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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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画之道其实是修心之道,”在简陋的画室里,梁老夫子开宗明义的讲:“这些话你现在还不能明白,但是你一定要好好记住。”梁如海炯炯有神的眼晴看着周思,用略带严肃的语气说。

  “人心易迷于声色、惑于六欲、伤于七情、所以易失本心,失去本心则心浮,心浮则气躁,气躁则失其神,失其神则沦为书匠画匠矣,纵然勤奋努力,终难成大器。”

  “所以学书画之人,必须要修心为上、技法为下,心为人之师,心正则人正,人正则书正。人品即书品。切记,切记!”

  “修心之道”周思咀嚼着这四字真言,从前人生的阅历的林林总总被这四个字一下就串连起来,梁如海说的是书画,但人生又何常不是如此呢?我们忙忙碌碌、随波逐流,从早到晚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什么,又在忙些什么,这就是被滚滚红尘蒙蔽的人心。

  大师就是大师,果然不同凡响,一语如利刃长剑劈开重重迷雾,展示给他通往大道的途径。

  周思立刻收拾起各种杂念,专心致致听梁老夫子给他上的第一堂课,同时也是他人生重要的一课。

  从此,他的日子过得充实起来,除了当集时间外,每天午饭后,他都带上厚厚一叠毛边纸来跟梁如海学写字。不几天,梁老夫子就大呼遇到天才,因为他教他的东西,周思一学就会,一讲就懂,梁如海这一生中还从未见过如此“聪明”的小孩,于是不几天就让他临摹碑贴。梁如海讲,男子学书当从颜体入手,学其方严正大,朴拙雄浑,大气磅礴的气势,因此周思最初临贴的是颜真卿的《自书告身》,他上手极快,不久就临摹得有七成相似,梁如海大加称赞。梁如海亲人儿女在战乱中早亡,亲情匮乏,不料在晚年却收得如此佳徒,大慰老怀,把周思当作自己儿女一般看待,正因如此他反而对周思要求更加严格,除了教周思识字、练字、读帖、临摹之外,还教他背诵唐诗宋词,周思这才发现梁如海的国学造诣也很深厚。

  梁如海的生活很清贫,替人写信的收入、买了纸毛墨砚后就所剩无几,周思于是隔三岔五的把家里的时鲜蔬菜给他带去一部分去,时鲜蔬菜是纯朴的乡里人感谢父母冶好他们的病送来的。他还把周洪培给他买毛边纸练字的钱买成渲纸送给梁如海画画,他自己用旧报纸练字。梁如海见周思年纪虽幼小,但聪慧灵伶俐、孝顺体贴,也就更加欢喜。

  一天因为要跟母亲张玉清到乡里一个远亲家去,周思一大早就专门去梁如海家说这事。活了几十年人,他还算明白就是这些小事上才能体现出对一个人是否尊重。到梁如海家时,就看到梁如海正在门前庭院里练拳,周思没想到梁如海还会拳术,就站在一旁观看。在大学的时候他跟随名师苦练几年武术,对常见的拳术都略有了解。这时看梁如海打的拳似科是太极拳。招式严谨、动作大方之处如杨式太极,腾挪跳跃、动作刚猛又如陈式太极拳,但很多动作与这两种流传很广的太极拳差别很大。很快他就看出这套拳的不凡之处,现在流传于世的各种类太极拳,实际上已经快不能称之为拳了,应该叫做太极操,已经丧失了拳术大部分的技击功能,但是梁如海此刻打的拳,他明显感觉到里面蕴含有强烈的技击意识。

  这套拳招式不多,梁如海又打了两遍才停下来,周思看他汗不出、气不喘的,心下佩服,赶紧迎上去拍马屁:“老师,你打的什么拳啊,打得好好哦!”

