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力挽狂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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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盒子,她很熟悉,每次在市她都是脸红红地把它藏在一堆货品下面生怕撞见熟人。

  宣潇一言不,自顾地把盒子拆开,掏出里面的避孕套。很诡异的,避孕套没用前,应该是密封包装的,可是盒子里面的每一只避孕套都被拆封了。

  池小影皱起眉头,搞不清宣潇葫芦里卖的啥药。

  宣潇轻轻扯出一只避孕套,递给她,“你对准灯光看看。”

  她越不明白了,莫名其妙地接过,拧开床头灯,对着白炽的灯光,突地愣了,在光滑的避孕套的表面有一个小小的针眼,如果不说,真现不了。

  “这?”她愕然地看着宣潇。

  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羞愧,宣潇的语调有点颤抖。

  “这是我戳的。”

  “为什么?”小影长大了嘴巴,心里面有一处炸开了。

  “因为我想要个孩子,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你总说再等等,我没有办法,所以……”

  “不对,宣潇,这不是理由。”池小影摇着头,她不相信的。如果他想和她有一个孩子,她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他可以拒绝避孕,可以直接对她说:小影,我们生个孩子。

  他什么都没说过。

  宣潇咬了咬唇,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继续,他先是落寞地自嘲一笑,“结婚四年,我们多少还是有一点默契的。是的,这不是真正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我感到今年开始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你好像把自己隐形了,我快看不到你了。我们不像是一对夫妻,而像是同一个屋檐下的合租者。你对我不闻不问,好像我是你可有可无的人,你不在意我,就是关心也只是礼貌,而并不出自于内心。于是我想也许有个孩子会好一点,所以我想来个惊喜。但没想到,却害你患了宫外孕。”

  终于一口气说完了,他脸色通红,不安地凝视着池小影。

  他原来不是无动于衷的,也感觉到了,也懂的。可是他错了,如果孩子能改变这一切,她早做了。

  难怪,听说她怀孕了,他反应那么淡定,在得知孩子没了的时候,情绪激动成那样。

  池小影闭上眼,眼里有什么热热的东西夺眶而出,她紧紧地闭着。

  如果他能说一句话温暖她的心,只要一句,不要多,不是现在说的这些,她都会原谅他的。

  “宁伊的短信,你身上的口红、香水味也是故意留着让我看的吗?”她睁开眼,望着他眼睛深处。

  宣潇的眼神有点慌乱,“我……以为那样会让你注意到我们之间的问题。”

  “你想我怎么做?为你和别的女人大打出手、争风吃醋,像看贼似的盯着你?如果我真的是那样,只怕你又不是现在这态度了。”忽然之间,所有悲伤的感觉都涌上了眼睛。

  她太了解他了,他被重视惯了,不习惯被忽视,不习惯被妨碍。

  “宣潇,你这样不是想引起我的注意,你是在挑衅我。你若在意我,怎么会让我被别的女人示威、嘲讽、羞辱呢?”她盯着他说。

  “谁对你说了什么?”宣潇紧张地问。

  “那些都过去了。”嘴角浮出一丝苦涩的笑,“宣潇,为了激起我的妒忌,你还和燕南南上床了?”

  她不想说的,可是话就那么出了口。

  否定呀,说没有,快,快……内心里一个细小的声音拼命地叫嚣着额。

  呼吸停滞了,她不自觉地攥起十指。

  宣潇,张了张嘴,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他沉默了。

  最后一根相连的弦,就这样戛然而断。

  “你的演出真投入,可惜我是个不懂欣赏的观众。”

  他还给她的,依然是一片沉默。

  他做梦也没想到她知道的会这么多,怎么解释,成年男女上了床,并没有做*爱,谁会相信?只能沉默。

  她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又波翻浪涌了。他以为他牺牲许多,可这样的牺牲也都是为了他自己,从来没有顾及到她的感受。

  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臂,说:“不要胡思乱想好吗?小影,别拗气了,我不会和你离婚的。”

  “你不会,可是我会。”她冷冷地推开他,“你可以伤害我,但请你不要侮辱我的智商。你没想过和别的女人上床、玩暧昧的结果会是什么吗?不要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如果你不给别人希望,别人怎么能靠近你?宣潇,燕南南和柏远离婚了,宁伊和男友分手了,现在这样,我做不了当作什么都没生和你在一起。忠诚是婚姻最起码的原则,你没有遵守。宣潇,别说了,离婚吧!”

  宣潇真的再没开口,只是像个被人识破的小偷那样,慌不择路,夺门而逃。

  池小影把脸别向里侧,咬着唇,泪如雨下。

  后来几天,宣潇没有再出现过,夏秀芬也没问,倒是田华天天来,来时总煲点汤、熬个什么,和夏秀芬聊着家长里短,提都没提宣潇。

  设计院院长从天津回来几天了,一直忙,这天挤出两个小时来医院看池小影。

  她让池小影安心养病,工作的事不急。两个人说了说病情,又聊了聊单位里的事。

  “小影,其实你是个不错的工程人才,可惜你不喜欢。”院长笑道。

  “嗯,我在大学里每门课程学得都不错,还拿过几次奖学金,那是为了让我爸爸在天上开心的,我偏爱文科。”

  “你刚来工作时,每天也是兢兢业业的,画图、设计,我本来想培养你的。可是,有天吃饭遇到你老公,他特地拜托我,问我能否帮你换个工作,说你文字功底很好,从事文秘应不错。我后来好好地观察你,让你写过几个报告,然后就把你调到我办公室了。哇,这一说都过去两年多了。”

  院长拍拍池小影,“小影,我是过来人。离婚好离,离婚女人的日子却不好过。孤孤清清的夜,独自舔着滴血的伤口,整夜整夜的流泪,没有人想象得出来的。人有时就是挣得一口气,事过后想想值得吗?你有傲骨又怎么样?你独立又怎么样?什么都抵不上一个温暖的怀抱。是人都会犯错,能宽恕就宽恕吧!别随便提离婚。”

  池小影回以淡淡的笑,换做以前,她会为宣潇的关心而感动。现在她麻木了。

  “人活着就是一口气,怎么能不争呢?”

  “你呀,怎么会像我呢?”院长叹息,站起身,“还是别意气用事,多考虑考虑。天下的男人都是差不多的,不见得下一个出现的就是如你所愿。对了,贝贝现在的男朋友是谁??”

  “呃?”

  “她整天笑容满面,打扮很学院味,对我讲话轻声轻气的,不会认识个什么学者吧?”

