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荒某处。
空中的乌云浓得像泼上去的墨,一层层、一叠叠地往上面滚动着,狂风撩起刺耳的口哨声,卷起阵阵风砂遮人耳目;那偶尔闪耀的电蛇,宛似一把锐利的尖刀刃芒,劈刺向大地,也刺得人们心头颤抖不已。
就在这天昏地暗的时刻里,狂风不只送来阵阵风砂,也送来了一般子血腥味!
一道沙丘后面,停了一辆独角兽车,拉车的一只满身黑色甲片的怪异角兽正在不安地低吼着。
“咕咕——咕咕咕咕——”
有一具鬼族尸体正俯吊在车前座的一边,尸体的头尚在晃荡,有一道黏稠的血丝,血线一般地往沙地上流
兽车后面还躺一个鬼族刚断了气,嘴巴半张、肌肉焦黑、部分白骨森森外露。
沙地上另外散跪着三个,风砂中仔细看,竟是长着一双巨耳的巨耳鬼一族,一对成年鬼族和一个身高不足一米的小巨耳鬼。
看一眼便可判断的出来,这三只巨耳鬼都是普通的鬼族,并非练气修真之辈。
兽车的窗帘全部撕扯掉了,两名彪形大头鬼在车上往下扔东西,大包小包,捧着箱笼,不管什么,只要能扔出车外的,一概抛掷出来。
三个凶神恶煞似的独目鬼,便仔细翻抄着这些丢弃在下的东西,他们搜查得相当仔细,对搜查过的物件全部肆意破坏,胡乱抛掷。
站在一处小沙丘上的,是个五官还不算恐怖的红脸鬼,肌肤殷红如血,身材修长,足有三米高,如血般的面孔,配着一双血色的眼睛,说不出的诡异!
跪在地上的那对中年巨耳鬼是一对夫妇,从外表上看得是出身于优裕环境里的人,没准还是某一个颇有势力的鬼族的附庸商客或者贵族。如今,他们的形容却糟透了。
那个半桩子大小的小巨耳鬼更是浑身颤栗,眼中含着惊惧和眼泪,扑在这两位的怀中。
微微拂动银闪闪的衣袖,红脸鬼十分不耐的口吻:
“怎么样,找着了没有?”
东翻西抄的那些独目鬼,闻言之下——边抹汗,一边抬头赔着笑道:“回禀前辈,还没有见到,小的再找找看——”
眉梢子一扬,赤面鬼缓步来到跪着的巨耳鬼前面,语气冷峭得没有一点情感地道:“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略呈肥胖的面庞上沁着油汗,沾着灰沙,更有那自内心的惊恐与悚懔,这巨耳鬼将老婆孩子拉到身后,脸上的肌肉在抽搐,哆哆嗦嗦地
道:“我我怎敢哄骗各位大爷?我就是世居在北疆一带,在“六厖”拍卖行做拍卖师,几位大爷,有名有姓的人,我要说谎也不能”
赤面鬼含着恁般阴毒意味的一笑:“哼,那你不在北地呆着,拖家带口跑到此地为何?”
巨耳鬼惶恐地道:“大爷,我们真的路过的”
赤面鬼突然神色冷厉地道:“是吗?”
巨耳鬼不敢面对着对方那凌厉如刀锋的目光,急切地道:“千真万确,大爷,我不敢有半句虚言”
赤面鬼忽然冷笑,反掌掴得巨耳鬼口鼻喷血,翻滚于地。
跪在丈夫身边的另外的那巨耳鬼,不顾一切地扑至丈夫身侧,悲恸地咽噎着吼道:“你们怎可如此毒打他,我丈夫说说的都是真话你们不信就算把他活活打死我们也是这么说”
赤面鬼冷笑着,慢条斯理道:“臭婆娘,你没听到你那好丈夫方才在教训我?骂我们是强盗吗?他必须得到应得的惩罚。”
小巨耳鬼已被吓得口中不知呢喃些什么?显然已被吓坏了
赤面鬼目光一闪,宛若一道血影,又道:“至于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这要由我来决定,活活打死他吗?倒很有可能,或许我有更好的法子,为了这件事,我已要了两条命,再加上几条,也不过是多浪费一点气力罢了!”
