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听到里面巨大的异响时,第一感觉就是两个小家伙遇到不寻常的事情了。这次我一定要将危险扼杀在萌芽阶段,决不允许那个梅仁幸再对丽丽下毒手!
我把剩下的棉花糖一把塞进了嘴里,打开桌子的抽屉,侥幸地找到了一只手电筒。随即我拉开了厚厚的布帘,甩身钻进了乐险城。
当年的我年仅九岁,也没见被吓出尿来,时隔十四年,现在的我已经是堂堂一顶天立地的汉子,这点事更不在话下了。而且身为处男,阳气最重,这区区一个小小的乐险城能把我怎样?!大学的这几年我可没有闲着,要说恐怖电影我可看过了不少:《午夜凶铃》、《咒怨》、《粉红色舞鞋》、《山村老尸》、《七夜》……凡是叫得名的,尤其是东方的心理恐怖片,我几乎全都看过。对我而言,根本没有恐怖片这一说。我倒要看看这个梅仁幸到底都有些什么糊弄小孩子的把戏!
我一半是救人心切,一半是被猎奇的冲动所驱使,不假思索地晃过入口处的观世音站像,沿着曲折回绕的通道,经过了济公、白娘子、许仙、弥勒佛等众神的塑像。
终于来到了一堵看起来很结实的墙前。
这面墙也被充分利用起来了,面刻画着一些披着长发的骷髅,还有一些则是桃形脑袋的小鬼画像,总之就是一些看似恐怖的图画,充分利用了人突然陷入黑暗中之时的心理错觉,利用光影和声音的动态变幻构成了一幅幅令人绝望的场景。
我不屑一顾,用手指戳了戳小鬼的眼窝,就继续找路去了。
“嗨——!”
突然,我仿佛听见了一声孩童的呐喊,喊声来自那堵挡在我面前的墙后。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一个成年男性的嗓音:“欢迎你们,孩子们!”
没错,那声音绝对来自墙后,可是为什么我过不去呢?难道这都是梅仁幸故布的疑阵?为什么,这条路跟自己记忆中的并不相同呢?不会是我记错了?
不过很快在那堵墙的尽头,我找到了一条通往前面的路。这条路明明是同我记忆中十八罗汉那条道同方向,但里面的摆设却完全不同,尽是些西游记里的人物造型:孙悟空、猪八戒、牛魔王、哪吒……
正当我迷茫之际,隔壁的某处传来了丽丽“啊——!”的一声尖叫。
可是我却怎么也看不到他们的人影。难道是我真的误入了阴曹地府,同他们阴阳两相隔?
我感觉不对劲儿,就赶忙沿原路返回到了墙外。经过更细致的观察,我终于看破了这其中的玄机。
原来,那堵所谓的墙,其实是会活动的。通过安装在底部的小轮子,这块巨大的三合板可以沿地面的轨道滑动,有点像日本家居的横拉门。
我小心翼翼地拉开了那块板子,果然不出我所料,另一条和我刚刚经过的那条路平行着的通道呈现在了面前,而这通道里所陈列的雕塑造型,正是稳坐在莲花池内的十八罗汉。
但是,我细数了一遍,只有十七个,还有一个莲花座是空的。那个假扮着长眉罗汉的梅仁幸哪儿去了?
呼啦——!
在走道的尽头,突然飘进来了一块黄色的布料,我急忙蹲身躲藏。
过了约摸半分钟,我见没有并没有人进来,就起了身,前捡起了那块东西。很显然这是长眉罗汉的那身袍子,看起来是刚刚被脱下来,还散发着恶心的狐臭。
那么,梅仁幸那个家伙一定是去下一个藏匿地点埋伏去了!
不能让他得逞!!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二话没说就向右拐进了游客通道。
跟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这里是那条挂着各种吓人面具的窄胡同。现在的我当然具备足够的勇气去跟每一张面具对视了。很快,令我发笑的东西层出不穷地乍现在我面前,我发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忍者神龟、K、格德米斯、几张京剧里面的脸谱,甚至还有蝙蝠侠,反正都不是正常的人脸,加过道里面光线昏暗且变幻不定,面具表面凸凹不平,导致明暗对比强烈,且四周声色俱全,猛一看当然能把小孩子给吓住了。
不相信的朋可以在午夜十二点,在黑暗中对着镜子斜照一下自己的脸,无论你白天是多么美丽或是英俊,在镜中都会如罗刹一般。
我不禁暗叹道:“梅仁幸,你太有才了!”
走马观花赏完了面具,一转脸前面就要到奈何桥了,牛头马面的身影在雾气中朦胧可见,城门内还隐约传来丽丽和小小杰的谈话声:“天啊!我们到了都城了!”