  池小影笑了,想起宁贝贝提过什么型男,是她的真命天子,“我……悄悄帮你打听下。”

  “好的。唉,我这个女儿真让**尽了心,要是她有你一半懂事该多好。”

  池小影心里酸,她懂事吗?现在还不是一样在让妈妈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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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章回天无力(上)

  早晨,杜医生过来例行查房,检查过池小影的伤口的愈合程度,又看了各项验单,说明天可以出院了。

  一提出院,夏秀芬脸露忧色。宁贝贝办事效率是高,极短的时间内就帮池小影租了个带家具的单身公寓。可是那房子……夏秀芬长叹一口气,比小影原先的卫生间都要小,而且前面有幢高楼挡着,这个季节要到中午十二点往后才能晒到太阳,在十点之前,家里的光线都不太好,非要开灯不可。公寓的对面有个小菜场,早晨三四点钟就车来人往,欢腾个不休。宁贝贝说这房子别看有点旧,可离市中心不远,离设计院只几步路,又挨着菜场,方便上班,方便生活,抢手着呢!她托了人才租到手,而且租金也便宜。唉,小影结婚四年,以后住在这种房子里,对钱要精打细算,越活越过去了!

  夏秀芬想着,心里面就堵得慌,更是对宣潇怨了又怨。

  “小影,离婚虽然是咱们先提的,可是错在宣潇。分家产时,你可要和他好好谈谈。别逞能,日子长着呢!”夏秀芬坐在床边,和女儿商量道。

  “有什么好谈的,争什么呢,又没孩子,我有手有脚,妈妈还怕我养不了你吗?”池小影轻笑。

  夏秀芬叹了口气,“妈妈不要你养。到是你,又不是黄花闺女,没几年三十了,手上没几个钱怎么好呀!你房子也不要,城里的房价高得没谱,什么时候能真正有个家。你姿态高,别人不会感谢你的。”

  “干嘛要别人感谢,我心里过得舒坦就好了。”

  夏秀芬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不过你,以后别在我面前哭就好。”说着,她时时刻刻握在手心里的手机响了,她急急慌慌地一看,小跑地往外面跑去。

  池小影忍不住一乐,妈妈现在俨然是一重要人物了,每天接电话接得手软。她躺下来,拿起秦朗送的杂志随手翻着。

  今早,秦朗没有过来报到,直接进了手术房,好像有个重要的急诊手术。进手术室前,他过一条短信,很简短:明天,我送你回家。她看后,想着他穿着反穿的医袍,脸上戴着口罩,一脸严肃,但就在手术门打开之前,他忽然折回身,拿起了手机。想到这,她的脸慢慢热了。秦朗和她的交流,要么就是面对面的讲话,要么就是短信,很少讲电话的。秦朗说,文字更能深切地表达人真实的感受,不然,他希望看着对方的眼睛直接表达。说这话时,她觉得秦朗像个诗人,但诗人不适合做医生。医生是冷静而又理智的,诗人是漏*点而又冲动的。秦朗总是出人意料。

  有一次,她听护士们私下议论过她,说她是普通病房里的贵宾病人,主治医生是专家,看护是最好的护士,隔三差五,院长还过来坐坐,和她聊聊。关于她的一切,自然而然都是优先的,最好的。她知道,她是沾了秦朗的光。其实,她是最怕欠人情份的人,不管是多好的朋友和同事。但秦朗的帮助和关心,她接受得心安理得。秦朗的好太细腻了,细腻得你根本察觉不到,就已经接受了。这样的朋友,你如果想到拒绝或者是回报,好像是对他的亵渎。

  二天,池小影出院,生龙凤胎的孕妇也一同出院,病房里一下子充满了轻松的气氛。夏秀芬办好手续,宁贝贝开车过来载着她和住院的一些用品先回公寓准备去了。今天,为了恭喜池小影出院,也为了祝贺她的乔迁之喜,宁贝贝说要在新居里热闹一番。

  午饭后,池小影穿得厚厚的,头也用大围巾裹着,站在医院门口等秦朗取车,住院的这几天,一股从北方袭来的冷空气,让滨江市提前入了冬。天空是铅灰色的,太阳只是象征地挂着,一点暖意都没有。街上的行人环着手、缩着肩,一进还不能适应天气的寒冷。

  “小影。”田华提着个保温瓶从出租车上下来,“你怎么出来了?这样会冻着的,快,进去。”

  “我今天出院。”池小影咽了咽口水,把那声差点出口的“妈妈”咽了回去。

  “昨天怎么没听你提?”田华急了。“不过,也没事,我家里都收拾好了,那咱们回家去。宣潇……他知道你出院吗?”

  池小影浅浅地笑,什么也没说。

  秦朗的车在她的身边停下,他礼貌地对田华一颔,打开车门。

  “小影,你这是要去哪?”田华不认识秦朗,心里面直打鼓,小影什么时候有位这么儒雅的叔叔?

  “我回家。”池小影看到田华一头灰白的头在风里飞舞着,眼里有泪光闪烁,她不忍地回过头,“阿姨,你也回家吧!我以后再去看你。”

  “你喊我……阿姨?”田华接受不了地任泪流了下来,“小影,你真的没办法原谅宣潇吗?”她突然冲上前一把抓住池小影,“她,那咱们就不原谅他,把他当空气,驱逐出家门。以后,我把你当女儿养。”

  池小影拼命里咬着唇,眼眶里泪珠打着转,“阿姨,谢谢了。秦医生还在等我。”她轻轻拂开田华的手,搭着秦朗的手臂,绝然地上了车,然后把车门紧紧关上。

  田华拍打着车门,她低着头,当没看见。

  秦朗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动了引擎。

  “小影,汤……”田华举起保温瓶,追着车。

  优雅的陆虎很快就没入了车流中,找不到踪影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田华重复地问着,能回答这个答案的只有宣潇了。而宣潇的手机关机中,田华无力地合上手机,拎着保温瓶,往宣潇工作室恍恍惚惚地走去。

  真的,她不能相信小影和宣潇就这样说散就散了,不就是一场误会吗?说开了,气过了,不就好了。以前怎么觉得小影挺柔顺的,怎么倔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唉,田华一声接一声地叹着气,也许是她太老了吧!

  宁贝贝今天打扮得很淑女,两只夸张的耳环不见了,化了个淡妆,米色的风衣,果绿的毛衫,米色的细腿裤,还真多了几份书卷气,秦朗不太熟悉路,打了几次电话给她,她怕他开过了,站在公寓的楼下等着。远远地看着陆虎开过来了,她悄悄地背过身,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小镜子,看看头有没乱,唇彩自然吗,妆花没花?确定一切完美,她这才笑靥如花般转过身。

  “几楼?”秦朗扶着池小影下车,打量了几眼公寓楼,眉头蹙了蹙。

  “六楼!”宁贝贝回道。

  “也就是顶层了。”秦朗目测过后,眉头打了个结,“这种公寓楼没有电梯吧!”

  宁贝贝耸耸肩,“按照规定,七层向上的高层建筑物才会配备电梯。”

  池小影捂着心口,虚弱得直喘,听了宁贝贝的话,她呆住了。她现在这身子,上得了六楼吗?

