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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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章 擦肩而过

  在流宇浩的请出下,皇后狠狠的瞪了一眼栩苵,傲然转身离开了凤禧宫。

  偌大的宫殿内,就只剩栩苵和流宇浩两两相望。

  五年不见,仿佛很多事情都在一夕间改变。那个在眼前调皮捣蛋的孩童,竟在眨眼的功夫成长为俊朗少年。

  脱去儿时的婴儿肥,一袭白衣的流宇浩,具有流国男子典型的气质,飘逸潇洒。

  看着看着,笑容不觉浮上栩苵嘴角。

  流宇浩负手而立,“三嫂笑什么?”

  “我笑没想到你这胖嘟嘟的小鬼,长大了居然也是翩翩美少年。”

  栩苵没有一丝拘谨,如很多年一般,轻轻掐了掐流宇浩的脸蛋。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弯着腰,而是需要踮起脚跟。

  流宇浩愣怔的看着栩苵,仿佛上天眷顾,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却有着浅浅红色小疤痕,那是战争留给她的印记。

  “你盯着我看什么?难道我脸上有脏东西?”栩苵玩笑般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三嫂,你是第一个敢这样掐我的人,可是,我却觉得好幸福!”

  看着纯白如纸的流宇浩,栩苵笑道,“因为你有自虐症,呵呵......”

  “也许吧!”流宇浩黯然转身,若是别人,敢这样碰他一下,他定让那人死无葬身之地。

  对于流宇浩的冷静,栩苵开始有些不习惯了,“你怎么突然转性了?以前不是很活泼的嘛!”

  “人是会变的,难道三嫂自认没有变?”流宇浩望着栩苵,“我长大了嘛,当然和小时候不一样,莫非三嫂希望我还是像小时候那般,笨笨的,任你欺负?”

  栩苵当即反口,“我错了,你一点都没变......还和小时候一样,喜欢颠倒黑白,明明是你顽劣刁钻,欺负嫂子。”

  “哈,三嫂也没变,还是和以前,喜欢凡事争个赢,也不让一下年幼的弟弟。”

  二人嬉笑着,有一搭没一搭的瞎侃。

  其实他们心里,比谁都明白,他们变了,彻彻底底的变了。

  一切,恍如隔世。

  笑声充斥着整个大殿,可是,却无处不透着凄凉和落寞。

  之后,就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栩苵发现,五年的坞玛生活,让她失去了交流的能力。除了流宇帛,似乎谁都看着陌生。

  “三嫂,我一直在等。等你和三哥回来,可是,我又怕你们回来。我知道,你们的归来就意味着一场血雨腥风的到来。”

  许久,站在窗前的流宇浩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而他,望着回廊处的琉璃灯出神,始终没有回头。

  栩苵艰难的开口道,“无论我们回不回来,皇宫的争斗都不可能停下。你......对于我们的回来,是不是很不开心?”

  原本以为流宇浩会欢天喜地的迎接他们的归来,可是谁曾想,他竟也成了争夺皇位的障碍。

  当利益发生冲突之时,他们,又改如何抉择?

  “谈不上开心,也谈不上不开心,一直心心念念,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

  我...想离开了。明天,我就向父皇请旨离开京都,前往我的封地。

  皇子封王本就该各回封地,而父皇最大的错就是不该将王爷都留在京都,如此,离权利如此之近,他们又岂会不争?“

  “走?怎么我一回来你就要走?”栩苵大惊,刚刚皇后还让她支持逍王,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要退出皇位之争。

  “那三嫂是希望我走,还是留?”流宇浩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栩苵的目光简单中却透着点点期许。

  没想到流宇浩会将这个问题扔给自己,栩苵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垂首沉默许久后,仰头认真道,“走,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再回皇宫!”

  “这是三嫂期望的吗?”

  “这是你自己的期望!”

  流宇浩一笑,“三嫂何时这么了解我啦?”

  “这就要问你的‘逍王’了。”

  “逍王,逍遥王......”流宇浩重复着,轻叹一声,沉吟道,“不再犹豫了,我要离开,回我的封地,做自由自在的逍遥王。”

  “小浩浩,你真洒脱,别人为了皇权可以不择手段,你却要在这个时候轻易放弃。”

  流宇浩苦笑,“三嫂,我没你想得那么无私,其实我是有自知之明,我斗不齐王,也斗不过梁王,与其白费力气最后落得悲戚下场,还不如故作潇洒,最先放手。”

  “不管是故作潇洒,还是真的洒脱,能如你这般不为皇权所动者,世间真的是少之又少......”

