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越来越不对劲儿了。看样子老妈和楼下的那个羊羔疯很熟嘛!这怎么可能?老凌凌在这个城市失踪了近四年,为何老妈会跟她一见如故?她们刚才到底在谈论些什么?!听起来像是跟我有关的?该不会是老妈也知道羊羔疯的真实身份?
不管这些了,我回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拿自己的身份证去网包夜。我一口气冲了三楼,以最小的动静打开了家门,潜进屋里找到了我要的东西,估摸着老妈也应该快楼来了。
老爸出去了。我可刚刚把老妈气哭了一次,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那就干脆暂时逃避。于是我就躲在了自己房间的门后,耐心地等待着。思量这么晚了,老妈回到家以后肯定要回卧室睡觉的,然后我再悄悄出去。
可是等了至少十分钟,楼道里居然没有一点声响。难道老妈没有楼,又去别处了?
不管了!网的通宵时间已经开始了,再不去的话就真的占不到机器了。我悄悄出了家门,又锁。屏住呼吸倾听了片刻,这才听到楼下台阶传来的脚步声。大概是老妈回家了。
现在决不能再开门进家里了,因为那样会失去玩通宵的机会,而且会不可避免地遭遇老妈。但是通往楼外的唯一出路也被老妈堵了。我家在三楼,要想躲开老妈,路倒是有一条。
我蹑手蹑脚地顺着楼道到了三楼半,一动不动地静候着。直到确认老妈进了家里关门之后,我才敢下了楼,向网杀去。
这时的大街已经是人迹稀少。我只顾着大步赶路,却没注意到身边偶尔经过的路人。突然,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穿着破烂的绿大衣,迎面碰了我。
“啊!你干J啥呢?觉得我有姿色,还好欺负是?!我可告诉你,老娘可是练过少林独门功夫黑虎腿的!你想尝尝对?你以为你是谁啊?昨天你被车撞躺到了大街最后还是我把你送到了医院的!要不是我替你掏的医药费你早就躺在火葬场了!怎么了?忘恩负义是?不要以为我是好惹的……”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老姐,明明是你故意撞我的!”我好好地跟她评理。
可是我一抬头,才发现是老凌凌。幸亏是大半夜的,如果是白天被一个神经病追着骂,旁边不知要围着多少观众呢。到目前为止,全世界恐怕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的疯病是装出来的。
这样的话,她现在找我一定是有目的的。
果然,我刚顶了她一句,她就立刻动了手,抓住我的大衣领不住地摇晃着,右手指缝里却往我的脖子里丢了个什么东西。
这时,不远处的一家饭店里面已经跑出来了几个好奇的围观者。
我煞有介事地挣脱了她:“老姐,够了!马就要过年了,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吗?”
“快过年了?快过年啦!哈哈哈!”老凌凌听完傻笑着松开了手,若无其事地离开走远了。
“神经病!呸!”我朝地吐了一口,就不再计较,赶自己的路了。
虽然知道老凌凌是有目的的,可路过前面那几位围观的好事者时,还是觉得挺丢人的。我硬着头皮从他们面前经过,抬起一只手死死按着脖子里面那个软软的东西。
等走远了,我把它小心地捏了出来,原来是一个纸球。路光线不太好,一直进了网,订好机器,我才迫不及待地冲进了侧所,展开了纸球,只见面用黑笔写着一行字:凌晨两点,公园北门。
得了,有人给我派活儿了。
深更半夜让我去公园干嘛?约会?!
可既然在网订下了机器,不能不玩。谁让我一向是个非常守时的人呢?我呆在网一直玩到了很晚,然后才匆匆赶到了公园北门,这时刚刚凌晨一点五十八分。
这附近正在搞拆迁,附近的楼房都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如果不是本地人,谁也不可能想到这层层危楼之后竟然隐藏着一个公园的入口。这北门已经是破旧不堪,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唯一的区别就是门柱的颜色一直在变。
公园当然是免费的,只不过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入口设了个之字形的铁栏杆,不允许车辆进入。
挤过了隔栏,就能看到一片松树林。如果是在傍晚,准能在这里看到不少出双入对的情侣。但现在是午夜刚过,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偷偷摸摸地跑到这里来,行迹不可能不让人觉得可疑,甚至动机已经非常明显。
“你真听话啊。让你两点到,你就不会一点五十九分赶来。”
羊羔疯老凌凌正站在最外面的一棵松树下。
“你有病吗?让我大半夜的跑来这里干什么?”我问道。
“先进来再说。”
老凌凌把我领进了树林的深处,站在大棚似的松枝之下,连月光都无法照射进来,顿感阴冷无比。
“好了,现在可以说什么事了?”我们停在了一棵最高的老树下。
“你的外套。”老凌凌指着我的衣服说道。
“干嘛?”