  宁贝贝陡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她顾着捡便宜,没考虑这么多呀,先不谈怎么上楼,一上楼,还不得和关上笼子里一样吗!夏秀芬在楼上久等不到人,也下楼了,几个楼梯一转,扶着楼梯白。宁贝贝瞧瞧夏秀芬,再瞧瞧自己,眨眨眼,有时候,再有能力的女人也得承认自己的弱小。

  这楼怎么上呢?她正想着办法,秦朗蓦地弯下身子,双手一托,把池小影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秦朗,快放下,我很重的。”池小影脸红到耳朵根,一次和宣潇以外的男人这么接近,身子本能地僵硬如铁,很不自然地说道。

  “知道自己重,就不要乱动,抱着我的脖子,让我省点力气,六楼呢!”秦朗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手臂,胸腔激烈地起伏。

  池小影只得闭上嘴,过意不去地勾住他的脖子,头搁在他的肩上,两个人以一种亲昵的姿势走进公寓。

  忽的,宁贝贝心里被什么猛地顶了一下,没来由的,竟有些慌了,莫名的。在场的,只有秦朗一个男人,他这样子,是绅士风度,没什么可乱想的。她抬头盯着秦朗的背影,眼里闪着奇怪的光芒,嘴抿得紧紧的。她心里一凛,下意识地捋了捋头,把目光移开,心跳得很厉害,咚,咚,咚……都听得见声音了。小影如果离了婚,不也是单身女郎吗?

  “秦医生人真好。”一口气跑到六楼,放下池小影,秦朗一头的汗,进洗手间洗脸去了,夏秀芬一脸感动地对女儿说,“又管治病,又管送人。我以前见过的医生都是冰着个脸,讲话臭臭的,活象你欠了他几辈子的债。”

  “妈妈,你那是老黄历了,秦医生是专家,素质当然不同。”池小影不安地笑笑,不知有没累到秦朗,六楼啦,搬袋米也得歇几歇,他可是一口气。

  秦朗出来时,通红的脸色自然了些。

  “秦医生在这里吃个便饭吧!”夏秀芬给他倒了杯热茶,邀请道。

  秦朗看池小影,池小影两眼晶亮,“现在天快黑了,医院里也没事,就留下吧!”

  秦朗点点头,拉过椅子在池小影身边坐下。

  宁贝贝推门进来,正好看到两人相视而笑的场面,手不自觉抖了下。

  因为秦朗的加入,夏秀芬这顿饭烧得特别用心。左一盘右一碗,很快摆了大半个桌子,红的绿的白的黄的,鸡鱼蔬蛋,色香味俱全,家常又不失精致。

  秦朗坐到桌边,夸奖道:“阿姨这手艺足够四星级,我都好多年都没听得到这样的家常菜了。”

  “真的吗?”夏秀芬乐得眉开眼笑,“你喜欢以后常来,我做给你吃。”

  “妈妈,你让秦朗过来,是奔这里还是江对面?”池小影捉住妈妈的话尾,调皮地问。

  “你这孩子真是的,这里也可以,老家也欢迎秦医生常去玩。”

  秦朗抬起头,“夏阿姨,那我可当真了。”

  宁贝贝听着,心里面一堵,借口拿汤匙,进厨房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晚饭吃得宾主皆欢。饭后,夏秀芬进厨房收拾去了,秦朗自告奋勇地削苹果,一根纤细的苹果皮不间断地落在盘子里,聚成一圈圈向外扩散又收紧的圆弧型。他先用牙签戳了一块递给池小影,然后再递给宁贝贝。转过头,又和池小影聊起医院里的趣事。宁贝贝默默地吃着,冰凉的苹果滑过食管,一点点凉到心尖。

  秦朗没有呆多久,很快就告辞了。小影请他送下宁贝贝,宁贝贝说我想再玩会。

  秦朗走后,宁贝贝猛喝着茶,装作随意地问这问那,最后,她实在蹩不住了,手指轻轻叩着茶杯边沿,看了看池小影。

  “小影,你觉不觉得秦朗对你好像很特别?”

  池小影到没吃惊,疲累地闭上眼,“贝贝,你在写剧本吗?我是个什么角色?灰姑娘还是流落民间的公主?”

  宁贝贝揶揄于倾倾嘴角,“问问呗!难道你对秦朗这种温雅的男人就没想法?”

  “贝贝,胡说什么,我现在还是有夫之妇。再说你见过二十七岁的灰姑娘、四十二岁的王子吗?”

  奇特地,宁贝贝心头瞬即云开雾散,她又恢复那幅潮女的德行,讲起话来,语不惊人不罢休,一直赖到夏秀芬呵欠连天才回家。隔着门,都听到她五音不全的歌声在楼梯里回响。池小影抿嘴一笑,不要问了,宁贝贝喜欢的型男,她已经知道是谁。

  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母女俩只得挤着睡。夏秀芬忙了一天,很快就出鼾声。池小影却醒着,久久不能入眠。

  当着妈妈的而,她装出开开心心的。不是她享受惯了,不是她嫌房子小,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把这当成家。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从今天起,她与宣潇正式分居,接着就是离婚。以后,就是一个人的以后。重新回到单身,像碗隔夜的汤,回锅再烧,味道其实也差不多哪里去,但细品之下,总是少了些什么,与没结婚前是不同的。原来一直是一个人,不觉得什么。突然从两个人变成一个人,孤独便俏无声息地袭来,瞬间包裹全身。她以为她准备她接受一切了,真的执行时,还需要一个适应过程。不过,她不打算怯步,只是有一点唏嘘。

  手机放在枕边,荧光在黑暗里一闪一闪。秦朗来了条短信,告诉她晚餐很好吃,他到家了,看会书就休息。她笑笑,没有回短信,让秦朗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她过一会看一下手机,手机静静的,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看看时间,十二点,她叹口气,把手机关了,命令自己闭上眼。这世上,有的人你永远不要等。

  天上,一弯新月挂在树梢,很羞涩的模样。浅淡的月光挥挥洒洒照到菜场门前一辆落满夜霜的车上,两相辉映着,车内,宣潇躺在车椅上,点起一根烟,像焚香那样,燃到烟灰有了一寸长时,才吸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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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章回天无力(中)

  临着菜场的马路,总不太干净,人也杂。夜深了,几家卖八仙、杂货的商铺还亮着灯,不知是哪个地方过来的外地人蹲在电线杆下抽着烟大声的聊天,头顶上方的电线杆两侧,一边贴着“诚信办证”,一边贴着“专治阳瘘早泄”。

  宣潇按灭烟,动动坐麻的双腿,打开窗,把烟扔出去,再瞟了一眼笼罩在月光下公寓楼,动了车。到了自己的小区,下了车,走进电梯口,见一人在过道上站着,抬走头——是燕南南。

  “你去哪了?手机也打不通。”燕南南象个等门的妻子,神情焦切而又关心。

  “有事吗?”宣潇懒懒地扫了她一眼,按了电梯下行键。

  “当然有事,不然我不会在这等了你三小时。”燕南南的语气里有着夸张娇嗔。

  “是私事,我现在也累了,改日再谈;是公事,明天去办公室再说。”

