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成宫外孕的原因有许多,有过宫外孕病史者、人工流产者,患慢性盆腔炎、输卵管炎等等,都会容易患上宫外孕。由于输卵管管壁薄,又没有完整的蜕膜和粘膜下组织,孕卵着床后,绒毛侵蚀管壁肌层,破坏肌层微血管而引起出血,甚至破裂。孕卵由裂口排出,大量血液流入腹腔,如得不到及时医治,会引起生命危险的。你现在虽然还未破裂,但已经濒临危险的边缘,必须赶快动手术。”
专家说道,快地在手术通知单和住院单上写上池小影的名字,“我只能给你一点时间回去洗个澡,拿下换洗衣服,然后在你家人的陪同下入院,我会及快安排你的手术时间,最好你通知你爱人回来。”
池小影茫然地抬起头,看到自己的双手控制不住的在抖。专家那一大套专业名词,她听不懂,她只知道她怀孕了,是宫外孕。
宫外孕这个名词不陌生,她高中时的语文老师上课上得好好的,突然脸色苍白地栽倒在地上,等送到医院时,人已经断气了。听说老师就是宫外孕,死的时候腹腔内都是血。
现在这种事怎么会生在她身上呢?
上帝的恶作剧还要来几次,她与宣潇真的要剪不断、理还乱吗?
如果有一个天使要降临在世上挽救她与宣潇的婚姻,那么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呢?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专家见她只是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池小影两眼空洞地摇了摇头,手紧紧地捏着手术通知单和住院单,泪水不由自主地溢满了眼眶。
应该去单位办请假手续,应该打电话通知妈妈,应该回家拿梳洗工具、衣服,洗澡……
可是,她盯着自己的双腿,这一刻,它们罢工了,她根本没有办法站立起来。
“不要害怕,这是常见病例,只是切除一侧输卵管,另一侧很完好。你还年经,以后有机会做妈妈的。”专家笑着安慰。
她也勉强回了一个笑容,只是,笑像哭一样。
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她终于下了楼,走出医院的大门。
秋风萧瑟,阳光暗淡,满街飞旋着枯黄的落叶。
“要打车吗?”一辆出租车停在她的面前。
她点点头,上了车,轻轻说出宣潇工作室的地址。
即使只是一个孕卵,宣潇也是他的父亲,宣潇还是她法律上的丈夫,她应当一时间告诉宣潇。
而且在这么无助的时候,她只想起了宣潇,只想把无助坦露在他的面前。一些纠葛、郁结全部远去,他宽阔的肩是她此时最想依靠的。
她拿起手机给宣潇打电话,关机中,哦,或许是手机坏了。
她闭上眼,手轻轻搁在小腹上,搞不清那颗孕卵具体在哪个方位。脑中一片模糊,只有泪无所顾忌地狂泄。
下了车,她把泪水拭净,才走进宣潇工作室。
工作室里依然一团忙碌,听到门响,才抬起头。她上次来过一次,职员们都认识她了,礼貌地笑笑,然后相互交换了下一个复杂的眼神,替宣总捏了把汗,以为她听说了大清早宁伊男友来闹事的事,追来质问的。
“宣总在会议室开会。”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走过来说道。
“麻烦你帮我叫下他,我有急事。”池小影尽量平和而又清晰地说道。
小伙子点点头,推开会议室的大门,里面一团漆黑,大屏幕上正在放映幻灯片,屏幕的光亮映在最靠近屏幕的宣潇和燕南南,他们头挨着头,低声讨论着什么,满脸默契的笑容。
池小影别过脸去。
小伙子走近宣潇,凑在他耳边说池小影来了。宣潇脸色当时就变了,早晨才看到她的离婚宣告,得不到他的答复,人竟然追上门来了。气不打一处来,他火冒三丈地瞪了小伙子一眼,“没看到我现在开会吗?让她回家再说。”小伙子脸一红,抱歉地点点头,出来把宣潇的话转达给池小影听。
池小影突然觉得自己来得太荒唐了,她想立即掉头离开,但她思考了一下,还是转身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宣潇,我只耽误你十分钟,不需要很久的。”她平静地冲众人点了下头,目光落在宣潇的身上。
宣潇神情紧绷,怒视着她,一言不。
燕南南两指捏着笔,俏唇挪了挪,转向宣潇:“去吧,宣总,别让小影等着。”
其他人不明是否地看看宣潇,又看看池小影,以为小两口闹别扭,笑了。
“宣总去吧,我们正好也休息下。”
宣潇啪地把手中的笔甩下,铁青着脸站起来,直直地走向池小影,“你就这么等不及吗?”他阴冷地眯起眼。
“是的,我一刻都等不了了。”池小影说道。
宣潇凝望着她,语气森寒,“那好,我们上去说,别在这儿影响别人。”
池小影拧了下眉,专家关照她不要剧烈运动,特别不能攀越楼梯。“不要上楼,我们去外面说。”
宣潇哼了声,拉开玻璃门冲了出去。门晃动了两下,差点打到跟在后面的池小影。
池小影怔了怔,扶着摇摆的门,跨了出去。
他掏出手表,“我想根本就不需要十分钟,我现在就给你答复,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什么?”池小影很惊讶。他是先知吗?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同意。”
“宣潇,”池小影咬了咬嘴唇,“我不是你来要求你同意什么的,只是来告知一声。”
“是吗?你真懂礼节。”宣潇冷笑。
池小影悄然攥起拳,鼓起了勇气,“宣潇,我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我……怀孕了。”
“我……你说什么?怀孕?”宣潇一时回不过神来,眼睛眨个不停,好一会,才上前小心地握着池小影的双臂。
“是的,明明每次都有认真避孕,我还是怀孕了。”她自嘲地挑了挑眉,很是无奈。
“有些避孕用品质量不过关,这很正常。那你现在感觉怎样?有多久了?”宣潇的嘴角不由自主荡起笑意,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下来,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肚子看。
池小影缓缓抽离双臂,“一个月多几天,可是这个孩子我不能要。”
“为什么?”他瞪圆了双眼。
“因为我的身体……”池小影眼眶一红,感到心里面的泪都汪成了海洋,“前几天我感冒了,吃了许多药……这是一个方面,还有孕卵着床的位置……”
“是不是你上次故意淋雨感冒的?”宣潇蓦地打断了她的话,笑意冻结在嘴边,俊容扭曲成一团。
“可能是吧!”
