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炙国、蒲青
井博义是打心底不想把希蕾瓦留在“老虎”那里,要一个女人来为他之后的行动做担保,井博义很是不舒服,虽然他之前一直觉得希蕾瓦和“女人”这个词语好像没有太大关系。
但“夜莺”当时的眼神中并无什么怨气,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信任是何时建立起来的。
对方只给了他五天时间,要他查清赤西军团中有两只左手的男人。
据“老虎”说,那天晚上,他的妹妹和同镇的一个女孩一起去看南滩来的魔术师做表演,在夜归的途中,她们遭到一个男人的袭击,妹妹被粗鲁地强暴,另一个女孩则拼命跑回来求救。但当“老虎”他们一众人赶到事发地点的时候,他妹妹已然被杀害,而且尸体严重扭曲,像一个被小女孩弄坏丢弃的洋娃娃,歪着脖子、倒在草丛里,身上的骨头几乎全部被折断,惨不忍睹。
他们最后从妹妹的手里发现一张已经湿透的卷轴纸,模糊中只能辨认出,那是赤西军团的调令。而据另一个女孩的回忆,她曾目睹那个男人用手掐住“老虎”妹妹的颈部,将她提起并按在树干上,女孩面对的是他的右侧,看见的,却是一只左手。
那人同时有两只左手!
“老虎”向五神起誓,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于是他们扣下了希蕾瓦和黄维斯。
“你相信那个故事?”特里尼在一旁问道,“照他这么说,这么显而易见的特征,不是很好找,过去问一下就知道了。”
太阳拨开云层,露出脸来。他们已经看见了赤西军团的所在地。城墙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虽然在这里生活过很久,可每当井博义的目光触及这番景象,都会不禁为之一振。
无数世代的风沙污泥,早在城墙留下印痕,宛如一层覆盖的膜,以至于城墙有时成了浅灰,犹如阴霾的天际……但当晴日里天光直射,城墙又仿佛有生命般闪闪发光,如同一道横断半天的绝壁。
驻地靠着谢绿海峡,城墙之外是连绵不绝的堤坝,井博义记得那条横亘西面海岸的直线,毫不间断地向南北两边延展,直到消失于远方。
他们终于见到赤西军团的红色堡垒,那是广大城墙之下的木造塔楼和石砌高塔,就是在这里,曾经历过与刹纳人炮舰的大战。
大门的守卫拦下了他们的马车,“你们是谁!?”
井博义探出了脑袋,看了一圈,发现都是新来的。
“你们的后勤官吴浩在途中遇袭身亡了,就通报说原赤西军团守备官井博义代替他送物资来,对了,汇报的时候记得找个老兵。”
新兵守卫谨慎地围着马车看了一圈,“你等下。”然后转身小跑进去。
不一会,出来个一瘸一拐的半人高侏儒,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布条一丝一丝的挂在身上,像个小熊。
“井大人?真的是你吗?”
这人是齐阳,赤西军团的老人物了,总管厨房和物资,井博义来到这里之前他就在了。据说赤色壁垒的一半资金是其父亲支付的,同时留下的还有这个走路左脚脚踝必须着地的畸形儿子。
“真的是你!”侏儒显得很激动,井博义怀疑要不是腿脚不便,他都要上来拍自己的肩膀了。
“这些物资交给你了。”井博义慢慢地自己下马车。
“你怎么会和这批货物一起过来?吴浩呢?”