  “三嫂,其实我......”

  “咻砰”

  突然的声响打断了流宇浩的话,二人闻声抬头,天空正绽放着绚烂烟花,五彩缤纷,在夜幕中耀眼夺目。

  流宇浩喃喃道,“宴会开始了......”

  栩苵不明白流宇浩为什么要叹息,她也不知道这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流宇浩年轻的脸上,她看到了始终只有忧郁和沧桑。

  可是,他们没有时间细谈了,只得接受礼花传来的宴会讯号,匆匆忙的赶至热闹非凡的御花园。

  轻歌曼舞,灯火通明。

  这样的宴会栩苵经历了无数次,可是却只有这次最让她觉得难受和荒唐。

  这一次宴会,在栩苵看来根本不是流宇帛的庆功宴,而是在满堂欢庆的给流国公主接风洗尘。

  栩苵和流宇帛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前不久,他们才刚刚结束了和西宁国的战斗,为什么这么快敌国的公主就出现在宫内?

  然而,所有的不解也只有靠流宇浩解答。

  在西宁军兵败的第二天,老国王就送出了明珠公主,意欲以政治联姻来缓解两国紧张的局势。而正巧,明珠公主和流宇帛的军队是一前一后到达的京都,所以就设宴同庆两件喜事。

  “和亲公主?”

  栩苵心头一凛,皇上如今已是垂垂老矣,而流宇浩年纪尚轻,还未及冠。那么,这和亲公主所嫁之人,必定是梁、齐两王之一。

  栩苵望向流宇帛,而他紧握着自己手的同时,也在不停的喝着酒。即使偶然抬起头,看着她的目光也有些躲闪。

  栩苵不明白宴会开始前皇上找流宇帛聊了什么,但她分明能感觉到流宇帛的紧张。

  他在紧张什么呢?

  栩苵不觉有些心慌,想着那位风姿卓越的明珠公主。突然觉得,她与流宇帛的爱情似乎始终都不能由自己做主!

  也许是在边界待久了,习惯了那清贫的日子。如今,面对珍馐佳肴栩苵只觉得铺张浪费,丝毫提不起兴趣。

  四周洋溢着欢声笑语,热闹非凡。栩苵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孤单极了。她抬眸环视身边,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莲妃依旧看似典雅纯洁,而流宇汲也仍是意气风发的模样。没有看见正妃唐心宛,而流宇汲所有的柔情蜜意都奉献给了明珠公主,那谄媚模样,恨不能立马把她娶进屋才好。

  所有的人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日子也过得越来越滋润。只是惟独皇上不同,他老了,五年不见,真的是老得厉害。

  那举步维艰的模样,早已不是选太子就能解决的。恐怕他得直接册立新君,自己退位让贤了啊。

  栩苵漫不经心的打量着五年未见的“亲人们”,突然一道灼热的光线射来,让她很不自在。栩苵茫然的抬起头,目光正巧和前方的明珠公主撞了个正着。

  那样冰冷的目光让栩苵不禁周身泛起寒意,迎面看过去的时候,栩苵总觉得她好生面熟,却始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想了许久,头都开始犯疼了,却还是没有记起来。栩苵也就摇摇头作罢,断定她不可能认识这样冰冷的人!

  流宇帛的战胜归来,也被西宁明珠公主的突然到来冲淡了。大家一个个对“和亲”充满关注,却已然忽略了今晚的另一位主角。

  皇宫宴会毫无新意,无聊至极,栩苵越来越讨厌参加这样的集会,若不是为了接女儿,她恨不能立马掉头就走。

  有时候,等待真的是一种煎熬。

  将近两个时辰的宴会终于结束了,栩苵长舒一口气,和流宇帛在公公的带领下一同去育雅宫接孩子。

  刚行没几步,便听身后传来清脆声音,“王妃请留步!”

  栩苵回头,但见是西宁国的明珠公主,只听她对流宇帛道,“明珠想和王妃说几句话,还请王爷......”