  “你到说得轻巧,去办公室能找到你吗?宣潇,你已经失踪四天了,玩什么?”燕南南双手交插,质疑地盯着宣潇。

  电梯门打开,宣潇走进去,燕南南跟着进去,宣潇拦住,“这么晚了,我没力气招待客人。”

  燕南南愣了下,娇媚地笑了,“我知道你在办公室桌上才会有力气。”

  宣潇咬了咬唇,从电梯里退了出来,“燕南南,那天在办公室,我不是个人,不是因为你,换作别的女人我也会那样失控的,我希望你明白。”

  燕南南酸溜溜地撇了撇嘴,说道:“我知道你确实不是个人。”是个正常人绝不会出现那种情况,前戏做足了,她脱得精光,玉体横陈地躺在办公桌上,双腿打开,热情地欢迎他的光临。他却在踏进门的那一刻,顶着他的强硬突地耷拉下来,宣布罢工。她哭笑不得,想用手帮助他再振雄风,他却转过身,自顾拉上拉链,跑出了办公室,把她一个人扔下。

  “宣潇,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你才那样子的?我有认识的老中医,我带你去看看。”她体贴地建议。

  宣潇怪怪地扬扬眉,一脸“多管闲事”的不耐烦。

  燕南南没趣地闭了闭眼,心里面失落得很,感到宣潇今天心情级的坏。她当然知道他坏在哪里,池小影宫外孕,好像不是她的错,真郁闷。不过,宣潇是她的长期投资,一点半点委屈她受得了。

  “我今天是为跨江大桥的事来的,标书布会十天后举行,十二月底开标,过了春节,工程正式开工。”

  “这么快?”说起工作,宣潇脑子清明了些。

  “嗯,这项工程是国家拉动内需的重点投资,资金充足,关注度也高,哦,我又拿了些资料过来,我们找家咖啡馆好好说说。”

  “不,到车上说去,我头有点晕,正好吹吹风。”

  两人上了车,一路往前开着。燕南南把标书布会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也说已经托人打听大桥工程指挥部的主要负责人是哪几个,希望能透点内幕。宣潇专注开着车,不觉开到了江边,他把车停在一个光秃秃的大坝上,下了车。

  “布会那天,我和你们一块去。我认为不需要有太大的动作,这么大的工程,上而的人不敢放水的。”宣潇冷然地望着黑糊糊的江面。

  江上,不时有几条机动船经过,机器声轰鸣,远远地能看到船上的灯光,能看到灯光里隐约的人影。

  他们是一家吗?

  宣潇突然住声,心里面一铰。这四天,他天天去医院,只是没去池小影的病房。他向熟悉的医生打听她的病情,站在远处悄悄地看过她在走廊上散步。她恬静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得知老公出轨、又得了宫外孕那种可怜样。他知道她今天出院,也知道她要搬到哪里。妈妈站在风里追着秦朗的汽车,他也看到了。就在那一刻,他确定池小影要离婚绝对不是一句气话,她已经认真地在执行了。不只是震撼、挫败、愧疚,心头五味掺杂。他做人家的老公有那么失败吗?让老婆视他如洪水猛兽。人,有时她渺小,看着天上的块大石落下来,手脚并搏,无法闪躲,由着大石将自己砸得粉碎。无力!无奈!无措!

  燕南南听不到宣潇的说话,向他走近了点。一艘机帆船昏暗的船灯朦朦胧胧地照过来,她看到宣潇脸上的表情悲伤如泣,心,不禁一动。

  “宣潇,我觉得好冷。”她呵着手,悄悄地依上他的肩。

  宣潇突然让开,她差点一头栽到坝下。“回去吧!我明天会回工作室,标书的事你们不要乱操心,我有数的。”

  “哦!”燕南南摸摸脸,幸好天黑,遮住了她一脸的羞躁。

  车往回开,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燕南南眼睛不住地偷瞄着宣潇,不知怎么,先前以为可以很快把宣潇搞上手的自信,现在有点底气不足了。

  池小影天天凌晨三四点就醒了,窗外的菜场吵闹得太凶。不过,也不全然是坏事,她睡房的窗户正对着菜场的大门,趴在窗台上,可以对下面形形色色的行人一览无遗。她以前没这个嗜好,现在养病期,有的是时间,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生的事,就像看戏,这很有趣。

  有天,她看到有一对夫妻为买草鱼还是鲢鱼,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居然大打出手,打过后,夫妻俩又拎篮子一同回家了。真让人瞠目结舌。她还看到一位中学生样子的少年抢一位美女的包包,多少年青力壮的勇士路见不平地上前相助,吓得中学生当场晕了过去。又有天黄昏,她突然看到有一辆熟悉地车经过,她吓得缩回了身子,宣潇怎么会走到这里?接下来几天,同样的时刻,她又看到了那辆车。有时,还来来回回穿行个几趟。她没有告诉夏芬,一个人把这一切压在心底。

  昨天,那辆车没有来,到是宁贝贝来了,还有秦朗。两人没有立即上来,站着楼下说话。宁贝贝情绪很激动,挥手跺脚,上前欲拉秦朗的手臂。秦朗让开,很冷静很认真地看着她,说着什么。宁贝贝最后中哭着走的,不一会,池小影听到了门铃响。

  秦朗对着她温雅的一笑,手里面拿着几张大提琴的cd和随身听,小影喜欢低沉的大提琴音,对他只提过一次。她没有说谢谢,接过。夏秀芬端上水果和泡好的热茶,问小影后面还需要注意点什么,还有几天算真正康复。夏秀芬从没离开家这么多日子,心里面还牵挂着股票的事,天天跑到楼下小市里的电脑上去看大盘,这几天涨得厉害,她的心早飞了。秦朗说一个月后小影可以正式上班,现在有二十天左右了,应稍微活动活动,人总闷着,身体就会虚。

  “明天我没手术,带你去公园晒晒太阳?”他问池小影。

  “别,别……”池小影想着这六楼,就一步都不想动了,难道再让他抱上来吗?“秦朗,贝贝刚才给我打电话,好像哭了,说和你吵架了。”池小影试探地看向秦朗。

  秦朗把茶杯上面的一根茶叶吹开,笑了笑,没有隐瞒,“我和她是可以吵架的关系吗?只不过她觉着我是适合她的男人,可我觉得她却不是适合我的女人。这种事,不可以含含糊糊,我不想造成什么误会,就直接对她讲明了。她是被宠坏的孩子,一时接受不了。”

  “哦!”池小影扁扁嘴,“你们都没开始,你怎么就知道贝贝不适合你呢?”

  秦朗失笑摇头,“小影,我四十二了,不是二十四岁,早过了冲动的年纪,外在的条件对我的吸引力已没有了那么大。我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二次,如果想随随便便地开始,我不会等到现在。没有适合的人,我宁可一个人过。”

  “你适合的人是什么样的?”话一说完,池小影就后悔了。她是不是太八卦了?

