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5月,那时的我还在小学二年级。虽然入学才两年,却也已经和一个女孩子坐了整整两年的同桌。由于个子矮,我们便一直霸占了第一排的两个位置。
当年学校的硬件设施还很有限,我们用的凳子还是那种长条子木凳,一条板凳就能供一张桌的两人坐。桌子就更不用说了,面的油漆早已经不复存在,桌子也布满了各种形状的刮痕和签名,也不知是经过多少代学哥学姐们之手了。
爱好创造的我们当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的展示机会。由于我们之间经常爆发战争,所以,丽丽就带来了一把小刀,在课桌的中心划了一条三八线,示意谁也不能越界。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那条线渐渐地挪了位置,失了公平,不知不觉中我的领地越来越小。终于有一天,不堪压迫的我终于拿起了粉笔,重新公正地划定了界限,并说道:“下课后,谁的胳臂沾有粉笔末,那谁就是超线了!就要受罚!”
“好啊!随便!”丽丽头一歪,满不在乎地同意了,“说,如果我超线了的话,你有什么要求?”
“那你就要给我买大大糖!”我说道。
“行!这还不简单,现在我就给你一块。”丽丽说着,从嘴里拽出她嚼了半天的糖,喂给了我。
“这可不算!待会儿你得给我买新的!”我仍不满足。
丽丽将头箍放到了桌子,认真地做起了眼保健操:“好,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运气了。”
接下来这节课正好是自习。班主任张老师坐在讲桌前批改次的生字词听写,我们在下面做着与课本配套的《学习与巩固》的习题。课堂静悄悄的,连蚂蚁从地爬过都能听到。
“孙杰,楚叶丽!你们两个人可真是……”老师一面改着,一面哭笑不得地摇着头,“连错字都要错得一模一样,怎么‘知道’的‘知’都把口写到左边了?!”
我们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哧哧地笑了。
爽!我们又气了老师一次!
“喂!”丽丽轻轻用铅笔捣着我的胳膊肘,窃声问:“星期天你还去公园玩吗?”
“当然!我每个星期必去的。”我回答道。
“好,那就老地方见!”
呤——!
下课了。老师也改完了听写,将厚厚的一摞牛皮本交给了学习委员,委托她找人发下去。
“下课咯!出去玩咯!”我高兴地跳了起来,把文具盒“啪”地一扣,拿起了跳绳就要冲出教室。
“你超线了!”丽丽突然大叫。
我以为她是在开玩笑,谁知往胳臂肘一看,果然有一些星星点点的粉笔末。鬼知道是我什么时候弄去的。
不对!一定是刚才丽丽把铅笔头抹了粉笔末然后碰我,故意陷害我的!
“你耍赖!”我叫道。
“别那么多废话了,这可是你说的,超线了就要受罚的。”丽丽漠不关心地说道。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我孙杰大人有大量,还是让她一次,当面揭穿多不好啊。反正我还缴获了她一块糖呢,虽然是二手的,但也是大名鼎鼎的大大牌糖,好歹也能吹起来几个。
“那……你想怎样?”我问道。
丽丽一脸神气:“很简单,我要你进女厕所,就像一年级那次一样。”
“不行!那一次是我拉肚子,太着急没有看清楚才进错的!”我抗议道。
“我不管!反正那次我是被你看见了。为什么别人在里面的时候你不进去,偏偏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你就来了?”
丽丽越说越不讲理,反正是被她抓到把柄了,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我就不要脸到底!
那时的我哪里有那么多大人专属的诸多顾忌,于是当下便保证道:“好,我进!”
这时,听写本发到了我们的手里,第二节课老师来就狠狠地批了我们俩一顿:“……不知道羞耻!”
我们俩听了,只觉得好笑,就又在下面“嘿嘿”地笑起来。
砰!
说到笑对于我来说那就是全身运动,我的额头碰到了桌沿,发出了很大的响声。全班哄堂大笑起来。
紧接着,我旁边又是“砰”的一声,丽丽也效仿着我,将头磕在了课桌。
我不甘示弱,再一次将头碰向了课桌。
然后丽丽又一次模仿了我……
那个时侯的我们一直都是这样,无论在旁人看来我们有多么傻,可这种患难与共的幸福感觉只有我们俩才能体会道。任何人向我们投来的不理解的目光,在我们的眼里都被视为了鼓励和动力。幼稚的我们就是这样无忧无虑地从刚入校时的那次偶然事件相识开始,一直走到了今天,彼此从来都没有真的红过脸,有的只是一种亲切温馨的感觉。
“你们俩站起来!”老师吼道。
我们俩在全班的哄笑中齐刷刷地起立了,可面部的肌肉却不受控制地继续松弛着,根本崩不住。
“孙杰!你想让我现在去马路对面一趟对?”老师威胁道。
我不笑了。“马路对面”几乎已经成了我家的代名词,因为我家的胡同和学校真的只有一街之隔。站在教学楼,甚至能把我们家的门牌号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老师真要为了这事家访的话,我可就惨了。
我们俩整整站了一节课,终于一天的课程结束了。同学们收拾了包,争相恐后的从教室的前后门蜂拥而出。
“你们两个快走了!我们要扫地了!”第三组的小组长陈冬催道。
我们俩收拾包的速度故意很慢,为的就是等同学们都走了以后,再干我们需要做的事情,确切的说,是我要做一些事情。
“好了,这就好了。”丽丽拉包的拉链,背起了包。
“小杰,等一下!”我最要好的朋冯磊拎着笤帚跑了过来。“周末有时间吗,星期天下午《霹雳游侠》就要播出最后两集了,到我家一起看!”
