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平、亭立四面环山,此地又叫禄平盆地。
盆地以北的山脉,沟壑纵横,悬崖峭壁,飞鸟难以逾越,更别谈成建制军队经此穿插。
以往,即便有汉人军队翻越山脉,进入禄平盆地,由于兵力过少,会被当地的安南军队迅速剿灭,对局势起不了什么作用。
郑梉慌乱之间,将禄平、亭立的驻防军大部调往谅山,从交州城增援的兵力又尚未抵达,禄平和亭立两城几乎不设防。
背嵬营历经千辛万苦,经过两昼夜,在付出数十人伤亡的代价后,最终翻越山脉,进入禄平盆地。
禄平和亭立兵力空虚,堪称袭击的最佳时机,背嵬营正好抓住了这个时机。
凌晨时分,背嵬营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扣禄平城门。禄平守兵误以为是调往谅山的驻守军,虽然疑惑,但还是稀里糊涂地打开了城门。
背嵬营将士一拥而入,将城门守军斩杀一空,并迅速向库房、军械库、县衙扩散。城内守军本来就不多,而且大多数还是就地募集的弓兵,见背嵬营将士见人杀人,见狗杀狗,一哄而散,最后连守将也被蔡先茹生擒活捉。
背嵬营毫不费力地控制了整座禄平城。
趁着局势混乱,申艺又令贺锦挟制城内守将,前至亭立赚城。
禄平的守将倒是识趣,在背后匕首的威胁下,嘴中鬼话不断,骗得亭立守兵开了城门。贺锦率兵一拥而入,再次复制了禄平的轻松与惬意。
这里面,最为得意的要算贺一龙。他干了半辈子的贼寇,从未干过这么轻松的一票,喜得口中直哼小曲。
贺一龙脱不了贼寇的思维方式,见背嵬营聚敛了无数的军械和钱粮,灵机一动,建议申艺在禄平盆地招兵买马!
身处敌国之境,居然要招兵买马,申艺觉得贺一龙的脑袋被驴踢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你确定?”
贺一龙干笑道:“当年在大明到处流窜时,手头有粮,就可以拉起数万的造反大军。现在我们手头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军械也堆积如山,要是不招兵买马,岂不可惜?”
申艺问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安南人反噬?”
贺一龙道:“百姓么,无非想着吃口饭,过过日子,大明绝大多数百姓都是这样,更何况尚不开化的安南人?”
申艺大悟,与贺一龙商讨一番后,命令背嵬营在禄平、亭立两县大肆招兵买马。
“当兵吃粮喽……凡是前来报名者,发放一石粮食!”
“加入大明军队,发放五两银子的安家费,以后每月发放三两!”
“当兵吃粮喽……加入大明军队,就能成为大明子民……”
……
禄平盆地中,四处响起了铜锣声,夹杂着当地的土话。这些土话与广西境内差不多,连口音都未变。
禄平、亭立的百姓听闻大明军队占据了县城,并未惊慌,还是当干什么就干什么,甚至还希望大明军队能比安南官府更为仁慈,减轻沉重的徭役和赋税。
他们的愿望马上变成了现实:只要报名,就能发一石粮食!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迅速传至深山老林,但凡是男人,上至六七十岁的老者,下至十多岁的孩子,全部涌至招募站,等候发放粮食。
背嵬营的士兵来者不拒,每人发放一石粮食。慷他人之慨,没什么斤斤计较的。
有的人领了一次,又重新排队,士兵们也不计较,照样发放粮食。正当他人都准备效仿时,排队的男人自觉地担任监督者,将重新排队的奸猾者殴打一顿,驱赶回家。
整个禄平盆地沸腾了,这年头,安南人日子也不好过,毕竟,谅山的火炮、巴喇河口的火炮,都是他们从土里刨出来的,他们早就对郑梉的横征暴敛诸多不满。
申艺和贺锦优中选优,从将近三万名报名者中挑选了一千人。
这一千人马上得到了五两银子,没有丝毫不好意思或者罪恶感,反而将胸脯挺得高高的,骄傲无比,以此来显示自己比别人强。
数万石粮草,几千两银子,迅速收取了十余万百姓的心,这笔生意做得太划算了。贺一龙以此享誉全军,开始在荆州军中脱颖而出,得到林纯鸿及都督府的看重。
申艺和贺锦将千余兵力补充至背嵬营中,将背嵬营扩充为一千五百多人。
除了钱粮和军械外,背嵬营也不缺军官,一个营足足有二三十名优秀军官,统帅这帮安南人一点都不费力。
比如贺一龙,他率领的兵丁由五十多名增加到一百五十多名。贺一龙统帅过数万大军,就算是百余个猴子,恐怕也会被贺一龙训练得令行禁止,更何况是汉化已经非常严重的禄平人?
