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雨,说来便来,前几日还是晴空朗朗,今日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并伴有闪雷天火,肆意狂虐。
不过这雨,对于芈通来说,却是喜雨,来的正是时候。祭天台以及周边的屋舍,正在以其崭新的姿态,经受着检验。
众人屏住了呼吸,看着那天雷滚滚,聚成一道闪电,直往祭天台顶端的横梁射去。然而,这闪电就像是着了魔似的,竟被祭天台顶上的‘龙须’吸去,然后消失,变得无影无踪。
祭天台丝毫未损。
“呼!”众人都大出了一口气,全都叹服:“奇了,奇了,那龙须、凤羽、鱼尾之类的装饰,似有什么魔力一般,天雷为何次次都被其吸走!”
“是啊,是啊!这祭天台建的确实巧妙,只是不知是何道理啊?”
“嗯,看来我等还是小看这公子通了。却没想到这祭天台竟真的被他建成了。”
“不管怎么说,此乃是楚国大功一件,你看君敖笑的,都快合不拢嘴了。”
“看来,公子通以前的痴狂之症,乃是装的,不然怎会突然好了!”
……
芈通听了,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对于群臣的低声议论,也只是充耳不闻。自从他知道卞和还是孩童之后,便有些失意,所有的心思,也便放在了这黄金剑上来了。
对于黄金剑,他是志在必得,为此这祭天台的检验成败,也就至关重要了。为此,他便时时刻刻的观察着楚霄敖的举动。
而此时的楚霄敖,望着祭天台顶上的闪电,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右手微微的抚摸着花白的胡须,心中却在想着:“老天多少还是眷顾我楚人啊!想当年我先人从中原被迫迁徙至这蛮荒之地,艰难建国;世代皆以祭祀先祖、讨告上天为首任,终在这混乱之世得以立足。如今这祭天台建好,楚人将倍受鼓舞,这是新的进攻号角,楚人新的精神象征。
“想我楚人勤奋吃苦,百折不饶;先祖更是火神祝融之后,渊源文化来自中原,中原却屡次不承认我楚国。在武王伐纣之时,我楚国倾其所有、鼎力相助,先祖鬻熊更是沥血而亡。而周室却总是待我不公,大行封赏之时却独忘我楚国;待我楚国后来壮大,为安抚我楚人又只给了一个子男之爵……
“若非我楚人尚武、人丁兴旺,恐怕早就被周边诸国所灭。而现如今,经过我历代先祖的励精图治、开拓进取,我楚国也是一个中等方国了。可是中原诸国却还是瞧不起我楚人,就连如今周室之衰微,却还不给我楚国晋升爵位的机会!哼,总有一天,我定要叫你们为小瞧我楚人而后悔……”
……
良久,外面的雷电稍有平息,只是雨依然如注,群臣没有雷电的“欣赏”,自然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楚霄敖也是神采奕奕,其本已是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此时却显得精神抖擞,回到座位上后轻轻的挥了一挥手,道:“诸位上卿、大夫,如今这祭天台已成,雷电也奈之不何,看来我楚人此战定能旗开得胜啊!小小权国,还不来俯首称臣?”
“君敖圣明!”众臣齐齐跪地,俯首施礼道。唯独芈通有些惊慌失措,心道:这……这建造祭天台,原来就是为了讨伐权国啊!可是你讨伐权国等下再说不行吗?先把我的奖赏给了不行吗……
也许楚霄敖看到了芈通有些不快,也猜到了一二,连忙又道:“诸位请起,呃……这建造祭天台的首功,理当为公子通。寡人先前已做承诺,定当履行,待到寡人还都丹阳,再行编排官册、划定封地,与那把黄金剑一同封赏……”
芈通一听还要等回到都城丹阳在封赏,心中自是失望到了极点,不过这事急也急不来,只要不出变故就行,口上谢道:“谢父敖!”
楚霄敖又是微微一笑,道:“不过祭天台这么大的建造之功,恐非通儿一人之力,荆山众大夫也是功不可没,待寡人……呃?为何只有公输虔一人在此……其他人呢?”