“怕是鬼住的都城……”
哈哈!终于要追你们两个小家伙了!我抬脚就是一大步。
恰在此时,蓦地电光一闪,一道霹雳的效果产生了。在这短暂的光明中,我分明看到了鼻子尖不远处,有一条银光闪闪的细线横在面具走廊的出口。
我沿着这根线,目光仔细地追寻着,终于,在银线的一端,竟然看到了一个很大的铃铛,假如我刚才一时疏忽撞了线的话,一定会触发这隐秘的机关的,这样一来,必然铃声大作,躲在暗处的梅仁幸必会察觉。
梅仁幸可真是个老狐狸。此时此刻我还真不知道他到底躲在哪儿。
我弯腰钻过了那根线,继续去追丽丽和我。
过了“奈何桥”,来到牛头马面二位鬼卒面前时,我特意停了下来,拍了拍那两块木头疙瘩,它们除了沉闷地闷叫几声,就只会傻站了。细看之下,我居然还发现,它们口中的舌头居然已经不剩什么了,想必是被参观的游客扯下当手纸用了。
我立时哭笑不得,心生怜悯:“可怜了二位大神咯!”
看着两个忠于职守的门神,我摇了摇头。这两件陈列品经过多年的摆放,表面已经是一层灰土,这乐险城的老板也不知道给擦洗一下,真是物随其主,邋遢无比。
尤其是那个马面,头顶的鬃毛已经快秃掉了。这个梅仁幸不是在侮辱咱们的马面大神吗?
我稍微一用力,便不小心拔下了马面的头部。
嘶——!
马面门神的脖子里喷出了一股蒸汽,发出了巨大的嘶鸣。我急忙侧身贴在了酆都城墙的壁静避。
“……没关系的,我们继续前进。”通道深处一个小男孩儿的声音说道。
“我怎么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丽丽和小时候的我相伴着,渐渐走远了。
本来我是打算再借牛头马面手中的武器一用的,谁知那竟是塑料做的,中看不中用,长长的矛头看起来闪闪发亮,用手一掰就险些断掉。
通道深处的各种哭嚎惨叫此起彼伏,甚是热闹。事不宜迟,我还是赶路要紧。
进入了酆都城,来到了阎王殿的背后,两个孩子已经走远了。一群牢笼中的冤鬼仍在朝外面伸着爪子抓弄着,叫得令人心烦。我幸灾乐祸地盯着它们看了片刻,突然发现里面的两个恶鬼的脑袋居然是用大号的白色电灯做成的,面用黑笔粗略地刻画了五官,虽然简单,倒也是传神。
我冲它们摆手打着招呼,慰劳了它们,双腿却不停地倒退着向前赶路。
啪嗒!
猛然间脚下一声响,踩到的一块地板软软地陷下去了一些。紧接着,前面的通道就砸下了一道沉重的金属栅栏门,门的最下面排列着一些尖头朝下的矛头。
前面的路被挡住了,但同时,我又发现,在原先的岩洞,我小时候差点靠在面的鬼头却不见了,替代之的是一个黑乎乎的大洞,犹如一张贪婪的大口想要把我吞进去。
这下可好,一定是我调戏这些恶鬼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地的某个机括,在关闭一条通路的同时也显露出了另一条隐藏的路线。
“好,我就不陪各位玩儿了。咱们改天再见。”
面对着不知凶吉的洞穴,我还是打开了久握在手的手电,头皮一硬,就大步跨了进去。
“哎!哎!哎!”
灯光又是一闪,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突然跳动起了一头黑色的鬼怪。只见那家伙浑身披着黑色的破衣,眼珠子几乎成了斗鸡眼,舌头从嘴里伸出,向下垂吊着,几乎到了腰间。
我还真被这一惊一乍吓出了一身白毛汗。待冷汗稍稍散去,我已经看清了此鬼的真实面目,是黑无常。
不能被他就这么白白吓唬了,我气还未消,越想越不服气,于是就捏起他那又长又软的舌头,像卫生纸一样卷了个大卷儿,硬塞进回了嘴里。
完事后继续探路。在不远的前面是地狱里一系列的酷刑:砍手、剥皮、炮烙……
尤其是在这条通道的尽头,是一种极为令人震撼的刑罚。炉中的大火熊熊燃烧着,面烤红了许多高尔夫球大小的铁蛋,一个小鬼正在用钳子撑开受刑者的嘴巴,强行填喂着。旁边已经有一个人仰面躺倒了,肚子鼓得比临产的孕妇还厉害,肚皮可以清楚地看到铁蛋的轮廓。
幸亏我小时候进来时走的不是这条岔道,否则非要吓死在半路不可。
“小杰快走啊!”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喊叫。
那是丽丽!
