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底是自己的亲娘,且与自己息息相关的,祈男不得不开口帮着锦芳:
“齐妈妈,您这是何苦?既然说累了,又这样大呼小叫的,劳神伤身,又失了规矩,也叫下人们看了笑话。”
祈男慢慢走到锦芳身爆半个身子压在她前头,缓缓开了口,语气镇定委婉,不急不躁,倒正与锦芳相反。
“您平日里是个管人的,如今太太打发了差事来,不说办事,先跟姨娘斗起嘴来,今后再说人,怎么好开得口呢?”
齐妈妈张大了嘴,怔住了。
她没想到,一向懒散不理事的九,会有这份胆量,和担当,且看其年纪尚幼,说出话来却不卑不亢,更有理有据,叫人一时竟回不上话来。
还有一点,祈男到底是位,没出阁的都是娇客,谁知道今后会怎么样?宛妃就是最好的例子。
太太也就是在这一点上吃了亏。虽说人家现在不中用了,可到底还是抬举苏家过了近十年的好日子不是?
想到这里,齐妈妈本来剑拔弩张的神情缓和了下来,说出话来,语气也多了三分恭敬和礼节:“九的话,有些道理。既然九
这样说了,我也没别的话。只是太太叫我领人,我只有照办。这是正事,小的不敢耽搁。若九不肯放人,或是有人不肯,我只管带了九去回太太,别的事,身为奴才,不敢多理。”
“不许放人!”锦芳这时又来劲了,全然忘了刚才自己被噎得上气接不到下气的模样。
祈男并不转身,只将左手轻轻放到了锦芳肩膀上,其实就是搂住了她,这才觉出锦芳身子瑟瑟直抖,心中陡然生出些怜悯之意来。
好姨娘!形势逼人,现在不同以往了!
“太太既然要,自然有太太的道理。我们不敢驳回。玉梭,”祈男唤了一声:“去小厨房里领了胖师傅出来,叫她跟齐妈妈去吧!”
锦芳疯了一样的从祈男手下迸了出来,祈男死死拉住她,又叫金香艳香上来帮忙。她知道锦芳不肯,可是不肯也不行。
齐妈妈得意洋洋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多少天积下的怨气,一朝散尽。还不止呢!她黄澄澄的眼珠里,霎时有戾气迸出。
五姨娘,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您还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跟您秋后算帐呢!
胖师傅到底还是跟了齐妈妈走了。锦芳大闹一场,声嘶力浆再次晕过去,被抬回了自己屋里。
玉梭有些担心,有些恐惧,现在不知怎么的,跟以前掉了个,不再是她提点祈男,而是处处要依靠祈男了。
“,姨娘这样下去,可怎么好?”玉梭的声音抖抖的,眼里包着一汪泪。
祈男坐在锦芳的床前,早先她已命了小丫头露儿去二门外,请个医生回来看看,这会儿只有静候。
“怎么好?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祈男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既生变故,姨娘心里不痛是不可能的。今后也不能再跟从前一样了,自然要有此一病。不过如同脓头,出来清干净了,虽留下个疤,也算好了。”
玉梭听着祈男的话,将信将疑,不过看对方说得态度十分坚决,眼里的泪倒是收回去一半。
会好么?能好么?
祈男知道,自己这话不过是安慰身边这个丫鬟罢了。姨娘到底能不能好,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脓头拔出后,其实还有一种可能的,那就是越烂越大,最终弥漫全身,直至崩溃。
希望事情不会真到那一步才好!祈男微微。
“九!不好了!”露儿从外头连蹦带跳地进了,脸色焦黄,豆大的汗珠挂满了额角。
金香守在外间,听见声儿不好,一把就将露儿拽出了房门。
“你找死啊!”金香压低了声音呵斥道:“没见姨娘都成了这样?还大呼小叫的!”
露儿慌得不行,祈男随即跟了出来,拉过她来问道:“出什么事了?慢慢说,不要慌!”
露儿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我本来去二门外,预备找个相熟的小厮寻太医来,不想二门外的都跟串通好了似的,一个个只说是没空,没一人肯出去的!”
金香气得眼睛都红了:“这必是太太吩咐下去的!”她有些失控地叫出声来:“就算平日有些不和,不至于有病也不让人瞧吧?!真出了事怎么了得?”
艳香也在旁边:“才领走了胖师傅,眼下又不许人瞧五姨娘,当真太太是要赶尽杀绝了么?”
祈男立刻上前来,一把先将艳香的嘴捂了,然后回头向屋里看去。还好,五姨娘比上回晕得结实,一点儿没有听见的意思。
“你们都收了抱怨吧!”祈男声音不大,却极有镇定人心的力量:“都这样起来怎么处?”
丫鬟们悄悄收了眼泪,一时间没人说话,静悄悄中,各人的心情略有些平稳下来。
祈男这才又开了口:“姨娘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气急了,心头郁结又过发散不出来。我记得房里还有半包钩藤,金香你取了,用戥子对准了称出五钱来,浓浓煎出一碗来,先给姨娘喝下去再说!”
金香不敢耽搁,应声去了,到锦芳床前拣妆里一寻,果然黄纸包着,小半包钩藤收在里头。
于是取了出来,又将戥子上星儿对得准准地,称出来给祈男看了。
“好记性!”露儿边捞起袖子擦汗抹泪,边情不自禁地赞道。
祈男不及回应她的话,立刻就叫金香守着红泥小炉煎出来,又吩咐艳香:“厨房里还有泡好的百寿长春酒呢!这药且得煎上一会,你先倒一小钟酒来,给姨娘喝下去!”
原来那百寿长春酒,是用了上好的党参、生地、茯墁白术、白芍、当归、神曲,并川芎,桂花,桂圆肉,按比例加入上好的南烧,泡兑出来的,最后过滤时再加入冰糖,极是补肝益肾,补养气血,健脾助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