“脱掉。”
脱掉了外套,好一阵哆嗦。
“毛衣也脱掉。”
“……”虽然不知道老凌凌要干什么,我还是听话地照办了。
“你的裤子,也脱掉。”
听到这话,我彻底不干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咱们还没到那个地步?”
“快点!别磨蹭,待会儿再告诉你。”老凌凌慢慢地转过了身。
脱掉了裤子,我的头皮都是硬的了。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拱起,宛如癞蛤蟆的背。现在的我只剩下了一件内裤和身秋衣。
“脱完了。”我颤音道。
“全部脱光,再把这些换。”
老凌凌说着扔给了我一个塑料袋。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男性的夏装,而且明显是非常过时的那种:一件T恤衫,背还印有熊猫盼盼的图案,一条很薄的深色长裤,还有一双小时候见老爸穿过的那种凉皮鞋。
“行,凌凌。我今天可是给足你面子了,我穿!”
我咬了咬牙,将那些根本不可能抵御严寒的夏装穿在了身。
“好了,戴这些,想花的话就花掉。”老凌凌放进了我裤兜里几枚硬币,还拿了一小撮八字胡粘在了我的鼻子底下。然后她又从怀里掏出一把很旧的手表,表链是那种很旧的金属环节。我记得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不小心摔坏了老爸这样的一只表,结果让他难受得一天没吃下饭。
老凌凌把手表小心地戴在了我的手腕,然后捏住表盘旁边的小旋钮拧了几圈。
“这个待会儿给他们。”老凌凌又递给了我一件东西,那是个带有按钮的方块。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问道。
“你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快去。”
“让我干什么去?”我迷惑。
“楚叶丽需要你……”
老凌凌说着,在我的额头轻弹了一下,我却马就觉得眼冒金星,眼前完全黑了下去,唯有老凌凌那悠长飘渺的声音持续回荡在我的耳边。
当我再睁开眼时,突然觉得空气中一阵突如其来的温暖将我团团围住,不对,应该是燥热。我仍旧站在这一片松树林里,只是老凌凌已经不见了踪影,那些树也矮小了许多许多,我就站在最高的那棵松树下,可它却只有我的眉毛那么高,简直就像是刚刚栽下的。
太阳当头照,蝉的鸣叫声如雷贯耳,此起彼伏。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任何感官,半信半疑地走出了低矮的树林。外面是一片热闹的景象。不远处是一片空地,一个标准的三口之家正在享受着天伦之乐,尽情地在公园里游玩。他们骑着自行车,爸爸带着母子俩,母亲还穿着长长的丝绸裙子,烫着短短的卷发。儿子正在自行车前的横梁坐着,嘴里嗦着冰棍。
“年轻人,要不要来一个天冰?”我身旁一个买冰棍的大妈看到了我,问道。
我从裤兜里抓出老凌凌刚才给我的几枚硬币,一看才发现全是清一色的1993年版的一元钱硬币。
“哦,来一块天冰。”我指着冰柜外面贴得满满当当的冰糕纸说道。
“好咯。”
我接过夹心冰棍,把一枚硬币塞到了她手里。
“少两毛钱。”大妈说道。
“什么?不是一块钱的吗?”
大妈伸着大手说道:“我们公园里统一的价钱,都是一块二。”
“好。”
我又给了大妈一块钱硬币,换来了八毛零钱,胡乱塞进了兜里。
远处匆匆跑来一个大胡子,从腰里取下传呼机,拿起了公用电话就拨起了号码。
我实在是弄不清这倒底是怎么回事。我舔着N年前就已经停产的冰棍,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四周。
公园北门的那道阻隔自行车的护栏不见了。门岗看起来也新了很多,门外早就已经拆掉了的老房子完好无损地群立在那里。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我记忆深处的某个时期一样的布局。就连我所见到的游客也都是穿着和我一样过时的旧衣服。
这一切怎么看都不像是刻意摆设安排的场景。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我回到了过去。
手腕的那只破表运动如常,表明现在是下午三点半。
“你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楚叶丽需要你……”
我回想着老凌凌刚才对我说的话,总觉得自己似乎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的。可是,到底是要我来干什么的呢?