坏了,只顾着研究这些塑料壳子,一时间怎么把正事给忘了?!我心里一惊,便循着声音朝通道外冲去。
“小子,我可不想再背条人命!你就在里面乖乖地呆着!”这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
随后是“砰”的一声巨响以及铁链发出的脆响。大概是梅仁幸已经把我投进棺材里缠锁链了。
这条黑洞的出口处有一个人的蹲像。背插着牌子,地掉落着一个球状物,这正是棺材旁边的那尊死刑犯的塑像了。
我已经听到了那副棺材被剧烈推顶的声音。
恰在此时,我手腕带着的手表也开始急剧地震动起来,应该是困在棺木中的小小杰已经按下了我给他的那个红色报警按钮。
“丽丽!小杰!”我大叫着碰倒了那尊跪像,冲出了蜿蜒幽深的通道,找到了那口棺材。没错,一条真真正正的金属铁链缠在面,幼年的我在里面拼命地摇晃着。
那个梅仁幸……
我终于看到了他的面目!
丽丽被他的秽体重重地压在下面,任凭丽丽如何尖叫着,梅仁幸都毫不在意,反而更加兴奋了。不远处的地扔着一根断了的塑料肋骨模型。梅仁幸闪电般地解开了胸前仅有的几个扣子,趴到下去就要下手。
“放开她!”我大叫道。
梅仁幸正欲撕破丽丽的衣,突然听到有人喝止,也是“腾”地一惊,楞了一下,然后就立刻站起身,拉起丽丽扛在了肩,兔子般朝通道深处窜去。
被关在棺木里面的小小杰正在歇斯底里地大叫着,整个棺材都被他摇晃得抖动起来,几近倾覆。
我趁势急速解开了缠绕在棺木外的铁链,以火山爆发之势掀起了命盖,轻轻把他抱了出来,抚摸着他的小脑袋,凝视着若干年前的自己。他的额头还在不住地流着血,可他并未觉察到,也没有对我表示任何感谢,只是急促地喊道:“哥哥,你快去救丽丽啊!”
远处隐约传来了一道石头的相磨声。
“我知道了。那你快从这里出去,我还有事情要做。”
我不舍地将他放在了地,拎起地的铁链头也不回地朝洞的深处追去了。
可前面居然很快没有了路。挡在岩洞尽头的是一尊很高很大的佛像。
梅仁幸决不会凭空消失的。这尊佛像一定有问题。我攀了它的脖子,在佛像的身仔细搜索着可疑的凸起之类的机关。
可是任凭我怎么找,都没有类似的机括被发现。猛然间,我用手电打在它的面部时,意外地注意到面居然有一丝血迹。我用手触了触,还没有完全凝固。我回忆起来,应该是梅仁幸的手背刚刚被丽丽咬破而流的血。也就是说,梅仁幸的手曾经碰触过这附近的什么东西。
我更加仔细的查看了佛像的头部,实在是看不清楚,就干脆用手仔细地一点一点试探起来。
终于,当我的手指压下大佛舌头时,下面响起了一阵“嚯嚯”的石器相磨之音。正如我所料,在佛像的肚皮已经开出了一个方洞,下面很明显是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道,尽头处似有微光。
“梅仁幸!你个人渣!”我狂吼一声,就已经想好了怎样最快地进洞。
显然,沿着台阶下去是慢了点。
我双手抓住方洞的沿,双腿悬空一甩,整个身体就已经滑进了暗道里面。沿着阴森的老鼠洞跌落了数米的落差后,我终于停在了地下室入口处不远。没有顾得去揉揉刚挨了五十大板的屁股,就一脚踹开了虚掩着的木门,将本就变质了的门扇破坏得支离破碎。
想不到这地下室的空间还算是不小,可就是太像猪窝了。十几平米的地方,臭气熏天,光是那些堆成了小山的鬼怪雕塑残品就占据了一半的空间,剩下的地方勉强摆放着一张单人床,面的床单被面比煤炭还要黑,想来至少十年没有洗过了。床的旁边是床头柜,面搁着一个结满污垢的夜壶。地面潮湿不堪,青苔遍地。唯一的光源就是头顶昏黄的电灯。
梅仁幸就趴跪在床,不过也并不好过,他的脸皮被丽丽的小爪用力地撕扯着,压抑的地下室到处是他杀猪般的惨叫。
“梅仁幸!你个禽兽不如的……!!!!”
我大吼一声,折叠结实了手中的铁链,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朝他劈了过去。
然而我的一举一动都被压在下面的丽丽看到了。善良的她做出了一个让我瞠目结舌,却又无法挽回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