  秦朗漆黑的眸子深邃如海,“我想我已经离她不远了。”

  初冬的黄昏,没有开灯,房内潮湿、黑暗,她和他相对而坐,随身听里,大提琴音如诗如诉。如果有期待,心是善于聆听的。

  下午三四点,菜市场外会搭起程式的流通摊子,买各地的小吃,喧闹的夜市正式开始。池小影习惯了这种吵闹,这天,一个人坐在屋内看书,忽然觉得胸腔积蓄太久的东西喷井似的涌出,她要做点什么才好。她找出纸和笔,刚写了几行字,耳边突然捕捉到了几声轻轻的叩门声,那声音很细微,不细辨是听不见的,可她听见了。打开门,宣潇站在外面。她不意外,平静地看着他。没几天她的假期就满了,他们该见过面了。

  “妈妈不在?”他有点不安。

  “嗯!进来吧!从工作室里来的吗?”她让开了身子,他摇摇头,“不进去了,你……能出来一会吗?”

  他很快地巡睃了下室内,把一切看了清楚。房子太小,夏秀芬若在场,有些话他更说不出口了。池小影犹豫了一下,返身进去拿了件外衣。今天是手术后二十六天,她恢复得差不多了,下楼没问题。宣潇打开车,她想坐到后座的,想了想,还是坐在了他旁边。车驶出小区,向西城开去,那里学校多,路宽阔、幽静。

  “为什么要住外面?回家好了,不想看到我,我可以回爸妈那边住。”宣潇说。

  她笑笑,望着窗外,没有望他。

  他沉默了。

  她的手机响起,是秦朗打来的,很奇怪,不是短信。

  “怎么不在家里?”秦朗在电话那一头问她。

  “到下面走走,呼吸新鲜空气。”

  “有没有多穿件衣服?”他温柔地问。

  “我不是孩子。我一会再打给你好吗?”

  “嗯,别待太久。”秦朗挂了电话。

  一阵沉默之后,宣潇问道:“谁打来的?”

  “我的朋友。”

  车子在幽静的空路上飞驰,宣潇直直地看着前方,俊美的面容铁青寒慑,握着方向盘的指尖白。车内的气氛缄默得令人窒息。池小影动动身子,天气冷,座椅上铺着羊毛垫,不知是不是没有拂平整,她感到后面像堵着个什么。她伸出手,拉拉平垫子,手指突然感到一丝凉意,像触到了一片丝绸。她侧过身,慢慢捏着往外拉了拉,一件性感而又娇媚的蕾丝内裤挂在了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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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章回天无力(下)

  宣潇觉得眼前一黑,想抢过那条内裤,一切已经太迟了。内裤正身的粉色的丝绸,角边镶着同色的蕾丝,正中,绣着一朵怒放的玫瑰,让人不禁遐想联翩。

  池小影漠然地任内裤在指尖上晃了几晃,指头一弯,内裤悠悠地落在脚底,皱乱着,像一团污泥。

  “我还不知你有这样的癖好。”她轻笑如讽。

  宣潇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嘴唇白,“小影,这不是故意的。”他解释。

  “不是故意放在这,是无意中落下来的,嗯,我明白,你不需要告诉我这些,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不管他有没和女人在这里云里雨中的,但一定曾经生过非常亲昵的行为,她不是纯蠢的小女孩,结婚四年,算个过来人,有什么不懂的呢?似乎连这只内裤的主人她都认识。

  “小影,快来,看这条内裤上的玫瑰花寓意幽深吧!”燕一眼双眸含情,接过导购小姐手中的内裤,不住地对着镜子比划着。

  “你想把柏远迷得找不到北吗?”她开玩笑地问。

  燕南南娇嗔地噘着嘴,哼了一声,“迷他太浪费了,我要穿着去迷那些个表面道貌岸然内心闷骚的正人君子。”

  结账时,收银员轻吟浅笑地吐出一个数目,吓了池小影一跳,燕南南眼都不眨地就买了两条。

  她还要存什么奢望,世上没有奇迹,只有**裸的事实。结婚证的失而复得,意外的宫外孕,燕南南落在宣潇颊上的吻……太多太多的暗示,她还在当做梦吗?她遵从老天的安排,这次真的再不努力了,睁大双眼,保持清醒,她与他,今生缘尽。没有泪水,只有嘲讽如无边的海洋,疯狂地向她袭来。爱情的创痛多年来被文人夸张了,所以受些文学熏陶的女人,一旦失去爱情,便要捧着心口哭泣不已。其实肯流泪,那是你心里面还有那个男人,没有泪了,那就是你的心已彻底死去。

  “不要再往前。”她说道,指着路边,让他停车,“你要我下楼,有什么事要说吗?”

  他咬着唇,沉默。

  “你看我现在身子已经恢复了,那就不要再拖,明早八点,我在民政局前面等你,你带上身份证,结婚证在我这边。关于财产分配,随便你。处理好了,给我电话。”她把所有的事都考虑周全。准备保持平静,说着,说着,语气还是哽咽了。

  “小影,”宣潇停下车,两人对峙了片刻,他才开口问道,“你……真的没有爱过我吗?”

  池小影真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故障,无法相信宣潇问出这样的话,她想笑,却挤不出来,“那你爱过我吗?”她把球踢还给他。

  宣潇定定地看着她,“我认为我有。”

  “是吗?”池小影打开车窗,扭过头,深呼吸一口清冷的空气,觉得情绪没有起伏了,才又回头,“宣潇,你没有。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对我那不是爱,而是施舍。真正的爱是公平的,没有一方低,一方高。而你向来是站在云端里俯视着我,如同阳光润泽一棵小草。因为你看到了我,所以你认为我的眼里就只能有你。被你喜欢是我的荣幸,我该感恩戴德,不可能拒绝的。”

  好了,这压在心头六年的话,她终于说出来了。

  “你从来没有想过,我有什么理由不爱你,不接受你。你家境好,人又优秀,而我是这般平凡。于是,你在我们一次上床前,你没有吻过我,没有抱过我,没有说过一次悄悄话,没有牵过手,更不可能告诉我你爱我。就连要结婚时,你说结婚吧,而不是问:小影,你愿意嫁给我吗?这不是做作、矫情,而是尊重。宣潇,你知道这四年我为什么坚持在避孕吗?”