  流宇帛冷眼看了看明珠公主,转身柔声对栩苵说,“我在前面的凉亭等你!”

  “嗯。”栩苵点点头,看见流宇帛消失在宫灯的尽头,扭头问明珠公主,“不知公主要对我说些什么?”

  明珠公主并不急着回答,只是围着栩苵转了一圈,上下打量起她,“王妃也应该知道明珠此行的目的,皇上金口,说三王明珠可任选其一。你说,选谁好呢?”

  栩苵对明珠公主那高傲冰冷的模样很不爽,没好气道,“你爱选谁就选谁,关我什么事?”

  明珠公主也不恼,饶有兴致道,“若明珠看上齐王怎么办?”

  还敢问她怎么办?

  栩苵真恨不能将她推到身后的池塘淹死掉。

  “王妃不回答,是默认了吗?”

  栩苵不急反问,“公主,西宁国阴盛阳衰没有男人吗?”

  明珠公主脸一红,气恼道,“当然有,西宁国的男人可比你们流国男人英俊多了。”

  “既然如此,你干嘛吃力不讨好的跑这么远来抢别人的男人?我劝你打哪来就回哪里去,别在我们流国瞎搅和。”

  “打哪来回哪去......”明珠公主重复着,喃喃道,“难道你对我真没一点印象?”

  “没有。”虽然有几分熟悉,但栩苵还真是想不起。

  “既然如此,我决定了,要嫁给齐王。”

  还真是故意找茬!栩苵不屑道,“我家王爷的侧妃很多,公主既然这么喜欢嫁,也不多你一个。”

  “怎么可能,我堂堂公主,要嫁当然是做正妃。你说对不对啊,苵夫人?”

  明珠公主故意喊栩苵“苵夫人”,一下击中她的死穴,让栩苵明白了,她再也不是王妃。即使王府人人喊她“王妃”,却也改变不了,皇上那句“永世为妾”的金口玉言。

  “苵夫人,发什么愣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都叫我苵夫人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俩不在一个级别上,你要想问,就去问王爷好了!”栩苵懒得和她多费口舌,耽误她接孩子。

  可是,刚一转身,又听明珠公主喊“王妃”。

  栩苵真是恼了,一会儿“王妃”,一会儿“苵夫人”的,她这样叫来叫去,该不是刚才吃多撑着了?

  栩苵真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霉,刚一回京,人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遇见什么和亲公主。这究竟还要不要人好好过,战场上,你输我赢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弄什么和亲!

  栩苵暗恨的回头,可是当看见明珠公主身边站着的男人时,再也发不出一丁点火。时隔多少年没见了,栩苵还真是快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这个男人总要在她快忘了他的时候出现?

  而栩苵对他的记忆,只是源于两个词,一个是“凌泓然”,另一个则是“大漠”。

  他有着和凌泓然相近的性格和奔放,而他口中那个自由、与世无争的大漠,却无数次的让栩苵心向往之!

  “你不记得我,也该记得他吧!”明珠公主指了指身侧的男子。

  “拓野?!”栩苵无不吃惊的喊出这个名字,这是皇宫,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拓野扬嘴一笑,性感上翘的嘴唇,说不出的风韵。他上前道,“丫头,好久不见!”

  “等等,你是拓野,那么她是......她就是......降雪?”

  栩苵望着拓野希望得到否定答案,她不希望这就是降雪,不希望曾经眼中冰雪剔透的女孩会是今日这个如冰般寒冷的冰美人。

  可是,结果让她失望了。

  拓野点点头,只是那眼中,也盛满了同栩苵一样的心痛和无奈。

  “哼,苵夫人总算记起我的名字了,还真不容易啊。”降雪的语气尖酸刻薄,冲拓野道,“师兄我们走!”

  “等等,降雪,我还有话......”

  “等等?昔日我让你等我的时候,你等了吗?还有,别叫我降雪,我再也不是任你们愚弄欺骗的降雪,我叫西晴,是西宁国的明珠公主,你最好给我记住了。”

  如此犀利的言语,顿时将栩苵震住了。

  她的确不是降雪,至少不再是她认识的降雪。可是,她怎么又会是西宁国的公主呢?

  不知为何,脑中不停的闪过这样一个片段,云烟缭绕的浴室内,一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将一块稀世紫玉交到另一个少女的手中,嬉闹道,姐姐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紫玉......