正当我迷惘之际,两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眼帘里。他们离我很远,远在公园里的河对岸,刚刚在跳跳床下面穿好了鞋,一溜烟跑出了好远,才在一个拐角停了下来。
一个小男孩儿和一个小女孩儿。男孩儿乌黑发亮的分头,穿着一身白色的童装,面还有唐老鸭的图案,小女孩儿梳着两个可爱的长辫子,穿着白色童衫和紧身的红色健美裤。
我的心口顿时天鼓擂动,不得安宁。
那分明是小时候的我和丽丽!!
什么都不顾了,我两大口吃完了冰棍,将木柄往草丛里一扔,疯狂地迈动双腿,飞过河的木头危桥,悄悄躲在了他们后面,听着他们的谈话。
“……咱们去——小湖边抓鱼?”男孩试探性地问道。
“会弄脏新裤子的。”女孩噘了噘嘴,否决了这个提议。
“那就去动物园?”男孩又建议道。
“太远了……”
好了!小家伙们!我知道你们待会儿要去哪,我就不等你们了,我先去咯!这样想着,我就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向了乐险城那里。
“丽丽,你放心,这次我绝不会让你落在坏人手里的!”我心中暗暗发誓。
到了乐险城门口,我正好看到外面支着售票的桌子,可售票员的座位却空荡荡的。于是我干脆就坐在了那里,冒充起来。
“卖棉花糖啦!”一个大叔推着绑着棉花糖机的车子,吆喝道。
“老哥,给我来一个。”
我又花了一枚硬币,买来了一团棉花糖,坐在售票员的位子,细品着十来年前的滋味,手里捏着当天的报纸,装得是有模有样。
我刚舔了几口棉花糖,小学二年级时的我和丽丽就有说有笑地来到了乐险城的门口。
我最后一次环试了一下四周,确保真正的售票员不在附近。
等两个小家伙像售票处走来时,远处树荫下的一个老头子好像有所察觉,正要伸手拍拍旁边正在专心下棋的一个年轻人,却看到了已经有人坐在这里卖票,就住了手,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我捏了一把汗,好险。之后我马装作若无其事,在面前举起了报纸,静静地等待着两个孩子前来买票。
“我们要两张票。”
隔着报纸,我听到一声稚嫩得令人怜爱的声音。丽丽哆嗦着将两张一元钱纸币递到了我面前。
我放下了报纸,故意将他们两个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不慌不忙地问道:“只有你们两个吗?”
“是啊。”小时候的我毫不在乎的应道。
真是没有想到,小时候的我居然是那么的讨人喜爱,虽然是个小孩子的模样,但在女孩子面前居然如此风度十足!我恨不得摸摸他的小脑袋。
“里面很可怕的!而且,现在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你们还是跟大人一起来。”我温和地看着这两张小脸,轻声道。
这一说不要紧,居然把丽丽的男朋激怒了,只见他挥了挥小拳,大声道:“没关系的,我会保护她的!”
我笑了笑,看了一眼旁边的丽丽,她已经将红扑扑的脸转到了一边。
“好!小家伙脾气倒是挺大的呢!”我下意识地碰了碰眼镜,学着售票员的样子将两张票撕了下来,按在了桌面的钉子。
“你们两个还小,收你们半价好了!”为了平息小家伙被小瞧的愤怒,我就只收了他们一块钱,“好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谢谢哥哥!”他们开心地致谢。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掏出了那个带有按钮的方块状装置,递给了丽丽的小男朋:“还有,这个你们拿!如果你们有危险的话,就按下这个红色的按钮。”
小小的我接过那个东西,放进了裤兜。然后就赶了已经朝乐险城入口走去的丽丽,护在了她前面。我实在是不敢相信,平时胆子并不怎么大的我在女孩子面前居然就成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英雄!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突然想通了很多,世界之所以会有萝莉,一定是有帝用心良苦的考虑的:第一,能够给全地球的怪叔叔带来心灵的无限慰藉和寄托,第二,大概就是能够催炼那些嫩嫩白白的小正太们早日成为男子汉!
放心地去,孩子们!这次哥哥定会拼全力保护你们的!
我目送着小家伙们一前一后地进了城门。为了不打击小小杰的自尊心,我当然不会马就跟进去的。
直到不一会儿,我听到里面传来“轰隆”一声响,才再也不认为能够安心死候在外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