揉着满脸腥红的鲜血,男性巨耳鬼的舌头也大概碰裂了,他僵混着,悲泣地道:“大爷我一生刻苦成家但却不吝啬我们的钱物你们尽管取走我真的是一个正经的商客为了别人却不值得不值得卖上自己的性命”
赤面鬼头际上凸突的青筋浮起,猛一把揪住他前襟,双目中杀气盈溢:“老杂种,老混账,你把老子看成哪一类的白痴?我岂会中你这种三言两语的蛊惑?”
这巨耳鬼骇惧至极地分辩:“不,不,大爷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我”
“啪啪啪——”掌掌掴扣着巨耳鬼,血星子合着肉糜,随着这巨耳鬼的脑袋俯仰摆动而纷溅飞洒!
“住手,住手,救命啊,打死了谁来救命啊”
女性巨耳鬼将孩子推到一旁,形同疯狂拉扯着赤面鬼的衣衫,她的孩子,一口一声“爹”,一口一声“娘”,趴在沙地上叩着头,连声调都变得沙哑了!
旁边一名独目鬼修士猛抢上来,飞起一脚便踢翻了女巨耳鬼,怒叱连声,又接二连三地将这女巨耳鬼踢得满地打滚凄惨地嗥叫着。
点点滴滴鲜赤的血洒在泥土上,便只是一星快呈紫褐而濡湿的小印痕,很快的又被沙尘吸收,留下斑斑不起眼的干瘢
乌云更浓,狂风更疾,如同苍穹的咆哮!
赤面鬼满脸布着恁般邪酷暴戾的杀气,重重地将男巨耳鬼摔出去七八米,嗔目大吼:“大头王八,你们还没有现吗?”
原先回应的那大头鬼,不由暗地里打了个寒噤,他直起腰来,惶恐地道:“前辈,前后业已搜了四遍,没有放过任何一桩物件,连箱笼的底层,都割开查过了,一些被褥衣服也通通拆了开来,确实没有现疑点,可能这几个家伙当真是”
没等对方说完,赤面鬼两眼凶光暴射,脸上肌肉一阵抖动,道:“篷车上下搜过没有?”
被唤做大头王八的鬼修吞了一口唾沫,赶紧回答道:“连车底都搜遍了,前辈,没有啊!”
另一个大头鬼也苦着脸道:“拖车角兽的杠辙,皮套环也查验过多次次,前辈,没见藏着啥!”
赤面鬼面孔扭曲了一下,愤怒地咆吼:“饭桶,都是一群不中用的饭桶!”
车上车下的几个鬼修,全都垂手肃立,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吭一声,人家可是确确实实的筑基期修为,他们这一批培元期的小小练气士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踢打女巨耳鬼的独目鬼修士,愣头愣脑地在旁边插口道:“前辈,保不准这家伙说的是真话,要不这里怎么找不着半点可疑的东西,再说经过这样一顿狠打威胁,少有不吐实话的。”
突兀,赤面鬼忽然变为温柔,他的声调也变得很好听:“独三,你的意思呢?”
一只眼的独三笑道:“若依我呢?前辈,我也觉得这家伙没有几个胆敢糊弄我们?”
嘴角牵着那一抹笑意,突然僵硬了,年轻人闪电似的手腕一动,虚空中一个巨大的手掌打得两丈外的独三嚎叫一声,跌了个人仰八叉。
指着满脸晕黑牙掉血溢的独三,赤面鬼狠狠地嚣骂:“你算什么东西,居然以你这种豆腐渣脑筋来替我出点子?草包,你想到这件事能在此地解决而不能延宕吗?你想到这家伙可能故意玩苦肉计吗?你又曾会顾虑到万一风声外泄对我们酆都三千窟有何等影响吗?真正白痴一个!还不给我滚一边去!”
捂着血淋淋的嘴脸爬了起来,独三哈腰垂头站在那里,眼中狠毒的光芒一闪,低下脑袋,再也不敢多说半句。
赤面鬼烦燥得走来走去,双手十指的骨节也在“咯崩”“咯崩”响不停,于是,他蓦地站起,斩钉截铁地,也是冷酷寡绝的口腔:“宁杀错不放过!”
其他的几名低阶鬼修,只是惶悚地站着,一个个都摆出那份“唯你是尊”的神色来,没有人敢表示半点不同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