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津饭、小特等人分开后,悟饭便一直顺着东南的路径上空飞行。灵界所在的青梦平原地域广阔,而东南、正南和西南则是主干道路,较大的村落及马群都位于道路附近。
悟饭一边飞行,一边向下观望,在血样的娇阳下,在战火硝烟遍地残骸中,寻找着幸存者的迹象。忽然,地面上的动静令悟饭停了下来。自空中凝目望去,只见一头幻龙正埋头于一堆动物残骸间大快朵颐。血红sè的翅膀收拢在背上,庞大的身躯宛如一座小山。而它正在享用的,却是一群天马幼驹残缺不全的尸骸。在那大如汽油桶的狰狞头颅下,长长的黑sè犄角和白sè的獠牙间,尚能看到几只柔嫩得几乎透明的翅膀浸在血泊中。显然,这是一个天马群落。成年天马都被征上天空参加战斗,而这群翅膀柔弱尚不能飞行的天马幼驹,则守在这里,成为幻龙屠杀的对象和正午的大餐。
悟饭既不忍再看,也不想杀掉这只幻龙,正要转身飞走的时候,一个细小的声响却引起了他的注意。在距这头幻龙十几米远的地方,躺着一个浑身血污手执猎刀的神女族男孩,看身形不过仈jiǔ岁年纪,声音便是从他这里发出来。男孩的身体似乎被某种力量拱得动了动,紧接着一个白sè的小家伙从他身下钻了出来。这是一头纯白的小天马,幼嫩的身体上斑驳的点点血迹,宛如开在雪地中的梅花一样炫美夺目。它伸出舌头,不停地舔着男孩的脸,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迫在眉睫。
那头正在饕餮的幻龙,已经缓缓向小天马的方向走去。承受着沉重身躯的巨大脚爪,在颤抖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印痕。悟饭微微皱了皱眉,右手间已凝聚了一缕白sè的气功波。正此时,一线青影乍然闪现。悟饭心中一惊,凝目望去,却见一个身着青衫的神界少女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正将小天马紧紧地抱在怀中。面对张着血盆大口、獠牙上淋漓着黏液的凶恶巨龙,少女似乎毫无畏惧,只是口唇翕动,似在轻轻颂念着什么。短短几秒钟之后,红sè巨龙忽然匆匆后退,后腿用力一蹬,霍然跃入空中,巨大的双翅舒张开来,覆盖住方圆十米的空间。悟饭还以为它要从空中发动强势攻击,正要伸手发出气波将其击落,但这头幻龙却丝毫没有给他任何在异xìng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猛然扇动起巨大的双翅,鼓荡起狂暴肆虐的大风,向远天疾飞而去。
地面上的神界少女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悟饭,便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怀中的小天马身上。此时,悟饭看清了这个少女的面貌装束。很明显,她和界王是一个种族——英王族,但同一个种族中,美丑之分也是天差地远。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少女。她身上穿着的淡青sè的纱袍,与那些死去的神界战士也大不相同。悟饭自然不知道,这个少女正是在战场上专门收集神女石的神官。这些神官,既jīng通此项工作的专门术法,也有一定作战能力。每当战场上的优势确立之后,指挥官便派出数位神官在战场上收集神女石。
少女怀中的小天马似乎颇有灵xìng,知道此刻抱着它的是救命恩人,仰头伸出粉红的舌头,一个劲儿地舔着那张柔美的脸庞。在少女轻轻的低笑声中,悟饭转身决定离开。她是神界的人,而自己……应该算是她的对立方吧,既然如此,最好还是不要有什么牵扯了。
“呀——!”
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攫住了悟饭的心,他霍然回过身去,却正看到小天马跌落地面,与此同时,神界少女反手轰出一记凌厉的青sè气波……
“呯!”伴随着这记强劲的气波击打在**上的闷响,一个瘦小的人影自少女身后直直地向远处摔去,鲜血从胸前碗大的伤口中喷涌而出,泼溅漫洒在平原褐sè的土壤上。只这一瞬,生的气息便已完全消失……
悟饭的心狠狠地痛了起来——那还只是个孩子!
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怒发冲冠的悟饭势若流星从天而降,与此同时,问责的话语破口而出,“你为什么连个小孩子也不放过!”