“中途遭到匪人抢劫物资,他和另一个雇佣兵不幸死了。”井博义淡淡地说道,心中却因为咒了一下黄维斯而有些爽快。
“不幸的人儿,我看他的面相就知道他活不过三十。”
“你当时还说过大牛活不过那年春天。”井博义笑了笑。
“那是气急了!谁让他把我举起来当球耍。好了,你一路饿了吧,我去找人给你弄点热汤。”他转身对着特里尼和史旺,“你们俩也一起吧!吃点东西,然后我找人去帐房把你们的酬金给了。”
“不急。”特里尼用舌尖剔了下牙齿,“井大人雇佣了我们,我们到时会和他一起离开。”
“哦?这样。”
侏儒在一阵指指点点之后,便领着井博义他们三人去往大厅。
以前,他和齐阳走在一起时总要刻意放慢脚步以配合后者笨拙而古怪的姿势,现在则不用了,他自己也一瘸一拐了。风势渐大,他们可以听见周围木屋嘎吱作响,远处,一道被遗忘的厚重窗户反复噼砰。
“你这次来还有别的事情?”齐阳边走边说。
“是的,耿师傅还好吗,我找他有些事。”
“好不好我不知道,总之没死,总把死亡悬在嘴边的人,往往是最后一个挂的。”
特里尼显然听出了齐阳言语中的幽默,闪了下眉头,微笑着。
“听说现在沙建是指挥官,而且这边人手不足。”
齐阳耸耸肩道:“经费也不足,他还向我暗示过想求助我的父亲,天呐,除非他老人家再生出一个像我这样的怪胎儿子才行。”
侏儒的冷笑在空气里蒸腾,他回过头来仰望井博义,“不过你从皇族那儿分到的黄金倒是足以解他的燃眉之急,嘿嘿嘿。”
进入厅堂,炉火熊熊,地方宽敞。“来几碗热汤!”齐阳对着厨子吼道。沙建和其他几个人正坐在最靠近火炉的长凳上,彼此粗声咒骂着什么,井博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会,想在角落挑个位子,以便远离他们。
“啊!!我们的英雄来了!”但沙建显然是看见了他。
“沙长官,不敢当。”井博义回应道。
“来来来,过来坐。”沙建向他摆手。
“我就坐这儿挺好,喝碗汤就走。”
眼看指挥官被拒绝,齐阳从厨子手中接过热汤和一块干粮,“今天的货色不怎么样啊!只能将就着吃了。”
“长官。”
井博义认得艾可志的声音,那曾经是他的事务官,他转过头。
“您怎么回来了?”对方问道。
“我在路上遇到了遭受袭击的吴浩,你还好吗?现在是沙指挥长事务官吗?”
“不。”艾可志瞟了一眼远处的沙建,“我现在是耿师傅的助手,过来给他拿些吃的上去。”
“那正好,我有事想请教他,和你一起过去吧。”井博义转身对特里尼和史旺说道:“你们在这里休息下,我一会再回来。”
耿师傅的居所在一座坚固的木造壁垒内,位于红色壁垒鸽巢的下方,师傅年纪大,身体也比较虚弱,因此总会安排一个人负责照顾他的起居,平时则协助他处理一些事物。这一般是赤西军团中最没有用的职位,井博义知道沙建的用意,艾可志是自己曾经的事务官,当然会遭到排挤。
他们到达了图书室,艾可志放下食物,开始生火。
不一会,老人穿着睡袍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本书。“我坐炉边那张椅子就好。”他大概是察觉到了暖意,便这么说。等他舒服地坐下,艾可志拿了张毛皮帮他盖住双脚,然后替他递上食物。
“你需要么?”耿师傅指了指膝盖上的毛皮。
井博义苦笑了一声,“呵,还没到那个时候。”
“年轻时候就要多注意,否则老了可来不及。”
“吴浩给您带了一些草药回来。”
“说正事儿把,你找我的开场白可一向不长。”
井博义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事务官,“近期赤西军团是否有从别的地方调来士兵。”
“你为何关心这个?”老人问道。
井博义凑近耿师傅说道:“我怀疑其中有不法之徒混入,想看一下他们的调令。”
老人眯起双眼,“他们可都是小有职位的军官,并非普通士兵。”
井博义思考了一下,又说道:“不看也罢,但您告诉我,他们是否都带来了调令?”
老人点了点头,“都有。”
正当井博义开始有些疑惑的时候,耿师傅伸出骨瘦如柴、满是皱纹的手,示意艾可志去取来调令,并补充了一句,“只不过应该来六人,却只来了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