  他抿紧唇,一言不。

  “我听见你对你父亲说,我不会麻烦人,很柔顺,暂时你没遇到比我还适合你的女人。那么来假设,如果你遇到了呢?我们可以离婚,孩子怎么办?半年和妈妈住,半年和爸爸住?我不是单亲家庭长大的,但我爸爸去世得早。那种孤单和说不出的惊惶,别人是无法想像的。曾在结婚时,我奢望过你有所改变,但是你没有。我不要孩子,其实是保护孩子。宣潇,在你心里,你把我当做成什么?你抱着一个枕头、守门人、保管财物的保险箱。做这些,不见得非要我做不可,别人一样做得来。我想你已经遇到候选人了。”

  身子本来就虚,又说了很长的话,她控制不住的气喘。

  “但是宣潇,我仍然要感激你。在我失去父亲的日子里,是你陪着我的。刚工作时,你没有让我为生活而奔波过。这四年,我过得很奢华。但这些不能成为我们延续婚姻的理由,你有权利拥有你的幸福,我有权利寻找我的幸福。没有你的照顾,可能会很艰苦,但我想试试。”

  长长的沉默,沉默得车内的气流都像停止了流动。宣潇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裉尽,苍白如纸。

  “如果和我一起生活真的让你感到这么痛苦,那么,好,离……婚吧!”宣潇先打破了沉默,音量不高,却很坚定。

  没有如期的轻松,就感到这事终于尘埃落定了。

  “好的,明天八点见。我想下去走走,这车里太闷了,不必等我,我一会打车回去。”池小影微笑地打开车门,寒风打着旋,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不能再在车里呆下去了,还有什么话能再说?她有意无意,就会看到脚下那件粉色的内裤,那就像是个显卡的炸弹,提醒着自己面临的现状。能说的,不能说的,今天都说了。可能会伤了他骄傲的心,但她顾及不到他了。因为她的心也在痛。她没有回头,沿着林荫道往前走去。她听到车动引擎的声音,然后越过她,疯狂地向远方驶去,当看不到时,她双肩一耷拉,扶着路边的树,慢慢地瘫坐到地上。

  风鼓起她的外衣,吹乱了头,她呆呆地坐着。十分钟过去了,又十分钟过去了。几个附近的学生好奇地望着她,不知说了什么,哄笑着扬长而去。

  暮色四笼,路灯陆续亮起。她的手脚冻得没有知觉,当手机在口袋里响起,她一时都拿不出来。铃声坚持不懈,直到她打开了手机。

  “小影,还没回家吗?”秦朗温雅的嗓音从电波另一端传来。“嗯,我在外面。”她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胸腔升起,一点点地,慢慢向上移去,会儿便到了喉口。痒痒的,好忍不住咽了下去,却是酸酸涩涩的,也不知是什么。

  秦朗笑了一下,“那个外面的附近有什么?”

  她抬起头,“有大树,有楼房,有学生,不有路灯,哦,有一盏路灯眼瞎了,呵呵。”她傻傻的笑。

  “嗯,那你先陪着那盏路灯。”

  电话挂了,她蜷着身子,继续坐着,脸冻得僵僵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身后有车停下的声音,一双长臂把她从地上抱起,呼吸触到她脸颊,热热的。

  “秦朗,你真厉害,一下子就找到啦!我散步散远了,就迷了路。”车内暖气开到最大,直暖到五脏六腑。

  “嗯。”秦朗伸手轻抚她的头,一下又一下地。“现在,我送你回家,好吗?”他不是滨江人,滨江的学校那么多,为了找那盏瞎眼的路灯,他在街上足足转了三个小时,不敢告诉她,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

  “好啊!秦朗,人家做医生都忙翻了,你怎么这样闲?”她歪着头,问。

  “我以前在国外,在北京,也是忙翻了,动不动就是加班、夜班,不知觉的,累坏了身子。为了能好好地休息,我才答应来滨江的。年轻时无所谓,过了四十岁,人就会觉得健康太重要了。”

  “对,活着多好,什么都来得及去做。”她如鸡捣米般点着头。

  没多久,车进了小区。

  “现在人睡得这么早!”池小影仰走头,看着黑灯瞎火的公寓楼,直眨眼。“秦朗,我可以自己上楼,你不要抱我。”

  秦朗失笑,“我忙了一天,哪里抱得动你。好,那你上楼,我改天再来打扰阿姨。”

  “嗯,路上开车小心。”她挥挥手,转身走了楼梯。

  楼梯口的光线很暗,她一级一级地走着,每一次抬脚,都像是体力透支一般,气喘如牛。差不多花了二十分钟,她才到达六楼,像爬虫似的爬到了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屋子里冰凉如水,今早,夏秀芬看她神气活现的,急切地收拾行李,回小县城去看大盘指数了。一关上门,没有开灯,她把拳头整个塞进嘴巴里,太多的事,想忍住,却再也忍不住了。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扑地就住下直落。

  滂沱大雨般的泪正下得起劲,她突地听到了门铃声。她开始以为是错觉,铃声换成了一声接一声急躁的叩门。牙齿打着战,睫毛上挂着泪珠,她举步艰难地走向大门,打开。

  秦朗担忧地站在门外。“我看到灯一直没有亮,不放心。小影,你……”

  她没有说话,只是张开双臂,像落水的人挣扎着抓走一根稻草,她扑进了秦朗的怀里,泪夺眶而出,很快就打湿了秦朗的衣襟。

  秦朗轻轻叹息了下,下巴顶着她的心,爱怜地拥紧她。“小影,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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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章向左向右(上)

  全世界五十多亿人,和你相遇的,不过五百,千万分之一;相知的,大概不过五个,十亿分之一;结婚的,只有一个,五十亿人分之一,这个数字写在纸上,要圈几个零,会有几厘米长?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要阅尽千山万水,走过人山人海,最终才能走到他的身边。姻缘,对于任何人,在任何国度,任何朝代,都是神圣的。要有什么样的无奈,才舍得剪断这份“缘”?

  其实没有这么严重,缘,来得艰难,分开却很容易,池小影苦笑,低头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八点,她来早了。机关上班是八点半,婚姻登记中心的办公大门还紧关着。宣潇的汽车隔了二分钟也过来的,他看上去不算太坏,至少刮了胡子,衣服钮扣没有扣错。两个人对视一眼,默默点了下头。

  “吃过早饭了吗?”池小影问。

  “嗯。”宣潇抿紧唇,从车上拿下一个牛皮口袋,“我昨晚让律师帮我拟了份离婚协议书,关于房产、车子、存款和其他的分配,要不要先看看?”

  “房子和车子我不要,我的存款在我这边,我们之间应没有任何财产纠纷。你明天不要回家,我回去帮我的衣服拿出来,然后把钥匙丢在桌上,你记得收起来。哦,你带照片了吗?”

  “带了。”宣潇嘴角浮了一丝讽刺。

  婚姻登记中心的门开了,接待他们的是池小影上次遇到的小姑娘。上上下下地看着两人,别人都是抢着一个登记结婚的,没见到这么早追着来离婚的,估计是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离婚过程很简单,小姑娘接过宣潇和池小影的身份证,查看了结婚证和离婚协议书,只问了一句,说:“你们没有外债和对外经济纠纷吧?”

  宣潇和池小影都摇了摇头。

  小姑娘在他们的结婚证上盖了一个戳,给他们每人了一个绿色的离婚证。池小影缓缓接过,前后不到二十分钟,她与宣潇的婚姻正式宣告结束。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婚姻登记中心。宣潇打开车门,“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后天。”池小影微微一笑。

  “嗯!”宣潇说,“我送送你?”

