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璃在昏睡了一天,第三日辰时被一阵吹吹打打,鞭炮轰鸣声吵醒。
睁眼便瞧见雕花木窗前立着一个修长俊拔的身影,晨曦淡淡,薄薄地笼了他一层。
唇角不经意上扬,展开一个好看的弧度。
“醒了。”林月然翩然转身,歩至她床前站定。
若璃不语,兀自傻笑,目光柔和从他眉心开始,一点点漫溯过精雕细琢的五官,柔美自然的下颚线条……
“夫人对为夫的长相可还满意?”
他双臂环抱于胸前,戏谑一笑。
若璃羞赧一笑,睨了他一眼。
“看来婚典已经开始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宫啊?”
“快了,时机已到。”林月然指了指殿门的方向,胸有成竹道。
果然,门响风动,一个身形削瘦的宫女端着一个托盘入殿,径直入了内室。
“娘娘,奴婢是来送药的。”
若璃颔首,却瞥见林月然冶艳的脸上迸现出一缕谲诈的光。
趁默女踱至桌前,低头放下托盘的一瞬间,他迅速出手,隔空点了她的睡。
若璃登时恍然大悟,从一跃而起,同林月然一道将她平放在。
“换衣。”
若璃依言照做,麻利地剥下宫女的衣裙套在自己身上,扯好被子给她盖好,又打散了她的头发取下钗环耳饰。
林月然将一碗浓黑的汤药尽数倒于窗台上的水仙花盆内,偏头却瞧见若璃正坐于梳妆台前拉扯着一头秀发一阵捣腾,不由地低低发笑起来。
“该死的,这发髻怎么那么难梳……”若璃小声低咒,抬眼看见黄铜镜里林月然那张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脸上挂着一副欠扁的笑容,还不时冲她抛来几个颠倒众生的媚眼。
故意的!这妖孽一定适意的!
她美目一转,登时换成一副清冷高贵的样子,纤手一挥,声似寒冰道:“你,过来伺候本宫梳妆!”
林月然怔愣片刻,瞅见她那一点绛唇边上浮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转而欠了欠身,温言道:“奴婢遵命。”
他款款行来,抽出她握在手中的玉梳,一点点地抚顺她纠结得不像话的发丝,动作迟缓却别有一番情致。
若璃时而从镜中查看他专注而细心的样子,时而歪过脑袋偷偷地打量他蕴着晨光的完美侧脸,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心中想着要是能这样看着他一辈子也是好的。在被发现后她又羞愧难当地撇回头乖乖坐好,不安地搅动着腰带上垂下的流苏。
林月然好笑地看着她一副娇憨模样,心底柔波潋滟,映刻下这一片难得的温情时光。他眉眼一动,在绾好的发髻上插上最后一根钗子,低语道:“好了。”
若璃抬首,冲着镜中他柔婉一笑,和风煦日般暖人心房。
“月然,以后你都这样为我梳妆可好?”她咬了咬唇瓣,一脸羞涩道。
“好。”他想都没想,一口应承。
“我要加一个期限。”
她顿了顿,复又道:“一辈子!”
“好。”他双臂还上她纤细的腰肢,将脑袋搁在她肩膀处,轻嗅着发丝间的恬淡香气。
“你说什么都好。”
若璃会心一笑,心像被浸在蜜水中般甜腻而温暖,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正在悄悄蔓延。
再次抬眸,盯着镜中两张女人脸紧紧相偎,顿觉好笑,轻轻推搡了他一把。
林月然幡然醒悟,忙从怀中掏出黑漆小盒,将若璃和宫女的容貌调换。
盏茶过后,若璃端着空瓷碗步出殿外,身后是亦步亦趋的林月然。
出了碧霞宫,林月然领着她一路碎步在偌大的皇宫里七拐八绕,避开了热闹的人群,直奔热火朝天的御膳房而去。
“喂,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儿啊?”若璃躲在一棵松树后,探出脑袋来回观望,看到往来穿梭的宫人,小声问他。
“笨蛋,今晚宫中有宴,御膳房得从一大早就开始准备晚宴用到的食材,虽说前几日已备下大半,但主子们嘴刁,有些新鲜的肯定还须今日采买,你瞧!”
林月然抬手指向一个坐在马车上的太监,悦然笑道:“机会来了!”
待那太监扬鞭驱车朝他们藏身之处奔来时,林月然提气而动,一把拎起若璃飞起,二人便如两尾柳叶镖直直落在了车驾上。
那太监还未惊呼出声,已被林月然的掌风击晕,踢进车内。他旋即入了车内剥下那太监的衣衫套在自己身上,挂好御膳房的杨木腰牌,又翻出一方绢帕将面上脂粉擦拭干净才掀了帘子,回到车前。
“若璃,你身上的腰牌是碧霞宫的,要出宫城免不了露陷,你赶紧进去。放心,那太监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若璃掀帘而入,隔着被西北风时而吹起的帘缝定定注视着他线条优美的背脊,看着不断倒退的砖瓦宫墙,心中一动,泛起安定而明朗的情绪。
*
建章门,皇城以西偏门。
“来者何人?”守卫声疾色厉,呵斥道。
林月然轻拽缰绳,减了车速,缓缓停下,跳落在地。他躬身递上腰牌,不徐不急道:“小的是御膳房负责采办的小恒子,得了总管的命令出宫采办今日晚宴所需的新鲜食材,事出紧急,还请大人您即刻放行。”
说完便从腰间摸出几粒碎银恭敬呈上,点头哈腰道:“天寒地冻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您拿去买酒暖暖身子。”
那守卫将腰牌查验了半晌见并无可疑,便一脸倨傲地扔给了他,抓过几粒碎银,淡漠道:“走吧,今日情况特殊,早去早回啊!记得给爷我捎壶温酒啊!”
“一定一定!”林月然一面道谢,一面跳上车驾。正要挥鞭,却听一声急唤自身后陡然传来。
“慢着!”
马蹄声动地而来,顷刻已至门前。
“齐将军!”城门众守卫立刻跪地行礼,林月然见状赶忙伏地跪拜。
齐晖淡淡扫过,剑眉高扬,对着他们朗声道:“国主有令,为防止奸党余孽逃窜,在晚宴结束之前,只许有入宫的车驾,不可有出宫的车驾!违令者格杀勿论!”
“遵命!”
齐晖调转马头,末了似想起什么,目光如刃飞向跪在地上的林月然,暗叹道:宫里几时有这般容貌出众的宦官了,可惜了这副皮相。再看时却疑窦渐生,这人明明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倒瞧不出半点惹人嫌厌的奴才嘴脸,反而有种沉稳从容的风范,绝非池中之物的气场,好生奇怪。
他来不及细想,便打马沿宫道驱驰,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他得负责今晚皇城的防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