  那个紫玉好像也是蛇尾虎头,难怪在看见西宁国标志旗的时候,她会觉得如此熟悉。原来早在十年前,栩苵就见过属于西宁国的东西。

  那块紫玉,以及拥有紫玉的那个少女。他们,都是属于西宁国的。

  降雪头也不回的走远,栩苵只得转身往前走。行至不远处,流宇帛果然在前方等她,见了栩苵也并未多问,只是拉着她的手一起往前走。

  经过宴会的喧哗,再到此刻的静谧,人还真有点不适应。

  栩苵道,“你怎么不问问,明珠公主都跟我讲了些什么?”

  流宇帛淡淡的回答,“我不想知道。”

  “那如果她说要嫁给你,你怎么办?”

  流宇帛看了栩苵一眼,只是紧了紧她的手,许久才答非所问道,“栩栩,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嗯。”栩苵点头,还不待流宇帛展露笑颜,话锋一转,“不过,这个‘无论’,我有我的底线。”

  流宇帛沉默了,不再言语。

  夜深了,清冷月光照在流宇帛清冷坚毅却不失柔美的脸颊上,栩苵默默的看着他。两人的手虽然牵着,她却再也找不到在坞玛城那份相依为命的感觉了。

  风雨同行,不离不弃。

  难道他们的感情经得起风雨,却经不起平淡吗?

  究竟是女人太敏感,还是男人太过逃避,为什么栩苵越来越没安全感?

  育雅宫的朱红宫门在栩苵和流宇帛的眼前一点点打开,发出“哐哐”沉重而令人兴奋的声音。

  “父王......父王......”

  从里面飞快的跑出一个女孩子,十来岁的模样,还未等栩苵看清楚,便飞快准确无误的扑到流宇帛怀里,一个劲兴奋的喊着,“父王,父王......”

  “欣儿?”

  流宇帛甚至不敢相信,五年前那个哭着不肯进宫的小女儿如今竟长这么大了。

  “父王这么久都不来接我,我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呢?”

  “欣儿......”流宇帛紧紧的抱着她,慈爱的笑了。

  孩子,永远是流宇帛的弱点,却也是个幸福的弱点。在孩子面前,流宇帛永远是最温柔,最温暖的。他会在抱着她的时候,发自内心的展露笑颜。

  也许,他一生都不会知晓,他的那份笑容,就如同冬日里的太阳,温暖了所有人的心。

  其实,他并不冷漠。

  那样慈爱的笑容是流宇帛最美的样子,也是栩苵日后无数次纠结,不忍打破的笑容。

  流宇帛沉浸在女儿的幸福中,而栩苵却丝毫没有幸福感而言。她的云晚也该五岁了,能跑会跳了,为什么她没有如欣儿一般出来迎接他们?

  “云晚,云晚呢?为什么没出来?”栩苵着急万般的问着流宇帛,流宇帛这才惊讶的发现的确只有欣儿一个人出来。

  他立即冲一旁照料孩子的嬷嬷道,“云晚郡主呢,怎么没有一并出来?”

  “这...这......”嬷嬷吞吞吐吐,不知如何说。

  面对着嬷嬷的吞吐之色,栩苵的心立即悬了起来,她等不及听嬷嬷的回复,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进去。

  “妹妹在睡觉......”

  身后传来欣儿天真无邪的声音,栩苵一路快跑,形色匆匆,早已顾不得这里并非王府,而是戒律森严的皇宫。

  “郡主在哪里,郡主在哪里......”

  栩苵一路追问,终于在一个充满浪漫气息的粉漆宫殿内找到了还在睡觉的云晚。

  见栩苵进来,正在服侍云晚休息的五六个宫女吓得急忙跪下。栩苵心中生疑,一个小孩子为什么需要这么多人照料?

  栩苵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床榻边,此时,云晚正安静的熟睡着。

  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栩苵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初那个因早产而瘦得干巴巴的孩子,泪水毫无征兆的流了出来。栩苵却笑得异常动人,含笑带泪的脸上满是幸福。

  可是一想到,从孩子出生到现在,自己都没有好好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栩苵就万分的愧疚,她多想好好抱抱这个孩子啊,将五年的思念一并倾诉。

  可是,她睡着了,是如此的安静,如此的香甜。

  栩苵不忍打扰她,只是轻轻的触碰着她的小脸蛋。那般的柔软、顺滑、还有......冰凉......

