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庄地处大山洼,南北两面是山,东西两面筑有丈高的土墙,与外界隔断。在这乱世里,算是比较有安全保障的了,不料这天却出了件人心惶惶的大事。
大约正午时分,庄内一个气势不凡的四合大院的北屋里,一位五十多岁身穿绸袄的汉子,正低头拨拉算盘珠子。
他就是远近闻名的卢家庄庄主卢员外。这卢员外本是诗书仕宦人家,祖上中过举人,做过一任知县,人丁也还兴旺,可到卢员外这代人,就全变了,不仅人丁不旺,还几乎换了门风,热衷于田产经济来了,多年奋斗终于置下这份产业。
卢员外有一个贤惠的老婆,一对儿女,又有这笔家产,小日子过得还算惬意,惟不满意的是,儿子既不从祖德苦读诗书,也不愿随他热心于经济,一天到晚好弄些刀刀棍棍,打打杀杀,又爱好交友,家里的银子没少花。
“老爷,门上有人递来书信。”一个身材丰腴的丫头进来禀报,并将信件双手呈上。
卢员外看完信,倏地变了脸色,两眼直直地盯着信纸,半天没吱声。
丫头见势不妙,偷偷溜出屋去。片刻,一个身穿绫罗绸缎,外表端庄的四旬妇人快步来到了堂前,焦急地问道:“老爷,咋了?信上说些什么?”
卢员外仍是不理不睬,木木地盯着信纸发呆。
妇人心里更加发急,也顾不得体面,从丈夫手里取了信,便展开瞧了。
淡黄色的草纸上,落下歪歪斜斜几行毛笔字:“卢员外,你儿已在我们手中,限两天内交白银万两赎人,否则撕票。中州三虎。”
妇人识得些字,大体明白了信中内容,口中叫了声“我的儿”便全身发软,身子一歪就要栽往地下。幸好丫头早有防备,趋前一步赶紧扶住,大声呼唤:“太太,太太!”
卢员外如梦惊醒,方才回到现实中来,伸出指尖去掐夫人鼻下人中。
卢夫人片刻醒转过来,放声大哭:“天啊,这是啥世道?我卢家一门向善,就得这报应吗?”
卢员外脸色由白转青,沉思片刻对丫头说:“让帐房和铁蛋进来!”
丫头应声而去。
铁蛋是卢家男佣,也是公子卢继业的跟班,这天正好家里有事请假在家。听丫头传话,说老爷找他,慌忙扔下手里的活计就走。
铁蛋家在庄院门口,离卢家不过百余丈,当他赶到卢家堂屋时,那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不时有人慌张地出出进进,卢夫人也在指挥丫头翻箱倒柜。
铁蛋问了一旁的人才知是卢公子被人绑架了。正要打听详情,忽然见卢员外把头转向他,“少爷这几天都爱去什么地方?”
铁蛋连忙答道:“回老爷的话,少爷最爱去镇上看杂技,最近从北方来了几个跑江湖的。”
“败家子!就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才招来今日之祸!”卢员外霎时明白过来,什么江湖杂技?整个让人着道儿的骗术!自己儿子肯定场场不拉,被歹人盯上了,然后探明了家底。
铁蛋不敢答话,垂头静候老爷吩咐。
“明日去镇上,把当铺押给‘孙记钱庄’,借两千两银子回来!”卢员外把这样的大事交给铁蛋去办,足见对他的信任。
“这是抵押文书,可得揣好!”戴着老花眼镜的帐房先生,扬手递来一张纸。
铁蛋接过来,塞进了衣服里面的夹层里。
“素知你办事稳妥,但事关重大,在他人面前休得露了实情。”卢员外对这个五大三粗的佣人的忠心是没说的,但由他独立经办此事,还是有点不放心。
“老爷放心,小的会记住老爷的话,把事情办好。”铁蛋很有信心地说。他长期在少爷身边,看少爷做事,没吃过猪肉,总还见过猪跑的。
“铁蛋,办好这件事后,快点回来,明日还要你带银子去赎少爷。”
铁蛋听了这话,脸都吓黄了。从小到大,听过不少匪徒的凶残事,绑匪大多心狠手辣,自己人微言轻,功夫又不行,万一匪徒翻脸,自己死了不要紧,救不出少爷,如何对得起老爷一家人的恩惠?
卢员外瞧瞧眼前光景,许诺说:“待少爷回家后,一并重赏你!”
铁蛋知道老爷误会了,赶忙表态说:“小的不求老爷赏赐,只求老爷明日多找些人手,让小的带去。”
卢员外摇摇头,“又不是去打架,人多了反而误事。你在庄里挑两个懂些拳脚的最好。”
铁蛋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答应。然后即刻向镇上奔去。
黄昏时分,终于到了镇门口,只见一大群官兵如临大敌般,盘查过路行人,便紧随在排队候查的那条人流后面。
此时,慧明师太救出郑玉蝉刚刚离去不久,官兵自然要装腔作势地折腾一番。
“哪里人?到哪里去?”一个兵士开始盘问铁蛋。
“卢家庄人,走亲戚的。”铁蛋是本地人,三言两语就通过了关口,忙奔往“孙记钱庄”。然而到那一问,才知钱庄掌柜闻得贼人来镇,早已跑得不知去向,有两个柜上伙计却不敢做主,急得铁蛋团团转,也想不出办法来。不得已,只好空手而归,向庄主禀报,另想它法。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卢员外听后,立即捶胸顿足,“老天爷啊,你咋不睁眼睛?想灭我卢氏一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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