短短数日之内,背嵬营士兵归心,指挥通畅,彻底控制了禄平及亭立周边地区。
背嵬营进入禄平及亭立,最先得知消息的,当然是谅山关对峙的郑恺和蔡明山。
郑恺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烦闷,只想吐出点什么东西才舒服。禄平、亭立作为谅山关的大后方,存放的粮草、银两、军械不计其数,光想想那些巨量的物质,郑恺就觉得心里绞痛。
郑恺立即点兵两千,前往救援禄平和亭立。
哪想到,两千兵力还未出关,蔡明山就发动了进攻。
蔡明山的进攻非常猛烈,军心不稳的安南人抵挡不住,居然让骁卫军登上了关墙!
郑恺大惊,马上令还未出关的两千兵力增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骁卫军赶下关墙。
到了现在,郑恺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派出援兵,只好一封封急脚递发往交州城,让郑梉立即派兵夺回禄平和亭立。
郑梉正被南定、太平混乱的清野气得几欲吐血,听闻禄平、亭立被背嵬营趁虚攻占后,差点就此背过气去。
禄平、亭立有失,谅山不保;谅山不保,则整个安南岌岌可危!难道要将南定、太平的混乱扩散至全国?
当得知背嵬营仅仅只有五百余人马后,郑梉好歹缓过来一口气,仔细琢磨着手头的兵力。现在救兵如救火,从交州调兵肯定来不及,想到锦普以西,还有陈中率领三千兵力驻防,郑梉遂马上命令陈中分兵一千五,火速收复禄平和亭立。
同时,郑梉又令郑恺谨守谅山关,不得擅自出战。
然而,仅仅过了一日,郑梉接报,申艺慷他人之慨,将两县储存的粮食和银两发放一空,借此收买人心,还在两县招募了千余壮丁,郑梉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来,如同厉鬼一般嚎叫:“贼子敢尔!”
郑梉如同疯了一般,狂令陈中率所有兵力向西,五日内必须收复两县,否则提头来见。
与此同时,郑梉从交州调集三千兵力,火速向北,望着禄平前进。
一个简单的穿插,将郑梉的战略部署全部打乱。背嵬营以一个营的兵力,其作用甚过一个军,堪称奇功一件,必然记录在武备学堂的经典战例中,供后人顶礼膜拜。
郑梉调集大军向禄平靠拢,锦普城内的艾能奇不会无动于衷。
前些日子,郑梉在锦普西边山地里放置三千兵力,让艾能奇不敢肆意出城捣乱。现在,三千兵力仓皇向西,艾能奇不趁机搞点事,这个营指挥使十有**当到了头。
艾能奇仅留五百兵力驻防锦普,亲自率领千余兵力出城,紧紧地咬住陈中的部队,时不时来下狠的,让陈中防不胜防。
陈中恼火万分,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谨慎地保护自己的菊花,且战且走。
陈中乃战场宿将,心里明白,现在禄平有兵据守,后有艾能奇追袭,能保全部队,已属不易,至于夺回禄平,几乎就是神话。
当今之计,唯有等交州的三千增援兵力赶到,合兵一处,才有可能夺回禄平。因此,虽然郑梉的军令不可违,但陈中有意识地放慢了速度,甚至还冷不防打个回马枪,让艾能奇损失一些人马。
艾能奇心知遇到了对手,谨慎地与陈中周旋于崇山峻岭中。
于是,双方攻防不断,一步一步地向禄平靠拢。
当艾能奇与陈中在山中纠缠时,红河的另一个入海口处,足足有十八艘蜈蚣船一字摆开,虎视眈眈地盯着入海口。十八艘蜈蚣船之后,百余艘内河运输船忙碌不堪,正一条条靠近庞大的运输船,从海船上接下龙虎军团第二军将士。
红河在过了交州之后,便分为两股入海,分别称为太平江,禁门河。太平江在巴喇河口入海,水深,适合行走大船。禁门河在海安入海,水深不如太平江,可行走小船。
早在十日之前,狄威请求海军都督府征集珠江蜈蚣船和内河运输船,并用海船拖拽至海安附近。现在正好抵达,准备深入安南内陆,实施水上机动作战。
待到第二军将士全部登上内河运输船,狄威一声令下,巨大的船队以十八艘蜈蚣船为首,浩浩荡荡地进入禁门河,杀向内陆。
与此同时,狄威令第三军将士在海安登陆,将附近安南部队绞杀一空,并逐步向内陆拓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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