  小孩子的赞美无疑使梁如海很受用,梁如海笑着说:“这是太极拳,我这还打得不算好,我一个朋友才叫厉害。”说完便问周思为什么一大早就跑来,周思说明了来意,梁如海就说那你快回去吧,以后不能来不用跑来说。

  周思这时候对梁如海练的太极拳和他的朋友的事好奇得要命,他生出强烈想学习的念头,因为他从前大学的武术教练王学坚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王学坚毕生都在追求一种能将内家外家、养生与技击完美结合的拳术,但是直到周思毕业离开学校时,王学坚的研究都还没有进展。周思凭直觉感到梁如海现在练的就是这样的拳法,这怎么能不让他好奇和心动呢?可是他现在又不能表现出来,一个5岁的小孩子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他只好憋在心里回家去了。

  到乡里去了两天,一回镇上,周思顾不上张玉清说他着魔了,就匆匆跑到梁如海家。时间已经是午后,梁如海正在作画。见周思来,给他交待了要临摹的功课,然后专心作画去了。

  周思脑袋里一直都在想怎么向梁如海问起太极拳的事,临贴就有些心不在焉。写好后交给梁如海检查时,梁如海皱着眉头说,几天不练就手生,你今天的字虚浮无力、明显注意力不集中,拿去重临写一遍。

  话虽然不重,但这还是周思第一次挨训,一下子心就沉静下来,屏心静气的又临一遍贴。

  看到梁如海点点头,表示合格了,他这才松口气。

  “说吧,看你今天心神不定的样子,像有什么事情?”梁如海问他。

  没想到梁如海早已注意到他心里有事,周思忙说:“我是在想老师练的拳……”

  梁如海见周思一脸热切期待的神情,不用说就知道了他心中所想:“你是不是想学这套太极拳法?”

  周思连忙点头。梁如海沉吟了一会儿,说了一段故事来。

  原来梁如海以前有个朋友是个道士,姓邱,邱道士也擅长丹青,经常与他书画来往,后来因为有人举报邱道士乱搞男女关系,公安局就把邱道士抓去了,梁如海虽然跟邱道士相交不深,但出于朋友之交就去看守所看望他,结果发现邱道士被在里面遭受刑讯,被打得很惨。梁如海敬佩邱道士的画作气韵流畅,有大师风范,不忍心看他再遭罪,就给喜欢字画的公安局头头送了几幅上好佳作把邱道士保出来……后来邱道士就把这套拳法传了他,说这套拳法是他师门不传之秘,要梁如海发誓不得外传。

  听到这里,周思才知道这套太极拳法的来历,不过这拳法既然是邱道士师门的不传之秘,那么肯定非同一般,说不定还是什么武林绝学,周思眼见自己学拳无望,失望神色不由跃然脸上。

  梁如海此时已视周思若亲子,不忍见他如此失望,叹息一口气,看着周思说,你如果真的想学这套拳,我教你就是,我生平不失言于人,今天就为你失诺一回吧。今后遇到邱道士,只好向他领罪了。不过这套拳法你学会之后,还是要遵守诺言,不得外传。

  周思大喜过望,连声答应。回家去给周洪培夫妇说了他还要跟梁如海学拳术,周洪培夫妇作为医生,都知道传统武学能够强身健体,都很高兴他拜了个文武双全的好老师,也就十分支持他。

  此后周思干脆带上粮食,一早就到梁如海家,早上学拳认字,中午就在梁如海家里煮饭吃,下午练书法,晚上回家听收音机学普通话。

  很快三个月就过去了,周思令梁老夫子惊异的“学会”了上千个汉字,百余篇诗词,临摹颜真卿的《自书告身》、《颜勤礼碑》、《多宝塔碑》已经有一定功力了。

  但这些收获对周思来说都还是次要的,他最大的收获是梁如海那一套太极八式果然不同凡响,攻守兼备的招式,还有一套独特的心法,三个月练下来,手上已经有了得气的感觉。

  太极拳素有“太极十年不出门”之说,意思是说太极拳起码要经过十年的修炼才能掌握它的技击技能,发挥它的技击威力。而内劲,则是发挥太极技击技能的基础,手上得气则是内劲的最初表现。周思的这种情况梁如海也感到奇怪,因为他已练拳多年,并没有得气的感觉,这其中具体的原因,或谢有以后有机会遇到邱道士后才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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