  那样的一份触感让栩苵心里一惊,与此同时,流宇帛抱着欣儿也赶了过来。见云晚是真的睡着了,流宇帛不禁松了口气。

  却听欣儿稚嫩的童音道,“父王,我想回家,宫里不好玩,妹妹天天睡觉也没人陪我玩......”

  流宇帛心里一惊,“天天睡觉?”

  “嗯,我已经不记得上次跟她玩是什么时候了,嬷嬷说她要睡觉,不许我再来找她玩。”

  天天睡觉......身体冰冷......

  流宇帛和栩苵彼此对望着,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心里滋生,谁都不愿意去相信,可是事实却一次又一次的打碎他们的幸福。

  流宇帛放下欣儿,蹲在床边,正要掀开被子,却被栩苵一把抓住,“不要,不要,我不要看......”

  栩苵已经可以肯定是怎么回事了,难怪自己一进屋就闻到了熟悉的草药味。原来,那就是许多年前,自己当饭吃的药,用来压制寒毒的药!

  可是,可是,为什么她的女儿也会中寒毒?凶手究竟是莲妃,还是她自己?

  栩苵将昏睡中的女儿紧紧抱在怀里,颈侧的血蝴蝶还是落入了她的眼,泪水就如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再也收不回来了。

  上天为什么总要对她如此残忍,让她失去栩家还不够吗?为什么连她最后的一点希望都要夺去?

  云晚,这一生栩苵唯一的孩子啊,为什么老天就不能怜悯一下她?为什么就不能让她的孩子健健康康的成长,她还那么小啊,怎么能承受寒毒之苦......

  云晚的身体冰冷得与死去无异,栩苵紧紧的抱着她,用体温温暖她。生怕一个闪失,就连云晚最后的一丝呼吸都没有。

  流宇帛盛怒道,“是谁给小郡主诊治?”

  “是...是胡太医。”宫女战战兢兢的回复。

  “去把他叫进来。”

  “是。”宫女们惶恐的全数退下。

  流宇帛转身将栩苵母女轻轻搂在怀里,安慰道,“栩栩,胡太医专攻寒毒,也许情况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宇帛,你说我们是不是孽缘,为什么我们的结合会带来这么多的磨难?”

  流宇帛无言以对,只得道,“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云晚的,她不会有事的。你当初不也一样身中寒毒,现在好好的吗?”

  “好好的?宇帛,我们相识相爱十年,十年间我们幸福的时光到底有多少?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幸福而笑是什么时候吗?是我失忆了吗,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宇帛,我们在一起究竟有没有幸福过?”

  面对栩苵一声声的质问,流宇帛心间如针芒相刺,“栩栩,你后悔了吗,后悔嫁给我,后悔爱上我,后悔认识我......”

  栩苵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她只知道如果不曾付出真心,也许今日,她就不会如此痛苦!

  耳旁突然想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流宇帛抬头,是胡太医来了。他端正坐姿道,“胡太医,小郡主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初我们走的时候,她可是健健康康的啊!”

  胡太医跪地道,“是臣糊涂了,当初以为王妃生下孩子就会没事,却没想腹中胎儿吸收了寒毒,却没有足够能力将它化解,所以自出生便身染寒毒。只是寒毒潜伏期长,最初没有显现出来,当臣发觉的时候,小郡主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这样多久了?”

  “一年。”

  栩苵急了,抬头含泪道,“那她会不会有危险,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应该不会。小郡主虽然染上寒毒,但症状并不严重,虽然昏迷着,生命还是很安全的。而且臣现在也在刻苦专研解寒毒之法,相信不久便可研制出解药,为小郡主解毒!”

  突然的希望让栩苵不敢相信,“真的?”