  池小影摇手,“不要,我们不同路。”

  他把车头调协向左,她转向向右。

  “小影,”宣潇突然喊住她,“你说得也对,我们都有权利得到自己的幸福。结束也好,没有结束,哪会有新的开始。”说完,车“呼”地一声驶远了。

  池小影耸了耸肩,感到浑身轻松,好像被关得太久的鸟儿,有一种飞翔的**。她站在路边的草坪上,仰头看天空。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使那张充满期盼的脸显得很生动。她的眼睛眯缝着,透过眼睫毛缝隙,可以看到淡淡的云飘浮在天空。慢慢地,她的眼角就流出了泪水。她掏出手机,给迟灵瞳打了个电话。自上次借宿后,两人又用很久没有联系了。迟灵瞳正在睡梦中,半梦半醒地接的电话。

  “灵瞳,我离婚了。”

  “嗯,有地方住吗?”

  “有,我租了个公寓。灵瞳,这两年,你怎么过来的?”迟灵瞳爱的那个人去了天国,憩园就是迟灵瞳和他最后合作的作品。住在那种拆迁房里,就是想与爱情靠近一点。

  “和以前一样的过。小影,日子没你想像的那么艰难,今天,你是痛苦的,明天也许还是痛苦,但终有一天,时间会替你抹平所有的伤口。你所失去的,会有另一个人连本带利的送给你。幸福并不远,她在你四周徘徊,等你值得了,她就会让你靠近。都说离婚的女人后来都成了婚姻专家,现在许多杂志婚里婚外的专栏都很火,你文笔那么好,要不试试?”迟灵瞳永远都是乐观向上。她的话把池小影逗笑了,挂了电话,回家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池小影觉得她和宣潇才离婚,正式生效的日子是从明天开始,今天,她就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度过。她到菜场买了些菜,独自在厨房忙活着,中午,到也弄出几盘几碟,她倒了两杯酒,放了两双筷子。

  她坐下,给酒杯斟满,然后端起一杯,“宣潇,祝你事业兴旺、人生精彩。”说完她一仰瓶一口饮尽。酒是长城干红,她喝不惯,涩得她真咧嘴。接着,她又坐到对面,端起另一杯酒,“小影,敬你,要活得有自我,有自信,快快乐乐。”又是一饮而尽。这样子连续来了几次,桌上的菜没有动,酒到去了半瓶。她脸腮带红,眼眸水漾,感觉到整间屋子都在晃动,她咯咯地笑着,继续一个人玩得起劲。

  干红度数是不高,但后劲足。池小影不知怎么爬上床的,睡了大半天和一整夜,才缓了过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稍显苍白,但绝对不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萎萎的。这一天是很忙的,她回到原先的家,被眼前的壮观景象吓住了。宣潇真有本事,她才离家几天,就把偌大的家乱得脚都塞不进去。地上,沙上,桌上,到处都是衣服,鞋东一只西一只,卧房的柜子里堆着泡面桶,床上还有两只筷子。池小影吁了口气,脱下外衣,从里往外,一个一个房间的来,垃圾进纸袋,脏衣服、脏床单进洗衣机,干净的挂起来。天都快黑了,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房间才恢复了原先的面目。站在宽大的阳台上,嗅着清洗干净的衣服上的清香,她突然有点愣,自嘲地一笑,转身,找出大行李箱,把刚才整理时顺便找出来的衣服一件件装好,大门钥匙放玄关处,穿上外衣,走了。行李箱太大,不好坐公车,她叫了辆出租车。车子经过一处蛋糕店时,她失了失神,叹了口气。

  刚下出租车,就看到秦朗站在楼下转着。

  “我收拾行李去的!”她笑着招呼,“等很久了吗?”

  “刚来。”秦朗接过行李,没有和她一起上楼,而是把行李放到了车上,“走,我们去庆祝一下。”他给她打开车门。

  “庆祝什么?”

  “庆祝你明天上班,庆祝池小姐今天满二十七岁。”秦朗温柔地笑着推她上车。

  “你怎么知道的?”是的,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与宣潇离婚生效的日子,以后想忘都忘不了。

  “这个问题可以不回答吗?”

  她扁下嘴,当然可以,难不成她用强逼的?

  秦朗在塞纳河西餐厅订了两个包厢位,又备下了生日蛋糕和两打红玫瑰。

  这一天的晚上,池小影在摇曳的烛光中的确是露出了许久都不见的明媚笑容,但是,还是笑得有点牵强。不是故意了,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宣潇。如果现在坐在她面前的是宣潇,没有烛光,没有玫瑰,哪怕是两海碗面条,她也会快乐得上了天。人生总是不能尽善尽美,她心里面渴望的,却是另一个男人为她做到了。西餐向来形式大于内容,但也由于这种原因它才显得有情调,确切地说有一种仪式感。想想看,先不管吃什么,刀叉已经摆了一桌子,浆过的果绿色的餐巾套在一个精美的环状银器里,等待你把它展开来铺在面前,高脚杯亭亭玉立,胸中溢满芳香的红酒,令人未饮先醉。

  秦朗当然知道小影昨天正式离婚了,但他昨晚没有打扰她,他想小影一定想一个人好好静静,他连短信也没。今天是新的一天,不管小影心里面想的是什么,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开始了。菜一道道上来,柔漫的音乐飘荡在空中。两人低声说着话,时不是地相视一笑。池小影在喝奶油忌廉汤的时候,心想,秦朗实在是用心良苦,我一定要显得高兴一点。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材高挑的艳丽女子出现在两人的桌前,淡紫色调的梵迪牌墨镜文艺学住了半张脸,但池小影还是认出来她了。

  “贝贝?”

  宁贝贝冷若冰霜,什么也没说,抢过桌上的红酒杯,对着池小影的脸就泼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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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章向左向右(中)

  “你别装出一幅圣女样,其实你和燕南南还不是一路货色。”宁贝贝指着池小影的鼻子泼口大骂,“什么这世上没有二十七岁的灰姑娘、四十二岁的白马王子,你就把我当猴耍吧!哼,怪不得你早不和宣潇离婚,晚不和宣潇离婚,现在突然要离,原来是自己心里面有了鬼,真恶心。”

  池小影就像遇到了迎头一棒,打了个正着,眼冒金星,直愣愣地任酒从头上嘀答嘀答地滴在衣襟上。

  “宁贝贝,”秦朗腾地站了起来,“向小影道歉。”

  “凭什么?难道你们做得,我说不得。”宁贝贝冷笑。

  “凭你没有说这些话的立场。”秦朗不禁提高了音量,餐厅里吃饭的人纷纷往这边看了过来。一个整天满脸温和的人,真生起气来,也是很吓人的,宁贝贝盯着秦朗冷峻的面容,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是你什么人?”秦朗咄咄地瞪着她。