他久久凝望着她,好半天都没说一句话,肝肠寸寸断裂。
恨她如此平静,恨她讲得如此轻描淡写,恨她表情如此无辜。
她怎么能这样随意,是一个生命,不是掐死一朵花、一根草。
宣潇崩溃地问道。
“你不是今天才知道怀孕的,你早知道了,所以你故意淋雨,然后说因为吃了药不能要这个孩子,其实是你从一开始就不想要他。池小影,我一直以为你性子清冷,忍忍也罢了,没想到你的心这么的狠。为了离婚,你真的是不惜一切。和我离婚,你就肯定你会幸福、开心吗?”
她不敢转置信地看着他,嘴唇哆嗦得说不出一句话,身子不住的颤抖。“宣潇,不是这样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着急地想反驳,他厉声阻止了她。
“不要再说了,我说为什么你那天突然跑过来干吗呢?这一切都是你预谋的,四年里,你一直不肯怀孕,好不容易有一个孩子,你还这样杀了他。你干吗假惺惺地跑来告诉我,直接处理掉就好了。”宣潇悲绝地摇着头,神情纠结、愤怒,眼睛胀满了血,“我对你还有什么可珍惜,可留恋的。你这种没有人性的女人不要也罢,好,好,离就离吧,我放你飞。”
“嗯。”池小影点了点头,什么都不想说了,也没必要再说。
如果宣潇有一点爱她,是不会说出这一番话的。
深秋的风像刀子般刮过来,生疼生疼的,及肩的丝随风乱舞,心寒如冰,她有点站立不住。
男人若起了外心,说什么话都不是意外。
她欣然一笑。
“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办手续吗?”她问道。
“是不是有个什么男人在等着你,你连一刻都等不得了?好像你现在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呢。”宣潇嘲讽地看着她。
她低下眼帘,一笑,“等我的人不会在意这一刻半刻,我是怕燕经理等太急了。”“别拿别人说事。”宣潇被她激怒得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我今日算是识清了你的真面目,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怎么捂也捂不暖的臭石头。池小影,离婚是你提出来的,我会成全你。我宣潇站在这里,对着你誓,以后,我一定会娶一个比你强百倍、千倍的女子为妻。”
“我想这不难。”她是一个普通女子,胜过她的人,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就是。“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等你手术结束。”
池小影点点头,掏出手术通知单,“这上面应该要家属签字,现在法律上我们还是这层关系。麻烦你在这里签个字。”
盯着她递过来的手术通知单,宣潇像被烫着似的,退后几步,“流产只是个小手术,吃药也可以的,何必要费这么大的事,我不会像你一样做个刽子手。你打电话让你妈妈过来,这几天我不会回家,以后我们也不需要再碰面了。十分钟到了,我还有事要做。”
说完,他厌烦地瞪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推门进去,生气使他一张俊脸都变了形。职员们从没见过他这样,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池小影不自觉地叹了一声,慢慢走下台阶。
一个没有肩膀可依的女人,是有点可怜。
“妈妈,是我?不要管什么股市了,你现在就收拾行李到滨江一医院来……越快越好……不然……”
她穿过了红色大道,拐进大街,只顾着讲话,没注意前面下水道井盖不知怎么被揭开了一半,她一脚踩了个空,身子没稳住,整个人突地扑倒在地。
手脚蹭破了几处皮肉,她一点也没感觉到疼,反而是一股从小腹下端升起的剧痛把她整个人都压倒了。
路过的一个行人扶起她,看到她的脸白得像纸张一般,惊呆下了,“你……没事吧?”
“快……打12o……”她尽力睁开眼,把手术单塞进行人的手中,一下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