楚霄敖环视一周,竟没有看到其他荆山邑的大夫,就连他的叔弟鬻守也未曾看见,不觉眉头微皱,询问似得看向芈通。
“哦,众大夫日夜操劳,的确为我修建祭天台出了不少力,此刻他们才得空休息。父敖若是有什么封赏,只需让公输虔做个代表便可,这里公输大夫出力最大,这祭天台的设计、建造都是他完成的……”芈通只是淡淡的一笑道。
再看看芈通身后的公输虔,已是吓得瑟瑟发抖,不知如何是好,只低头看着地板。其他群臣则也是疑惑,全都心道:那牛鼻子鬻守是最倚老卖老的了,这下怎么会这么乖乖的听一个毛头小子的命令?
楚霄敖也有些生疑,只道:“去吧他们请来。”
芈通见瞒不过,也无所谓,只得转身对着屋外的亲兵属下道:“快去把众公叔都请来吧!”
“诺!”
亲兵应诺。
只过去一盏茶功夫,便见亲兵将鬻守、成丰等荆山众大夫领来……
众人到场,立马便齐齐跪地,齐声哀道:“君敖,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呼!”
场上一时惊诧,群臣都弄不清缘由。
唯有芈通依然一无所惧,只装疯卖傻道:“呃!诸位公叔,几日不见,怎么都变消瘦了啊,是不是为我大楚建造祭天台费心费力累着了啊?”
鬻守白了芈通一眼,只磕头对楚霄敖道:“君敖,这公子通为建祭天台,实是残暴不仁,与公输虔狼狈为奸,竟将我等用作奴役,挖矿冶铁,你都不知道我们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啊……”
“是啊,是啊!公子通滥用刑罚,无凭无据竟将我大打四十大板。而且,而且他竟然将楚国的至宝——金祖也冶炼用作了祭天台材料!”集尹成丰附和道。
……
“噗!”当听到楚国至宝——金祖被芈通冶炼了的时候,群臣是一片惊呼,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是迷茫。
“哼!”楚霄敖听了也是甚怒,将手重重的拍到桌子上道:“逆子,逆子,你还不跪下!”
芈通依然淡淡一笑,跪地道:“父敖岂能只听一面之词,儿臣此来,只为建造祭天台,其他之事,并无过理。而且儿臣与诸位公叔以前并无过节,又岂会轻易惩罚他们。只是儿臣素有痴狂之症,虽有好转,但烦恼甚怒之时还常有发作,发作之后所做的什么事情,儿臣也就记不清了。”
“呃!”楚霄敖竟然一时词穷,不知如何作答,只又道:“那……那你为何要将金祖冶炼掉,你不知那时楚国至宝吗?”
“儿臣不知!”芈通直接回道:“儿臣以前,从未接触过金祖,更不知它是楚国至宝。以前楚国之宝,都是收在楚国宫廷,为何这金祖却在冶炼池之外,让人迷糊。正好祭天台缺失金料,儿臣便将它炼制了,父敖请看,那祭天台顶的凤羽、龙须便是那金祖炼制的。将金祖放置祭天台顶受人膜拜,岂不好过放在冶炼池的阴潮之地?”
“呃!这……”楚霄敖一时语塞。
群臣也都在疑惑,这公子通以前痴呆,即便现在好了,怎么会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呢?其辩才都已超越上大夫了……
却又听芈通道:“而且,鬻大夫们不在儿臣炼制金祖之前劝阻,却在此时告状,是何道理?”
“你……你你……”鬻守指着芈通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了!”楚霄敖再次将手拍向桌面,怒道:“全给寡人闭嘴!”
微过停顿之后,楚霄敖才思虑着慢慢说道:“公子通建造祭天台有功、毁掉金祖有过,功过相抵,不奖不罚!其他诸大夫,待到寡人回到都城丹阳,再做评定,论功行赏。”
“父敖!儿臣不服!”芈通听到楚霄敖说不奖赏了,那不就是说黄金剑也就泡汤了,这还了得,立马便又跪地说道。
“君敖,臣等也不服!通公子毁掉了金祖,恐怕要得罪先祖,对权国之战不利啊!”鬻守、成丰等人也全皆跪地说道。
楚霄敖看着双边,立马也为难起来,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却听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响起:“那就奖照奖、罚依罚;待到与权国之战结束时,再定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