毅,就像是卡葛尔牧园旁的卡飒山脉,千年冷峻,屹立不倒。他说,北涧,你终将用你的生命来守护这片土地。
在暮雪走后的一年里我住在风域城城北的咸水池旁。
咸水池旁的木屋里住着一位已经老的忘记了自己名字的老巫师,我一直叫他卡术。
他叫我北涧,一路向北,高山水涧。
木屋的旁边是一棵亘古久远的时光树。卡术告诉我这棵树从风域建国开始就一直存在,没有人知道它到底见证了多少年的光阴。
我仰着头,看着那些遮挡着我视线的树叶。阳光从树缝里倾射而出,照在我的眼眸里。
卡术是目前为止风域内最年长的人,我甚至不知道他的胡须到底有多长,他只是将胡子放在用羊脂皮做成的白色袋子里,然后佝偻的背影在阳光的照耀下出现在咸水池上。
王告诉我,卡术是风域最古老文化的见证,就像雪域南首的冰凌塔,永远的伫立在寒潭的中央,倾身倒影,波澜不惊。
我记起暮雪在卡葛尔说过的一句话:
南国冰凌花,水囯记天涯。
现在,古老风域里的白雪已经化去,暮雪,你又在哪个方向看着时光在我的生命中留下岁月的暗影,我想起你粉红的的手掌心握着马鞭英姿飒爽的样子,在你的世界里我能够看到自己淡淡的笑容,看到风在我的衣袖中留下的美丽痕迹。我对前方那个无所不能的卡术说,我想要知道暮雪,想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间没有的踪影,然后我感觉到卡术那双有着粗糙茧子的手抚摸着我长长的黑色头发,他说,北涧,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和她只不过是提前分开罢了。
可是,我想她了,我想要看到她安静的在我的身边。
卡术的眼里有一丝亮光,我感觉到周围的空间突然间狭小起来,就好像卡术向我展示那华丽的法术一样,水光就这样直直的从咸水湖中冲上云霄将我的头发和白色长袍打湿。
卡术终没向我提起暮雪,即使他是风域中那个最无所不知的人。
我想起暮雪在月光下那淡淡的蓝色悲伤,想起她寂寞的看着天空看着飞鸟,看着星星落满她的灰色眼睛,想起那天她干净却带着伤痛的嗓音,北涧,当我们离开卡葛尔的时候就是我们分离的时候。
父亲再也不是十年前那个穿着金甲的无敌战神,时光对于每一人来说都是公平的,只是我想起王寂寞的声音,想起他虽然已经苍老的面容但气宇轩昂的样子。
十六年前的那道火焰在我幼小的生命中轻轻划过就再也没有出现。我摸着额头上那个被称为狼牙月影拥有着强大灵力的疤痕,想起父亲的书房中那个已经逝去并且是我母妃的女子画像,那个女子虚幻的笑容一点点的在整个画幕上慢慢延展开来,我好像听见她站在我的面前一遍遍的叫着我的名字,北涧,北涧。
晚上,我坐在潋滟宫的宫墙上看着来回走动的宫女,宫女身上华丽的白色丝绸在黑夜中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在这个光芒中我看到站在我身后的青纶。她并没有穿雍容华贵的公主宫装,而是穿着一身洒脱的白色男装,并且将长长的青丝随意的绾在脑后。我没有看到她走动但她就这样恍惚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对着我轻轻的笑,笑声轻易刺破广阔的苍穹,无边无际的梦呓传进我的耳朵。
她说,北涧,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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