  “嗯,请王爷夫人放心,臣一定竭尽所能治好小郡主。”

  胡太医毕竟是老御医了,他说有把握就一定有把握,栩苵和流宇帛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天色越来越晚了,流宇帛对栩苵道,“栩栩,我们回家吧,我来抱云晚。”

  “不,我来抱。”栩苵小心翼翼的用绒毯将云晚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轻吻了一下她露在外面的额头,柔声道,“云晚,娘来带你回家了。”

  云晚还是安静的闭着眼一点反应也没有,栩苵随着女儿的沉睡,心也跌落至谷底。

  五年来,她不顾一切的只想回来,却从未想过,再见竟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清冷的街道很是寒冷,这个冬天,终于像冬天了。

  寒冷,萧条、北风,除了不下雪外,夜晚的流国,真真实实有了冬夜之感。

  可是,一向期盼四季平衡的栩苵,却突然怀念起流国温暖如春的冬日了。

  原来,很多东西,只有失去才知道珍惜!

  这个冬天,栩苵的心太冷的。她拼命找一切东西来温暖自己,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原本的一点点体温也被他们全部带走!

  从皇宫出来,栩苵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抱着女儿的她似乎不知道什么是累,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

  而欣儿也已经开始懂事,知道大人们都不开心,便安静的伏在父亲肩头,什么也不敢说。

  流宇帛呢,默默地跟在栩苵的身后,看着她漫无目的的走。突然觉得,才回京都一天,他们就彻底感觉到了京都的残酷,那是比战场还要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如果不回来会怎样?

  当这个念头在流宇帛脑中闪过的时候,就这样生了根,再也拔除不了了。以至于往后的数十年,他常常想,如果当初不回来会如何?

  会如何呢?

  是和栩苵隐姓埋名做对平凡朴实的夫妻,还是在边界做逍遥王爷,亦或是执手策马红尘?

  然而,想象有千万种,没有人知道结局究竟会如何。但流宇帛清楚的知道,每想一次,他的心就会狠狠的痛一次......

  终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京都,终于能将女儿搂在怀里。可是,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份快乐,反而是心中,始终积压着什么,让栩苵难受得透不过气。

  将女儿从宫中接回后,为了配合女儿的病情治疗,栩苵选择回西院住。那里偏僻宁静,很适合云晚静养休息。

  而逍王流宇浩真的在第二天请旨离开京都,也许是不想自己这最后的一个儿子也陷入皇位之争,手染鲜血。皇上纵然有万般不舍,还是准了流宇浩的请旨。

  从此,京都城再无逍王。而浩渺天地间,却多了个扶贫济困、来去无影的逍遥王爷。

  有舍才有得,流宇浩看穿一切,离开是非之地。无疑,他是最潇洒,也是最聪明的。

  而真如栩苵所言,真正看得透的又有几人呢?

  流宇浩一走,京都又只剩两王相争。

  世事轮回,时隔五年,他们又回到了起点。

  流宇帛乃皇上嫡亲血脉,君临天下的确是责无旁贷,也是他心心念念。

  流宇帛刚刚回朝,有许多事情要忙。栩苵劝他趁得民心时,一举拿下梁王。可流宇帛说时机未到,栩苵不知道要等什么时机。

  她永远不明白朝政,那样复杂的场所,也许真不适合她这头脑简单的人。

  然而,流宇帛说要等,栩苵也只有配合。

  后来,栩苵才明白阻断他们计划的竟是木槿的突然和亲。

  被云晚的病情搅得头昏脑胀的栩苵都忘了进宫去看木槿,而如今她的妾室身份也不方便进宫。

  对于木槿和亲西宁国一事,据说是木槿本人强烈要求的,还大义凛然的说,两国相互联姻才能永远的友好下去。

  栩苵不明白口口声声要皈依佛门的木槿怎会如此,但栩苵知道,这事情绝不简单。

  朝廷本就对公主出家一事颇有微词,而如今既然她愿意嫁人,而且是为国和亲,大臣们当然是举双手赞同的。

  而皇上莲妃早已对木槿死心,与其出家孤苦一身,还不如为国奉献一己之力。

  和亲,于木槿而言,也许是一种新的开始,也或许是一种解脱。

  她真的太苦了,如若再待在皇宫,也许真的会被自己囚困至死。

  然而,为什么一定要去和亲?栩苵真的无法接受这种方式,用女子的身躯和幸福换来的和平能长久吗?

  尽管栩苵不赞同和亲又能怎样?她的话既上达不了天听,也说服不了身边的丈夫。

  她是如此的渺小卑微,没有丈夫的相陪,她甚至进不了皇宫!