然而,他的愤怒的话音还未落地,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脸上的神sè惊骇万分。眼前这张美丽的脸庞已经全然失去了血sè,所有鲜活的生气似乎都被那穿出左胸、淋漓着鲜血的利刃尖端缓缓吸去。
青衫少女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缓缓转过身去,在她的左肩背处,赫然插着一柄猎刀——刚才所见的全部场景如过电影般在悟饭脑海中一一闪现,天马、男孩、猎刀……
瞬息之间悟饭便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手执猎刀的神女族男孩并没有死去,他在神界少女不注意的时候从背后偷袭了她,而且一击致命,穿心而过……
深深蹙起浓黑英挺的双眉,悟饭眼中流露的神sè纠集纷杂,痛心、迷惘、不忍、悲叹……或许还有着其他难以言说的种种……
“为什么……你们……要这样杀来杀去……”之前一再的压抑终于在此刻爆发,悟饭脱口发出了心底的疑问,但嘶哑的声音却几乎无法接续下去。
“我不管你是谁,这是我们两族数万年的恩怨……”神界少女略略侧转了身子,美丽却苍白的脸上已弥漫了死亡的气息。她望着他的眼睛,长长叹了口气,“我的先辈,便是死于魔神之手。自魔神被消灭以后,天界本来太平无事。而现在这一切,都是鬼女族造成的!如果当初索玛雅不去勾引阿泰界王神生出小魔神,雪姬不与魔界结盟,灵魔二界不派人刺杀智者和先驱两位圣主,又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种无法控制的局面……在这场打了一千年的战争中,我的亲人,全都死了……”她艰难地转过身子,步履蹒跚地向死去的神女族男孩走去。一滴滴的血珠顺着插在她背后的刀刃上滑落,汇入脚下蜿蜒的血河。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了些……
“哪怕没有圣域对鬼女族杀无赦的命令,我也不会放过他们每一个人!”她这最后一句虽是背对着悟饭说出,而且声音已然十分虚弱,却仍令悟饭不自禁地浑身一震,似有一股彻骨的寒意自骨髓深处缓缓渗出。
眼见神界少女来到男孩尸首边,口中默默地颂念着什么。突然间,男孩的身体上闪烁起道道耀目的白光,刚刚一直在拱着男孩脸颊的小天马似乎受到了惊吓,一声嘶鸣之后,便瘸着腿跑开了。伴随着白光的闪耀,男孩的身体逐渐虚化,片刻之后,白光隐没,神女族少年的尸身已然不见,而地上大片的鲜血中,却现出一枚鸟蛋大小的宝石,流光夺目,溢出五彩的光华。
那便是神女石!悟饭恍然一惊,心情却更加复杂。
青衫少女用颤抖的双手取下腰间系着的一个小布袋,将刚刚得到的神女石放入其中,然后,那衰弱的身体似乎再也支持不住,在呼啸着掠过的一股强风中颓然倾倒。
出乎意料之外,逐渐冰冷的身体并没有和无情的土地亲密接触,而是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神界少女艰难地睁开了双眼,满脸诧异地望着眼前这个英俊的年轻人。
“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你xìng命?”悟饭焦急地问。人命大于天,他明知这样做是徒劳的,却还是存了一丝希望。毕竟这里是天界,或许会有奇迹发生……
神族少女缓缓摇了摇头,脸上却绽出一抹真诚的微笑,“帮我个忙好吗?”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时间无多,还没等悟饭点头,她便继续说了下去,愈发急促的气息,使那微弱的话语断续而零乱,“请将这些神女石……分给神界丘陵城中的平民吧……他们的生活……实在是太难了!这些……可以帮他们度过一段时rì……”她的话语声越来越低,最后,完全消逝在呼啸着南行的平原长风里……
“哗啦!”随着少女手臂的颓然滑落,那握在手中的布袋掉了下来,数十枚流光溢彩的神女石散落一地,在空中凄艳红rì的照shè下,发出耀目的璀灿光华。正此时,那只灵界的小天马也不知从何处瘸着腿跑了过来,攀在神族少女的身上,用粉红sè的舌头一个劲儿地舔着那冰冷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