“那个……星期天我要去表哥家玩游戏机,就不去你们家了。不好意思啦。”我简短地应付道。
冯磊又想起了什么,推了推圆黑眼镜道:“对了,那天下午有一个台还要演《机械战警》呢!我家刚刚装了有线电视,能收几十个台呢,你一定不要错过机会啊!”
“哦。我争取。”我犹豫了一下,也背起了沉重的包,将满脸失望的冯磊抛在了后面。
一切就绪后,我们就去了主席台,把包放在了那里,坐在了面。
“去。”丽丽说道。
我装作没听见,从地捡起了一片树叶,面有一只蚂蚁在爬。
“你看这个,这只蚂蚁怎么有八条腿呢?”我胡乱地说道。
“因为你骑在面,所以多出了两条腿。别废话了,快去!”丽丽指着女厕所的门,不耐烦地说道。
我坐在主席台边,望着不到十米远的厕所发起了呆。那时的厕所,还是那种旱厕,而且是只有一层的平房,每一个便池都深得要命,定期会有老头子赶着驴拉粪车前来掏粪。
平时厕所里面没有灯,黑乎乎的一片,但我可以确信里面的人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外面的情景。
但现在,我连黑洞洞的厕所门都看不到了,因为全都被一辆粪车给挡住了。
紧挨着女厕所的墙外,修着一个简易的垃圾堆,外面用水泥矮墙包围着。就在那墙边,一只黑不溜秋的毛驴正悠闲地站在那里,等候着主人用铁桶,将池子里的粪便一趟一趟地送进粪车的大罐子里。
其实男女厕所的便池在地下都是相通的,所以老头子只需要一直不停地在男厕里面将粪便捞出,就可以了,所以这种工作不会对女厕的正常营业造成影响。
“这样,等他掏完了粪便我再进去。”我故意拖延时间。
“好。反正夏天天黑的晚,我就奉陪到底,你别想跑!”丽丽毫不在乎。
我没有再说什么,同丽丽并肩坐在那里,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到了毛驴肚皮底下的一个事物。
起初我以为那是一条蛇,又直又长,能伸能缩,弹性极大。只见那头毛驴悠闲地甩动着自己的尾巴,驱赶着成群的苍蝇,肚皮底下的那个棍状物也不断地拉伸着,向下垂去,最后居然差一点就触到了地面。
这时,校办工厂里的一个师傅提着簸箕来倒垃圾了。他没走到垃圾堆跟前,就将脸扭了过去,簸箕一扬,垃圾便泼了出去,尘土到处飞扬。有一些纸团正好弹飞到了毛驴身的那个长条状东西,惊得它肚皮一颤,就缩回去了好长一截儿。过了大约一分钟,才又恢复到了最长状态。
那时的我哪里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好玩而已,于是突然异想天开,心生奇招。
我贴在丽丽耳边,轻声问道:“看到那匹毛驴肚皮底下黑色的长棍了吗?”
“嗯,看到了。”丽丽单纯地答道。
“你信不信,我可以让它在十秒钟之内变得很短。”我打赌道。
丽丽当然不相信了:“算了,你别让驴给踢着就好了。我听说驴特会踢人,它们的腿非常的有劲儿,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就是……”
我哪有心情听丽丽说那么多,一股急于表现的冲动使我站了起来:“我们试试看!”
我多少也听说过驴子的厉害,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就这样去摸它了。
我从地捡起了一大把小石头子儿,里面好像还有绿色的啤酒瓶碎片,等到挑粪的老头进了厕所以后,我就猛地将那一把东西扔了过去。
哗啦——!一阵天女散花。
许许多多的石头子儿都从毛驴的肚皮底下擦过,落在了后面的垃圾堆里,但也有极少数的几颗争气地命中了那个黑黑的棍状物。
本来我就怕投不中,所以出手的时候力道很大,诸位可以想象一下,当那头毛驴的YNG物突然受此强烈刺激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果然,本来就要触着地面的黑柱子闪电般的回缩,速度之快简直难以用肉眼捕捉,宛如突然被削去了一样,只剩下了探出肚皮的不到十公分了。
那头毛驴晃了晃头,仰天嘶哑地长啸了几声,也不知作何滋味。
“怎么样?”我颇有成就感地回身炫耀道。
丽丽不得不竖起了大拇指,笑得坐都坐不稳了:“高!实在是高!”
很快老头子提着满满的一桶粪便从男厕里出来了。他将桶举到粪罐顶部的开口方,然后倾力一斜,伴随着惨烈的“扑通”声,将准肥料倒了进去。然后就把桶和大勺子挂在了罐子的侧面,收工了。
老头子给粪罐盖了盖子,坐在了平车的前部,扬起鞭子,“啪啪”就是两下:“驾!”
毛驴载着老头子和这满满一车的战利品,抬起蹄子,缓缓开动了,不多时便消失在了校门口的拐角。
“好了,没人了,你快进去!”丽丽推了推我,再一次催道。
“好。”我看了看周围,好像没什么人,至少没有认识的人,然后就大摇大摆地朝女厕所的门洞里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