  “为什么要毁了一个女子的幸福?”那日,当流宇帛告诉栩苵,木槿和亲消息的时候,她这样气恼的逼问。

  而流宇帛的回答很简单,一切从利益出发,从国家出发,“木槿和亲远嫁对流国而言是件好事。”

  是,木槿的名声坏了。

  她身为女子,和他人私定终身,名节尽毁。她身为公主,却毅然出家,羞辱皇室。

  在流国,没人敢娶她,而她的存在,甚至成为百姓饭后的谈资笑点。

  曾经风华绝代、恩宠万千的第一公主,为了一个爱字,落得一身凄苦。

  然而,她有什么错呢?

  为什么出家都不能给她安宁,为什么要让她心里想着凌泓然,却违心的服侍另一个男人?

  那一日,当流宇帛冷漠的说出“于国家有利”的时候。栩苵定定的看了他许久,不甘心的说,“她是你妹妹啊,你怎么可以如此冷漠,这么的无动于衷?”

  “栩栩,你该明白,皇家没有亲情可言!”

  “皇家没有,可是人有啊。流宇帛,为什么一回京都,你就如此冰冷?我觉得你好陌生!”栩苵愤然转身,结束了他们之间不愉快的谈话。

  一回京都,当权利近在咫尺的时候,所有人都为之疯狂了。

  狂风凛冽,血色残阳。

  荒凉的城外,寒风刺骨的从脸庞刮过,鼓动起女子艳红的礼服,也映得她原本苍白的脸更加惨白。

  栩苵做梦也没想过,五年后和木槿的再见,居然是在她的大婚上,而她所嫁之人却不是凌泓然。

  是造化弄人,还是人生如戏?

  栩苵感觉他们都是被上苍愚弄的玩偶,旦夕祸福,瞬息万变,真的是半点不由人!

  曾经为木槿和凌泓然绣的鸳鸯枕巾再也用不上了,它就如同凌泓然一般,只能存在于栩苵的记忆里。

  木槿,五年不见,她消瘦了不少,脸上再也没有半丝飞扬跋扈的模样了。而她曾经喜欢的红色,自凌泓然死后,就再也没有穿过。

  这次,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木槿,为什么要嫁,为什么非去西宁国不可?你吃斋念佛与世无争,此番主动和亲,是不是因为凌泓然之死?”

  许许多多的问题,栩苵想问木槿,可是此时此景,说什么都是无益。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已经容不得木槿回头。

  萧瑟天地间,这喜庆的大红,布满了忧伤.....

  木槿突然紧紧的抱住栩苵,两颗同样伤痕累累的心悲戚着.....生于十一月二十八真的是一切磨难的开始吗?

  同日生,让她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相知;同日生,让她们性格相近,惺惺相惜;同日生,也让她们彼此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却始终逃不过一个情字坎坷!

  栩苵鼻子泛酸,也紧紧的抱着木槿,耳旁想起她干涩的声音:

  “三嫂,我不希望明珠公主嫁给二哥或者三哥,她的到来就是一个多余。也许,我此去,于许多人而言,也是多余!”

  栩苵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还要......”

  “因为我不得不这么做!如果不为凌泓然做点事,这一生我都不会安心,我不想带着遗憾死去。所以,三嫂,原谅我吧,就让我这样任性一次。只这一次就好!”

  栩苵大触:木槿啊,你可知道这份任性的结果也许会付出宝贵的生命啊......

  “木槿,凌泓然的死也许不是西宁军,也许......”栩苵的声音消失在风里,最后,木槿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三嫂,如果将来是三哥得权,可不可以,求你们放过我的母妃和哥哥......”

  “木槿,如若是你哥哥得势,他会放过我们吗?”

  “算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们谁也左右不了。”木槿笑着放开栩苵,希望在最后的时刻,留在她脑中的自己,是幸福而笑的。

  可是,笑着笑着,她却觉得虚伪得让自己都无法接受。索性还是该怎样就怎样,木槿执起栩苵的手,清声道,“三嫂,祝你幸福,永远都不要轻易放手。要知道,一切都来之不易啊!”

  “木槿,也...祝你幸福。”这句幸福,栩苵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因为,她知道:“和亲”于木槿而言,不是幸福,而是,死亡!

  而她,却无力阻止!

  “木槿,永远不要太过执着,有时候,退一步真的就海阔天空了!”