  “你……我……”宁贝贝慌了神,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我一不是你男友,二不是你老公,谁给了你权利跑过来,义正辞严地这通火,我们之间的关系仅是点头之交,连好朋友都算不上。关于你对我的看重,我很感激,但实在承受不起,我已经把我的态度都讲清了。再说,我和小影两个单身男女一起吃个晚饭,有什么不对?小影,她是你的好朋友,她是什么为人,你不清楚吗?你这样语无伦次地指责她,你怎么配做她的朋友?我真替小影感到悲哀,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秦朗,不要说了。”好久方显还魂的池小影拿起餐巾擦去脸上的酒汁,“喜欢一个人,容易丧失理智,我理解。贝贝,这好像是我们认识以来,你一次很认真地对待一份感情。”她对着宁贝贝微微一笑。宁贝贝张了张嘴,躲开她的视线,把头别向一处,无地自容得想甩自己两记耳光。

  “你和秦朗之间,我是外人,不表任何意见。贝贝,感情一事,不是唱独角戏,它必须要双方全身心地投入才能往前走。我和秦朗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今天是我的生日,这玫瑰只是生日礼花,没有其他的寓意。贝贝,坐下来,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宁贝贝僵硬地咬着唇,猛地转过身,冲出了塞纳河的玻璃门。

  风波平息,但这个小布尔乔亚的夜晚算是被彻底搅和了。池小影的头上、胸口毛衣上都是酒渍,像一滩血似的瞠目。秦朗气得不轻,脸一直板着,拿起自已的衣衫披在池小影身上,买了单,扶着池小影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往外走去。

  “别这样,我没那么娇弱。看到了吗,这就叫见色忘友,爱情的力量真可怕呀!”池小影叹道。

  秦朗真有点哭笑不得。“小影,这事怪我不好!也许那天我不该太克制,说得再坚绝一点,她可能就死心了。”

  “不是你说得不好。贝贝很骄傲,你可以不爱,只要你不爱上别人,她就能接受。但如果你是因为有了别人而拒绝她,她心里就受不了。就像妻子捉奸在床,没办法,只好把气出在情妇身上,揪着头,又哭又闹。我就是比喻啦!”她揶揄地倾倾嘴角,“女人有时很可怜的。”

  “你分析得挺精辟,但我还是觉得她太无理取闹。”

  池小影深吸了一口夜风,她又何尝不这样觉得呢?

  这家餐厅位于闹市区,停车场设在对街,两人要穿过马路去取车。池小影站在路口,四下张望着,皱皱眉。

  秦朗牵住她的手臂,“不走吗?”

  “走!”她返过手,握紧秦朗,心头一片安宁。

  上车时,她听到手机有短信进来的声音,打开一看,“对不起!生日快乐!”是宁贝贝。

  她淡然一笑,对宁贝贝,经过今夜,心里面多少有一点隔阂。贝贝那样的女性专家,只是把理论写在纸上,给别人看,临到自己,也一样是普通女人,会做蠢事。女人间的友谊,很轻薄,一旦同时牵扯到一个男人,很自动地就灰飞烟灭。燕南南对宣潇,宁贝贝对秦朗,在这种时候,她们都不是她的朋友,而是她的敌人。这种敌人,远比仇人可怕。仇人,伤你是外伤,好愈合,她们,伤你的是内伤,看不见,却疼得你心如刀割。

  秦朗的车来了,两个人上车。秦朗的车开得很慢,不时扭头看着她。

  “小影,除了我妈妈和我女儿,在我的身边只有一种女人和一个女人,一种是普通朋友,一个就是我喜欢的人。我讨厌暧昧不明的关系,给不了别人希望,我会直接讲清楚。同样,如果我喜欢别人,别人不能给我希望,我也会这样尊重她,不再打扰她。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开始一份新的感情,虽然我喜欢你不是两三天的事了,但我可以等。”

  “我……”

  池小影的话还没出口,秦朗抢着堵住了,“不要说这样会耽误了我,我四十二岁,和急于结婚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不同,我耽误得起。说句很言情的话,我都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再有几月、几年,我也能接受。”他突然放低了音量,“我本来不想太快惊着你,可是小影,看着你,真的放心不下。今天只是纯粹的生日晚餐,别想太多。我离过婚,懂你的心情。小影,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还能说什么,她轻轻叹了口气。车在公寓楼前停下,寒意料峭。秦朗提着行李箱,送她上楼,看着她开了门,拧亮了灯,他就告辞了,一点都没有给她犯难的机会。她趴在窗台上,看着秦朗在楼下倒车,然后远去,眼中飞落下一颗泪珠。男人真的是孩子吗,一定要等到不惑之后,才能长大?

  行李箱打开,衣服收拾她,看手机,差不多十二点,她的生日快过去了,又老了一岁。好苦涩一笑,明天要上班,得准备准备,包包都很久不用了,翻包时,看到了离婚证还在里面,呃,离婚协议书,她怎么没有一份?她突然想起,不对,她好像还没签字呢,离婚那天给忘了。算了,有和没有,对她没什么区别。洗洗,睡下,一夜无梦。

  隔天上班,刚过办公室,就被院长喊了过去。

  “贝贝惹你生气了?”院长含笑看着她,“昨晚一直给我打电话,嘀嘀咕咕地讲个不停,要我一上班就要向你问好,然后代她向你道歉,说千万千万不要抛弃她。”

  池小影噗地一笑,“没有那么严重,昨晚为了庆祝我生日,两个人都喝多了,醉话谁还记得。”

  院长喔了一声,关心地打量了她几眼,“这一个月也没养出几两肉,脸黄巴巴的,和你老公的事认真考虑了吗?”

  “我们已经离婚了。”

  院长一愣,抱了抱她,“嗯,好好上班,我认识不少优秀男子,过几天给你拿点照片过来。”

  池小影失笑地推开她,“你还是先给贝贝看吧!”说完扭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眼就看到桌上放着张鲜红的喜帖。

  她纳闷地打开,眉头皱皱。柏远要结婚了,可是她上次不是听柏远说女友叫什么晶晶的,怎么这上面新娘的名字叫江芳,难道晶晶是小名?

  午餐休息时,她给柏远打了个电话,柏远很快就接了,不知在哪,吵得很,柏远直起嗓子,音量吼得大大的。

  “喂,喂,小影吗?你可真难找,看见喜帖了?嗯,到时一定要来不要带礼物,人来就好。我在哪里?我在跨江大桥的标书布会上,宣潇也在这,一会我要上台主持会议,先挂啦!”

  池小影纳闷地挂上电话,柏远不是在城建局,去那干嘛,还主持会议,怎么一回事?她是个懒人,想不明白的事,就不多想。到是听着宣潇也在布会,心里面本能的一颤,陪在他身边的一定是燕南南。她与他,离了婚,工作都恢复正常,只是她换了个住所,一切好像都没什么改变。他很好,她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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