  “嗯,我知道,三嫂!”木槿转身欲走,却犹犹豫豫的还是转了回来,“三嫂,有个心结缠绕在心间,始终无法解开。我想问问你五年前我将回京的消息告诉你,你有没有......”

  “公主,吉时已到,该上轿了!”

  嬷嬷的提醒打断了木槿的话,栩苵心急道,“木槿,你要问我什么,时辰到了,快问啊!”

  “算了,三嫂,不问了,也许,命该如此。问了,也是枉然。”

  木槿风轻云淡的说罢,转身朝花轿走去。行至轿门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神情安详的跪地俯身长拜,“再见了,流国......再见了,我最亲最爱的亲人们......”

  久久,木槿徐徐站了起来,决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进花轿。

  “公主出降了”

  伴随着宦官的一声高呼,乐声骤然响起,喜庆的迎亲队伍大步出发。

  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惟独这一次,栩苵哭不出来。

  然而,心却最痛,最难受。

  她眼睁睁的看着大红的轿子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迷茫的天地之间。

  木槿此去,不是开启新的序章,而是要结束她所有的梦魇。

  送亲队伍热闹非凡,乐器吹吹打打。

  然而,这一切又与木槿有什么关系呢,她安静的待在她的小天地里,看这风车,就可以过一辈子。

  木槿盯着风车眼都不眨,这是凌泓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也是她这一生最珍贵的东西。

  无论人到哪里,它都会陪伴在身边。

  倏然,风掀开了窗帘的一角,有风自缝隙里吹了进来,轻盈的风车飞快的旋转了起来。

  木槿愣愣的看着转动的飞车,悲从中来,喃喃道,“要是凌泓然也能如这风车一般,永远陪在身边,该有多好啊......”

  莫亦是此番护送公主过境的特使,他骑着白马行在队伍的最前端,气宇轩昂,却也落魄至极。

  纵使位高权重,一路飞黄腾达又能如何?他还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子嫁给别人,他不但不能阻止,还要亲手相送!

  一想到这,莫亦就恨不能立即策马离开。做一个普通人,他至少可以抢亲,不管木槿愿不愿意,他都可以抢!

  可是,作为大臣,作为特使,重重的身份将他捆绑。他动弹不得,连痛苦都显得矫情!

  只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莫亦,今天才明白,最无奈最痛苦的地方,不在江湖,而在朝廷!

  那是一把无形的枷锁,它关乎道德,关乎礼义廉耻,关乎君臣有别,关乎一切的一切。

  然而这么多关乎,就只为了将你牢牢困住,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

  莫亦是如此的矛盾,心不在焉,以至于有个再熟悉不过的人从眼前经过,他都不曾察觉。

  那个男子一身简单的布衣,却依旧无法掩饰他浑然天成的一身正气。从外形看是位行医者,他背着装满草药的背篓从山上走了下来。

  明明是有人出嫁,他却莫名其妙的觉得难过。仿佛那奏的不是乐歌,而是挽歌!

  他暗骂自己乱想,轻笑的摇摇头,迎上送亲队伍,朝家的方向走去。

  “这么大的场面,想必里面坐的姑娘非富即贵!”他暗想着,却并未有多少好奇,只是觉得这大红的颜色好生刺眼,仿佛在哪里见过。

  可是,到底在哪里见过呢,他却始终想不起。

  两年了,总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会在看见紫色和红色的时候,觉得莫名亲切,想要靠近。可是,当真正靠近了,就又会觉得难过。

  就如同此刻,他看着自己喜爱的红色,居然难过得想要落泪。

  那份突如其来的悲戚从心底蔓延开来,他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口生生被扯离,就如同他那残缺的记忆,缺失了,也就再也找不回来。

  行至花轿附近,心莫名的狂跳起来。

  他突然有些好奇了,想看看里面究竟坐的是怎样一个女子。

  近了,近了.....

  他的心紧张得揪做一团,仿佛是在偷窥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似的。

  “轰隆隆”

  天空突然响起一记惊雷,他被吓了一跳。哪里还顾得上看什么新娘子啊,想着背篓里难寻的草药不能被淋湿,他便急急忙忙地快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人生无奈,唯有叹情痴......

  他是如此的急切,都不曾扭头瞥一眼,就这么急匆匆与花轿擦肩而过,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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